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東西!


    第24章


    顧府上下忽然就變得亂糟糟起來,汪琬雲也沒時間搭理蘭娘了,她要忙著去處理搬家一事。


    這府上東西最多的便是她,當初成親,宰相府給她陪嫁無數,可謂是風光至極,如今隨著顧亭勻升職並要搬遷到新的府邸之中,她便忙得不行。


    一麵要搬許多的行李,一麵也要準備著到了新的府邸預備著一場酒宴,好好地慶賀一番顧亭勻升任禮部侍郎一事。


    蘭娘無事可做,她如今除了去給汪琬雲請安之外,連門都不出,隻窩在屋子裏吃藥,做針線,發呆。


    這一整日她都在發呆,屋外雪紛紛揚揚,冬日一下子到來,從早下到晚,整個世界銀裝素裹,屋內生了爐子,可隨著丫鬟進出時仍能讓人感覺到外頭究竟是有多冷。


    秋杏端了許多熱騰騰的的炒栗子,果肉軟糯,帶著桂花的香氣,說是顧亭勻身邊的彰武著人買了送回來的。


    蘭娘捏著一顆圓圓的板栗,想到了汪琬雲提到的彰武時常代替顧亭勻去給她買紅豆糕一事。


    她百無聊賴地打開一隻板栗,可吃下去的時候卻覺得喉頭發酸,原本甜糯的果肉變得又酸又澀。


    這一日她飯沒吃多少,可到了晚上雪停了之後,她忽然要出去看雪。


    秋杏有些意外,想了想還是提醒道:“姨娘,您身子本身就不好,白日裏出去看看倒也罷了,這晚上實在是冷。”


    蘭娘便淺淺一笑:“我想看看月亮,再看看雪。”


    她這人生得溫婉清雅,這般笑了一下,便生出無數柔弱的風情來,秋杏都不忍拒絕了。


    最終,秋杏給她拿了鬥篷,裹住之後去外頭庭院裏看雪。


    此時快二更了,月亮的確是很亮,就擱在飛翹的屋頂上,那雪跟月亮互相映襯著,寒意逼人,又淒冷又美好。


    蘭娘垂著眸子,輕聲道:“秋杏,手爐沒拿。”


    秋杏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地出來看雪,的確是沒帶手爐,急忙返回去拿。


    蘭娘便站在庭院之中,望著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雪,她扯開衣領上的袋子,風立即呼呼地往脖子裏吹。


    她本身這些日子體質便不好,猛地被寒風一吹,隻覺得刺骨得冷,渾身如瞬間被澆透了冷水。


    可是,真痛快啊!


    蘭娘笑了起來,她心中痛得如被火焰灼燒,卻隻能忍著,忍著……


    可這會子,她實在是忍不住了。


    她多想死在這冰天雪地裏啊!


    秋杏拿了手爐過來時,瞧見蘭娘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便也沒有發覺異常,二人站了一會兒便往回走,隻是半個時辰後蘭娘便起熱了。


    她難受,但不想讓人知道,便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閉著眼。


    迷蒙之中,似乎又聽到汪琬雲嬌笑著說她夫君昨夜太過用力在她身上留下了多少痕跡,一會兒又似乎聽到顧亭勻在旁邊求她“她是我夫人,你給我做妾”……


    直到她感受到一隻冰冷的手探到自己額上,而後是顧亭勻的怒斥。


    “你們是如何伺候的?都燒成這樣了,竟然一無所知!”


    秋杏等人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一個字不敢答,姨娘不讓進來伺候,不舒服了也沒告訴她們,自然也無人知道。


    蘭娘艱難地睜開眼,嘴唇都幹得要裂開了,她嗓音嘶啞:“不怪她們……我也是才起熱,自己都不知道。”


