忽然,他整個人出現在鋼鐵之翼身後,且右手抓住了千江月的肩膀,因為被控製的緣故,千江月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你看,就像這個瞬間,對你來說,不過是瞬間,但對我來說,‘瞬間’是很久的一件事。”說到這,烏有笑了笑,他的頭靠近鋼鐵之翼,接著用悄悄話說道:“想知道我的極限嗎?”


    鋼鐵之翼停下腳步,或許是繼承了鷹眼的思維方式,它並未對烏有的行為發表任何看法,也沒有做任何多餘的動作。


    下一秒,烏有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不過,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像是內心傾訴的欲望已經得到了滿足,此刻,他又變成了鋼鐵之翼認識中的烏有,冷漠而殘忍。


    皮影戲緊貼著岩壁,隨著越來越深入深坑,她也越來越適應眼前的黑暗,躲在黑暗中,從一旁觀察下方的亮光反而讓她倍感安心,直到,地獄電影的提示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演員皮影戲,你目前所在的電影世界《淵底》為路徑電影世界,下一站為——光陰塚。從光陰塚可前往終焉之地。任何一名演員到達終焉之地,其他演員視為一並完成。率先到達終焉之地的演員,將成為本次競賽的優勝演員,可在有限範圍內定製獎勵。】


    【提醒:請先前往淵底取回許諾之物,再進入光陰塚。】


    【整體進度:99】


    【告誡會進度:99】


    【當前進度:99】


    第1895章 收割之後


    淵底?許諾之物?


    皮影戲在心中重複了這兩個詞,相較於之前的提醒而言,這次提醒的目的似乎並非安全方麵,而是更加具體的任務。這讓她心裏有不祥的預感,而且,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關於整部電影的新猜測。


    《終焉之地》需要讓演員連續不斷參演電影,僅僅隻在中途提供休息區域,即使拋開告誡會將演員拉到幽暗森林這一意外,隻考慮一路上的電影,依然有不少謎團。通往終焉之地的無數條路線,這一想法或許能夠解釋部分,但絕對無法解釋全部,直到現在,皮影戲才將心中模糊的猜測確定下來:


    演員所做的事情,除了將路線串起來之外,更大的作用是以地獄電影的身份通知其他高位存在,歸終焉之地所管轄世界的高位存在。


    她曾經聽錢倉一談起過晉級電影的事情,當時錢倉一正是作為一名不知自己身份的“外交”人員前往電影世界。現在,可能也是同樣的情況,在即將前往光陰塚之前,來到這個世界的演員需要前往淵底,取回許諾之物。這部電影看不見的地方,遠比明麵上的危險更加暗流洶湧。


    下方的燈光忽然消失不見。


    皮影戲微微皺眉,停下腳步,屏住呼吸,她並未將燈光打開,因為擔心是烏有在測試。靜等了十幾秒後,下方的燈光依然沒有亮起,於是她才繼續前進,在沒有聽到烏有的腳步聲後,她感覺腳下的深坑越發冷寂與冰涼。


    一路走到深坑底部,她很快便發現了一條狹窄的通道,通道入口處的兩側,黑色的岩石上布滿明顯的手掌凹痕,仿佛曾經有無數人都沿著深坑走向更加未知的地底。


    她深吸一口氣,邁出右腳,繼續走了下去。


    通道在前期短暫的狹窄過後,很快便變得寬敞起來,不過溫度卻更低,讓人不自覺打寒顫。


    正當皮影戲打算繼續向前的時候,前方再次出現了燈光,是她在深坑上方看見的燈光,來自烏有的燈光,隨後,烏有的聲音也隨之傳來,因為距離的關係,聽不太清楚。於是她靠近了點,速度很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走了大約十幾步後,前方的光亮越發明顯,而聲音也清晰起來。


    “嘖嘖,你看,他們還在想辦法活下去,不知道吸收的是什麽力量?磁力嗎?”


    烏有說著,聲音越來越輕。


    “走了,入口在這裏,看來。”


    他是在和鋼鐵之翼說話嗎?


