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生:“………………”


    那是怎麽樣,是覺得從走廊走到宴會廳的這七八分鍾耽誤到您上百億的生意了嗎,聞總。


    聞鶴又無比正經地補充,“我要是來了,你們玩的不開心。”


    柏生看著他麵無表情的臉,差點笑出聲:“原來你知道啊!”


    他還以為以聞鶴的情商,一點都看不出來呢。


    聞鶴還真點頭,“我知道的。”


    “又不進來,”兩人就這麽一高一矮站著,柏生垂著頭,聞鶴仰著頭,他臉蛋被冷風一吹,紅撲撲的,自己也沒發覺,自己的心情什麽時候好像突然變輕快了不少,“那你是來幹什麽的?”


    聞鶴隻道:“你不是說,沒有花?”


    柏生被這突然曲折的話題搞愣了,“是沒有花……但怎麽了?”


    聞鶴對他點點頭,然後癱著臉從西服口袋裏小心翼翼捧出一朵玫瑰。


    袖口處的袖扣在迷人夜色下閃著光澤。


    這朵倒黴玫瑰,很遺憾,是人造的,像是公司裏某種纖維製的景觀植物,遠看還好,近看直接露大餡,也不知道聞鶴撅著鵝屁股癱著臉在公司的假花盆栽裏現薅了多久才薅下來的,尾端都快被暴力薅禿了。


    聞鶴向他捧出花,道:“送給你。”


    柏生看著自己視線下那朵豔紅的假花,有點呆住了。


    見柏生沒有反應,似乎是覺得他有點嫌棄,聞鶴有點急的解釋道:“太晚了,花店關門了。”


    柏生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語氣也相當平鋪直敘,“你就為了給我送這個?”


    “不是。”聞鶴抿著唇,看上去有點遲疑,最後還是實話實說,“…想來看你。”


    有什麽好看的,又不是上小學,柏生無情戳穿:“我們好像上周才見過麵吧。”


    聞鶴有來有回:“七天半沒有見到了,不算。”


    柏生沒有接,還是看著那朵花,聞鶴卻也沒收回手,還是捧在他的眼前。


    兩人又再度沉默了,蕭瑟夜風在周身蔓延,隻餘湖水流動,氣氛一下變得有些寂靜起來。


    柏生突然道:“你知道我會把它送給別人的吧?”


    “我知道。”聞鶴表情毫無變動,“沒關係。”


    柏生:“沒關係?”


    聞鶴:“隻要你開心,什麽都可以。”


    時間仿佛靜止了,柏生看著眼前那朵嬌豔欲滴的假花,它紅的很奪目,但更刺目的是聞鶴手上被凍出的薄紅——趕來的太急,一直暴露在冷空氣中,指尖都開始泛白了。


    身後的大喇叭還在笑鬧:“大家都累了一年啦,除舊迎新!新的一年,一定是一個好的開始!雖然每年都這麽說,也不一定能做到,但至少現在這一刻我是真心的……”


    柏生終於伸出手,踮著腳接過了那朵花。


    說的也是。


    他太害怕失去,所以不如一開始就拒絕接受,因為不相信卻又渴望永遠的感情,所以給自己鑄成無意識的銅牆鐵壁……


    但其實隻要這一刻是真心的,就足夠了吧。


    “湊近一點看,”柏生揪了揪假玫瑰的花瓣,有點鬱悶,“更假了……”


    這樣的花怎麽可以送給別人啊,隻能自己留著了。


    聞鶴看著他氣鼓鼓的臉,忍不住微笑起來,“謝謝。”


    柏生更氣了:“你送我花,我拿了,你還跟我說謝謝?”


    聞鶴仍是仰著臉對他笑,月光印在他清冷的臉上,如山巔雪,又如雲上月,全在這一刻墜落人間。


    柏生忍不住嘟囔,“你好奇怪啊。”


    聞鶴也跟著他說,“我很奇怪麽?”


    身後整齊劃一的倒計時聲驟然響起,快要跨年了,“五、四、三、二、一……”


    倒計時歸零之際,代表跨年的煙花精準的在這一刻竄入天際,五光十色的光線迅速散開,在震耳欲聾的響聲中,柏生垂眼看著聞鶴那張被光線映照得光怪陸離的臉,卻第一時間分辨出了他微弱的口型:


    “柏生。”聞鶴對他笑著說:“生日快樂,天天開心。”


    煙花炸響,柏生忍不住攥緊了那朵花,終於在這一刻——


    感到自己的心微微顫動了一下。


    第83章 再談一下


    同一時刻。


    窗外煙花聲正不斷響起,四周燈火輝煌,熱鬧的好像白天,但柏家現在,卻是一片黑暗。


    除了黑暗,還有一片尷尬的死寂:“…………”


    “啪”一聲,柏冉把燈打開了,她手上拿著禮花炮,滿臉懵逼:“方經紀人,你不是說小弟今晚沒工作的嗎?”