    末了,顧亭勻讓人絞了熱毛巾過來搭在她額上,而後又熬煮了退燒的藥汁喂給她喝。


    她有些抗拒,他便哄著她一勺子一勺子仔細地喂。


    蘭娘勉強喝了小半碗藥,實在體力不支身上打著寒戰睡了過去,顧亭勻便抱著她靠在床上,試圖用自己給她降溫。


    屋中安靜的很,隻留了一盞燈,蘭娘醒來時,就感覺到額上汗津津的,再一抬頭便看到了抱著自己的人。


    他眼睛閉著,眉頭微微皺著,下巴上胡茬透著淡淡青色,看樣子是疲憊極了。


    今日顧亭勻奔波忙碌整整一日,他初上任事情極多,到家時胳膊腿都僵硬得快不聽使喚了,可實在放不下蘭娘所以才抱著她坐在床上就睡著了。


    蘭娘就那般仰頭看他,看著看著,就感覺到自己的眼淚又滑落到下巴處了。


    顧亭勻微微睜開眼,瞧見她在看著自己,但那白皙麵頰上淚痕明顯,他心中一疼,立即伸手給她擦淚。


    “可是還難受著?”


    蘭娘慌忙低頭:“好多了,你怎的坐著睡?”


    顧亭勻摸了摸她額頭,發覺她退燒了這才放心,又親自倒了一盞熱水喂給她喝,而後便擁著她一起躺在床上。


    蘭娘不願意與他同床共枕,可想到外頭天寒地凍的,也便罷了。


    她麵朝裏頭睡著,顧亭勻從背後抱著她,忽然不知道又從哪裏摸出來一隻小小的石頭雕像。


    他把雕像放在手心裏,伸到她麵前,聲音溫和:“你瞧,這雕像是不是跟你還挺像的?”


    蘭娘盯著那雕像看了看,嗯了一聲,確實是有幾分相像。


    他便把雕像塞到她手裏,依舊抱著她:“這是殿試之後我便著手雕刻的了,每每有空的時候我便在想你是什麽樣子,對著石頭雕刻。我隻曾經認識過一個懂石刻的老師傅,請教了幾回,手藝不好,你別嫌棄。但這禮物我當真是許久之前就開始準備了,蘭娘,對不住,近來事情實在是多,禮物早就備著了卻忘了你的生辰日。”


    蘭娘閉上眼,什麽也沒有說,她覺得很累很累,不想去分辨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是為了什麽。


    而顧亭勻卻把她攬入懷中,讓她貼自己更近一點,他吻了吻她耳垂,柔聲哄她:“往後每一年我決計不會再忘記了,我們歲歲年年都在一起,好不好?”


    懷裏的人過了很久很久,才淺淺地答了一個字:“好。”


    顧亭勻疲憊至極,聽到這個回答滿意地笑了,而後閉上眼很快睡著了,但也隻睡了一個多時辰,便又起身去預備上朝。


    可蘭娘狀況並不好,她受了冷風,第二日晨起又起燒,正趕上府裏搬遷,汪琬雲知道了之後深覺晦氣,但還是讓人傳話了。


    “我們夫人心疼蘭姨娘身子弱,一應搬遷夫人自會安排,蘭姨娘隻需要上了馬車走一趟便是了。”


    汪琬雲當真獨攬了搬家一事,新的顧府院子比現下這個大了好幾倍,而她自然做主把府裏的人安排到了各個院子。


    其中蘭娘的院子在最後頭,離最前麵顧亭勻的書房距離頗遠,但最要緊的是,這院子在主母院子後頭,若是顧亭勻想去看蘭娘,必定要經過汪琬雲的院子。


    汪琬雲忙完之後愜意地坐在椅子上喝茶,眸子裏都是笑意:“我瞧他往後如何明目張膽地打我跟前兒過,往那賤人的屋子裏鑽!”


    第25章


    蘭娘一連七日未曾見過顧亭勻。


    外頭雪一日比一日大,彰武倒是時不時地來送東西,什麽金絲碳,蜜桔,各色糕點果子等等,以及源源不斷的新衣裳新首飾。


    有一回蘭娘無意問道:“他如今這般有錢了麽?”


    彰武帶笑答道:“姨娘,大人數次立功,深受皇上喜愛,賞賜那是源源不斷的。”


    蘭娘垂下眸子,也不說話,秋杏便把那些東西都收了起來,這些日子秋杏越發看得清楚,大人是喜歡蘭娘,可眼中更看重他的權勢地位,也是,這個世道,哪個男人不是看重功名,誰會整日地把時間耗費在女人身上?