    皮影戲眉頭緊皺,這和她預料中的烏有差別很大,雖然鋼鐵之翼能夠聽懂人話,而且能夠做出回應,然而不會說話導致鋼鐵之翼根本無法精準表達,因此隻是一個完美的聆聽者,但實際上一直和鋼鐵之翼交流,除非和戰鬥相關,否則大部分話都沒有意義。


    光亮漸漸消失,像是被什麽東西吸入了一樣,接著是巨大的哐的一聲,直至完全消失。


    皮影戲依然選擇等待,她知道烏有和鋼鐵之翼正繼續向下,不過她不打算跟得太近,畢竟,對手是烏有。


    等到她認為安全後,才緩緩從躲藏的陰影處走出,向下方的坑道走去。沿著邊緣的樓梯向下,她來到一個方形區域,因為不敢開燈的緣故,她看不太清楚烏有之前指的是什麽,被動技能夜間生物隻能提供一定夜視能力,無法與直接開燈照明相媲美。


    隨著逐漸靠近方形區域中心,她發現周圍多了許多外形酷似向日葵的植物,於是她半蹲在地,仔細觀察眼前的植物。


    植物頂端呈圓形,似乎上麵有一些花紋,圓形邊緣有著鋸齒狀的葉片,下方是一根細莖,莖葉兩側有著外形酷似手指的葉片。


    黑暗中,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懼在皮影戲心底升起,她忽然十分好奇眼前的植物究竟長什麽樣子,而且,另一方麵,如果不開燈,很可能找不到繼續向下的路,也無法繼續追蹤烏有,更無法救她的隊友。


    猶豫再三,她終於將帽燈打開。


    明亮的光線瞬間照亮前方,照亮那奇特的植物,植物頂部的圓形呈銀灰色,外部的鋸齒狀葉片則是白色,質地像鈣質物,與牙齒類似,而在圓形上,有著一雙並不明顯的眼睛和怪異的鼻子,歪曲的角度如同壁畫上的模樣,像是直接將人的五官壓癟後而產生,下方細莖筆直插在地上,兩側如同手掌模樣的葉片,確實是一雙形似人類雙手的部位。


    皮影戲後退一步,仔細打量眼前的植物,她驚訝地發現,周圍的植物正隨著她頭頂的燈光而緩緩轉動,像是在饑渴地汲取能量。


    它們很餓。


    一個想法浮現在皮影戲的腦海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產生這種想法,很快,她意識到可能和之前烏有所說的話有關,她也清楚,那些話不是烏有的暗示,如果烏有知道她在跟蹤,一定會直接殺了她,畢竟千江月已經被控製,她也不再有任何價值。


    無數疑問浮現在她的腦海,她短暫思索後,決定放棄,現在尋找向下的路更加重要,而且,作為演員,她也不會在這個世界過多停留,無論答案是什麽,與她都沒有關聯。於是她繼續向前,忽視腳下怪異的植物。


    接下來的幾分鍾,皮影戲在方形區域尋找向下的通道入口,很快,她便找到烏有繼續向下的腳印痕跡,是一塊兩平方米的柔軟地麵,像是一個機關,機關的表麵印有一個圓環圖案,圓環的外側十分平滑,不過內側卻有著三個斜向凸出的尖銳部分,像三把刀。她繼續摸索了一陣,在邊緣找到一片水桶大小的空曠部分,裏麵似乎還殘留著一些銀灰色殘渣。


    “什麽意思?將植物放進去啟動?難道這是一個電梯?”


    皮影戲不確定,她繼續在周圍尋找,很快,便在地上找到了一個被強硬拔出的小坑,似乎有什麽東西從地上被拔出。她看了看印有圓環圖案的平地,又看了看腳邊的小坑,之後,她半蹲在怪異的植物前,右手伸出,抓住植物下方的細莖。


    奇特的觸感傳入手心,她本以為會十分堅硬,但實際上卻相當柔軟,接著,她輕輕用力,將植物緩緩提起,然而,她剛用力,如同手指的一樣的葉片便開始晃動,甚至握緊,仿佛極其痛苦。


    見到這一幕,她微微鬆手,剛停止用力,像手指一樣的葉片便重新舒展開來。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啊?”


    皮影戲心中咯噔一聲。


    她等了一會,思考自己眼前的狀況,接著,再次用力。這次,即便植物做出了一些更加離奇的動作,她也沒有再鬆手,很快,細莖下方的地麵微微凹起,她將另一隻手也伸出,再次加大力道,輕鬆將根部一並拔出。


    植物的根部像兩個白蘿卜拚湊在一起,當被拔出的時候,植物根部激烈顫抖,像正在運轉的馬達一般,發出輕微的嗡嗡聲,不過,隨著時間推移,聲音很快便減弱,5秒後完全消失。


    不知為何,眼前的植物讓皮影戲感覺一陣範圍,她克製住嘔吐的衝動,回到先前發現圓形圖案的地方,按照推測,將植物放入一旁的坑洞內。


    她剛將植物放進去,還沒來得及鬆手,下方便傳來一陣吸力,將植物的根部牢牢抓住,而植物細莖上的手狀葉片,也不斷開合,仿佛垂死掙紮的人試圖抓住周圍的一切。下方的吸力越來越強,為了發生意外,她鬆開右手,頓時,植物迅速向坑洞深處落去,隻是,在落下之前,細莖部位的手狀葉片竟然詭異地做出了合十的動作。