    隨著燈光驟亮,客廳裏擠擠堆堆的一大群人幾乎齊刷刷地眯起了眼睛——在黑暗中潛伏了太久,現在不太習慣,有點刺眼。


    這一眼看過去,少說得有十幾個人:


    嚴肅臉的柏父,哭唧唧的柏母,牽著狗的管家,滿目疑惑抱著棉花娃不知道從哪混進來的聞母,戴著小馬駒頭套的沈潛,因為怕火光露餡被強行掐掉煙一臉滄桑的孔遊,角落裏到現在還受寵若驚的劉謹,被方圓強烈邀請來的金發攝影師薑同光,以及通風管道裏淡定喝茶微笑的柏青鬆……


    大家都穿的或多或少有點喜慶了,就連白胖胖的薩摩耶腦袋上都頂著個蛋糕店送的小皇冠,現在察覺到氣氛不對,緩緩地把舌頭收了回去,歪頭:“嚶?”


    方圓也真是摸不著頭腦:“柏生是說了今晚不去啊!他下半天都沒行程,中午吃完飯就回家了,人跑哪去了?”


    這不應該啊!他為了今天的活動,甚至提前兩周拉取了一下柏生近期沒工作的動向,經過精密計算得出了獺寶一旦沒有工作有87.27%的概率會回家在床上呼呼大睡,剩下的概率就是在保姆車上呼呼大睡,總之,再怎麽樣,他現在也早該到家了。


    眾人炯炯地對視。


    他們早就算好了,柏生今年的農曆生日是一月一日,正好是跨年的交界線。


    前幾年他早出晚歸天天不著家,他們家也向來沒有給孩子過生日的習慣,從前的記憶模糊生鏽,但不知怎麽的,柏父柏母有一種強烈的想法,這一次是不一樣的。


    不知道是哪裏不一樣,但就是不一樣,他們要給柏生過生日,而且要隆重地、認真地過,要邀請所有家人們,朋友們——


    柏生看起來對他的生日毫無察覺,所以,柏父柏母就順水推舟,布置了現場,和大夥一起蹲在這裏,準備給他準備一個大驚喜。


    結果沒想到,眾人從十點開始在這裏靜悄悄地等候柏生睡飽了出來突襲,卻活生生等成了一尊尊望獺石,那個安靜的空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打地道戰。


    他們背後的小水獺山都為之沉默。


    終於,柏父咳嗽一聲,嚴肅道:“難道是跟朋友去玩了?”


    “……”柏母小聲道:“可是,能請的朋友好像都在這裏吧。”


    說的也是,柏生看起來關係比較好的朋友都在家裏了,他能跟誰出去玩啊。


    柏冉見大家都不吭聲,突然福至心靈,張口道:“噫!不會是和他的地下對象……”


    她話還沒說完,瞬間就被七嘴八舌淹沒了:


    柏父:“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和外麵亂七八糟的人到十二點多還不回來!”


    柏母:“我們小寶不會做這種事……”


    聞母:“不行,這種事情,不要啊!”


    沈潛:“他哪來的對象?”


    孔遊:“想抽煙,我去外麵靜靜。”


    薑同光:“啊?不是吧?柏生怎麽可能會有……”


    劉謹:“我1。”


    柏青鬆:“哎呀,真是好熱鬧啊。”


    柏冉差點沒給煩死:“那還能是什麽,他那麽懶,怎麽可能一個人跑去哪裏……鹵經紀人,你要不打個電話問問吧。”


    方圓也叫苦連天,“我問了,還沒有回複。”


    其實從今晚開始,他的心裏一直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老覺得腦袋突突的,好像有什麽非常不幸的事件要發生,於是他甚至還去問了聞鶴。


    結果聞鶴也沒回。


    這一個兩個的,這麽日理萬機!


    正當方圓打算撥給小門衛時,門口突然傳來一聲響動,柏生穿著西裝推開門,正好和這一坨正擠在方圓旁邊準備聽外放的人深情對視。


    眾人:“…………”


    柏生:“…………”


    平時日天日地的小水獺在門口謹慎地探了探腦袋,竟然一時半會沒敢直接踏進來,回頭確定了一下屋子,聲音還帶著點遲疑,“你們……幹什麽呢?”


    眾人:“。”


    完蛋。


    這可能就是魯迅曾說的,你越不想發生的事情,就越會發生吧。


    ……


    三十分鍾後。


    時間太晚了,朋友們送完禮物就打道回府,柏生被擠著坐在正中間的沙發上,臉頰肉又悄悄鼓起來了。


    但這次不是生悶氣的鼓,這次是偷偷開心的鼓。


    庭院正中掛著一條劉謹友情讚助的橫幅,《祝柏生二十三歲生日快樂》,配色和標語都非常俗,後頭的玩偶塔是聞母含辛茹苦搬來的,柏冉剪了好多紙花,四處都是花花綠綠的,什麽顏色都有。


    因為每個人都想來插一把手,所以最後出來的效果就非常災難,看起來活像個縫合過的米奇妙妙屋。


    也難怪柏生剛進來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走錯地方了。


    他現在身旁堆滿了禮物,柏生隨手拆了個,發現大家的氣質真是非常涇渭分明,比如這個豪華山泉水版加濕器,就肯定是孔遊送的,“……”


    大家等了這麽久,都沒有責怪他,還是很開心地祝他生日快樂。


    柏生的耳根忍不住紅了。


    虧他之前還網抑雲那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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