    見到這一幕,皮影戲馬上後退,幹嘔一聲。


    兩秒後,哐的一聲,圓形圖案所在的地麵開始旋轉,一個向下的入口緩緩出現在這片安靜之地。


    皮影戲瞥了一眼一旁的坑洞,剛才放進去的植物不知為何消失不見,隻剩下些許殘渣,她不願細想,馬上從一旁的入口進入。她沿著螺旋狀的階梯不斷向下走去,走了幾米,便到達盡頭,除了進來的入口,四周再沒有其他出入口,正當她準備尋找線索的時候,入口處傳來輕微的響聲,她回頭走了幾步,看到入口的圓盤在反方向旋轉,很快,便將入口重新封閉。


    她靜靜等了幾秒,腳下傳來一陣輕微抖動,接著,失重感傳來,她正向更深的地下前進。


    隨著距離越來越深,一種莫名其妙的擠壓感傳遍全身,她感覺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但是身體卻又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異樣。久而久之,她產生了一種錯覺,自己正落向越來越狹窄的通道之中,而自己的身體也隨著通道的直徑而變窄,剛開始是成人大小的寬度,很快隻有足球大小,再然後,變得隻有茶杯大小……寬度越來越窄,到最後,甚至與麵條的寬度一致,而且,仍在縮小。


    恍惚間,這種奇妙的體驗讓皮影戲產生了一種錯覺,自己仿佛正被一股奇特的力量所審視,這股力量來自於她將要去的目的地——淵底。


    哢的一聲,超重感傳來,剛才的一切轉瞬間便消失不見,四周隻剩下讓人心顫的寂靜。入口處傳來輕微的轉動聲,讓皮影戲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她很擔心,擔心烏有在外麵等著自己,於是提前將帽燈的亮光關閉,之後原地不動,默默等待,等了大約三到五秒後,周圍並無異樣,於是她轉身朝出口走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第1896章 歸鄉


    皮影戲從出口走出,後方便傳來輕微的滑動聲,圓形轉盤緩緩關閉。她屏住呼吸,微微側頭,將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等待著可能會出現的腳步聲。


    嘀嗒、嘀嗒,時間緩緩流逝。


    滑動聲完全消失後,她才鬆了口氣,接著,她來到轉盤前,檢查是否有與上方類似的機關,不過並沒有發現,這是一條單行道。


    不過,對跟蹤烏有的她來說,反而是一個好消息,這意味著她與烏有偶然相遇的可能性降低不少。


    平複內心的擔憂後,她沿著唯一的出路繼續向前,她的背緊貼著牆壁,隨時準備使用影之主的切換效果轉換身體的傷勢,雖然很可能沒有時間用出。


    黑暗、深邃、壓抑,通往淵底的道路讓人越發不適。這樣持續了約半個小時,前方豁然開朗,皮影戲發現自己來到了一處寬廣的地下空間中,前方的地麵上靜靜躺著十幾口石棺,石棺呈圓形擺放,像是在守護中間的一片空地。


    她走了幾步,發現腳邊有著與上方一模一樣的怪異植物,忽然,哢哢的聲音響起,她咽了口唾沫,連忙半蹲在地,偷偷觀察周圍。哢哢聲並沒有因為她的躲藏而消失,反而越來越響,石棺正在緩緩打開,不過聲音來得快去得也快,石棺開啟一個扇形缺口後便停止移動。


    斷斷續續的呢喃聲出現在地下空間,散播著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氛圍,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呼喊一般。


    皮影戲慢慢站起,一點一點向石棺走去。這部電影,無論是為了前往光陰塚,還是救下千江月,她都不可能再選擇躲避危險這條路線,不管前方有多危險,她都必須直麵,並且,從中活下來,這不僅僅是為了整個團隊,也是為了她自己的夢想,那隱藏在內心深處,被夢中所引出的樸素願望——團圓。


    她走到石棺前,慢慢探頭,向石棺內望去。


    漆黑的石棺中,有什麽東西在蠕動,但因為光線過暗的關係,看不太清楚,甚至,她都不清楚微弱的光線來自何方。


    剛才聽見的呢喃聲從石棺內傳出,正是裏麵的東西所發出,過了一秒,呢喃聲變成了咕噥聲,像是在吹泡泡一般。


    猶豫再三,皮影戲選擇將帽燈打開,她後退半步,開啟帽燈。明亮的光線出現的瞬間便將石棺內照亮,也將石棺內不知名的東西展露在她麵前。那是一灘肉泥,雖然外形依然能看清人類的模樣,但是幾乎已經融為一體,如果不是蠕動的方式讓雙手與身體分開少許,皮影戲甚至無法想象出雙手的位置。


    塞滿半口石棺的肉泥表麵漂浮出乒乓球大小的氣泡,之後破裂。咕噥聲正是來自於石棺中的肉泥。


    皮影戲看著堆積在一起的肉泥,腦海中浮現出人體的模樣,瞬間,她感覺一陣反胃,不過,在地獄電影的經曆已經讓她能夠適應眼前的恐怖模樣,不至於失去行動能力。她後退兩步,拉開距離,之後,繼續向石棺陣的中間走去。


    路上,兩側的石棺都在緩緩打開,而等她靠近石棺陣中心,右側的石棺中,已經有肉泥沿著石棺內壁爬出。


    皮影戲看著右側爬出的肉泥,帽燈的燈光照在肉泥上,在肉泥中間部分,兩顆眼球正從肉泥中擠出。


    “啊……”


    氣泡從肉泥中飄出,破裂後發出一聲呼喊。


    “咕噥(千江月)!”


    聽到這個聲音,皮影戲表情一愣,她確信自己聽到的聲音隻是一個模糊的擬聲詞,然而,她的理解卻是“千江月”三個字,像是有一股力量在她腦海中,將對方的話語翻譯成正確的意思,她眨了眨眼,瞬間想到了原因——地獄電影。


    地獄電影在幫她翻譯,正如先前黑貓告訴她的信息,這個電影世界並非隻是一塊踏板,而是還隱藏著其他秘密,這個電影世界,很可能與千江月有關,甚至很可能就是千江月一直在尋找的地方。


    可是,想到這一點的同時,皮影戲卻感覺心中一緊,如果是在平時,她會很感興趣,但是現在,在得知鷹眼的世界後,不知為何,她的心中也十分害怕,因為她擔心自己的世界可能也是同樣情況,能夠得知自己死期的世界,如同時鍾般精準的死亡,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將她的世界理解為一個普通的世界,至少在她參演的眾多電影世界中,並未看到如此“和平”地解決矛盾的方式。


    “咕噥咕噥(我聞到了你的靈魂),咕噥咕噥(你從淵底回來了)?咕噥咕噥(你來拯救我們了?)”


    一連串的氣泡聲飄入皮影戲耳中,同時出現的還有地獄電影的實時翻譯。


    “靈魂?”皮影戲微微皺眉,她馬上明白過來,是剛才鋼鐵之翼背著千江月從這裏經過,這說明她的路線沒有問題,“……但是千江月他……”她想說些什麽,可實際上,她對這件事根本沒有任何了解,而且,她認為千江月也不了解。


    這時,她想到了之前在幽暗森林中千江月和她聊過的事情,作為演員,無路是她的世界還是鷹眼的世界,都屬於地獄電影的地盤,但是千江月不同,千江月所在的世界相當於電影世界,是終焉之地的地盤,如果換一個角度,可以認為千江月是“間諜”。


    正如在初遇告誡會時,千江月一直提議錢倉一去臥底一樣,很有可能,他才是臥底,來自終焉之地的臥底,隻不過被地獄電影抓到,並且將計就計。


    恍惚間,她感覺有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將一切籠罩,從深空到地底,從過去到未來,一切的一切,都想早已經設定好的程序。


    或許是聽到了皮影戲的聲音,肉泥的咕噥聲不再傳出,接著,肉泥重新回到石棺內,像是察覺到眼前的人並非它要找的目標。


    【演員皮影戲,你可直接與跨越體交談,獲取捷徑路線!】


    地獄電影的提示適時響起。


    皮影戲深吸一口氣,右手抬起,擦了擦臉,接著,走到石棺邊緣,伸手將移動的石棺蓋攔住,瞬間,石棺內傳出一連串的咕噥聲。


    這些聲音,地獄電影沒有明確翻譯,隻是給了兩個字——求饒。


    雖然是肉泥在求饒,但皮影戲內心也並不舒坦,眼中的肉泥輕微抖動,不斷堆積展開的身體讓她不自覺與自己對比,反胃的感覺再次出現。


    她等了兩秒,開口對石棺內的肉泥說道:


    “我是……千江月的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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