    可她們也都知道,蘭娘不愛那些東西,吃食隻略微嚐幾口,其餘的都給院子裏的下人吃,再漂亮的首飾她都不戴,素日隻戴幾隻絹花還都是她自己縫製的,而那新衣裳更是碰都不碰,翻來覆去隻穿那兩件最素淨的。


    顧亭勻送來的好東西,大多都進了箱子裏,唯有那隻石頭雕像,倒是始終擺在枕頭旁邊。


    七八日之後,這一日外頭是雨夾雪,清冷清冷的,一大早,顧亭勻掀開簾子進了屋子裏。


    蘭娘正做針線,一抬頭便瞧見了他,他穿一身深藍色披風,似乎清瘦了些,但依舊挺拔俊朗,眉目之間越發沉穩內斂,隻是眼底有些微青色,似乎沒有睡好。


    蘭娘繼續低頭看著手裏的帕子,她沒來由地想,這些日子不知道他都去哪裏了?


    是去陪汪琬雲了還是忙著政務上的事情?但無論如何,他的時間總歸是沒有花在她的身上。


    顧亭勻伸手在爐子上烤了一會兒,這才抬手去摸摸她的頭發,聲音低沉:“近來到年關了,京城湧進來許多災民,四處都在動亂,公裏宮外事宜繁多,各地官員都要進京朝拜,實在是忙的很,便沒有顧得上來看你。你可有什麽不適?”


    蘭娘聲音很淡:“我什麽都好。”


    她的確是什麽都好,肩膀上的傷差不多快好全了,也沒其他什麽不舒服,隻是每日裏仍舊一碗藥,喝下去之後隻要她不說話,都無人知道她到底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好到,像是一隻被困在籠子裏的金絲鳥。


    顧亭勻眉間微微擰了一下,而後握住她手道:“我聽下人都說了,你夜裏睡不安穩,又總是咳嗽,現下麵色也不好,我讓人送來的參湯你要記得日日喝著。”


    蘭娘沒答話,他也覺得愧疚,半晌隻道:“如今我來看你多有不便,但你放心,她不敢待你如何,等過了這個年,一切都會好轉。”


    到時候汪家會出一件大事,汪琬雲自然不會再有心思放在蘭娘身上。


    他把蘭娘的手包在自己的手裏:“相信我,你且再忍上這一個年,明年春日天氣晴起來之後,我帶你去郊外騎馬,看杏花,桃花,好不好?”


    蘭娘依舊垂著眉眼,她如今身子骨瘦弱得很,瞧著可憐又脆弱,身上帶著淺淡的藥的味道。


    女孩兒沒忍住用帕子掩唇咳嗽幾聲,呼吸有些急促,但還是答道:“我都聽你的。”


    這幾聲咳嗽,讓顧亭勻心中一疼,他把蘭娘摟在懷裏:“雖我不能來看你,但你的日常起居不會受任何委屈。你想吃什麽想玩什麽,隻管同下人說,我知道了便會讓人去辦。”


    蘭娘淺笑,靠著他的胸膛,七八日不見,她發覺兩人之間都陌生了許多。


    人與人,若是長久地不見麵,感情也會減少的吧?


    而若是真的感情深厚哪裏會舍得不見麵?


    何況他們同住在一個府裏,見麵並非難事,但難就難在,他們之間有個汪琬雲。


    那是他顧亭勻的夫人,他與他的夫人見麵才是理所應當之事。


    至於見她……七八日,或者十天半個月見一次,都算是恩賜了吧?


    蘭娘又咳嗽幾聲,隻道:“我在院子裏悶得慌,總是想出去走走,多見些人,心裏也快活。你知道的,從前在鄉下,我時常去鎮上到處走動,過慣了那樣的日子。我想,京城應當比老家的鎮子還要好玩吧?”


    顧亭勻沉默了下來,他並不希望蘭娘出門。


    可下一刻,蘭娘又笑道:“若是你怕我給你惹了麻煩,我也不必非要去逛街,隻是……我心裏存了個念想,我想去寺廟一趟。如今爹娘的牌位雖然被我們帶了來,可屍骨卻是在老家,我想著去寺廟裏上香祈福。”


    這下,顧亭勻果然沒有什麽反駁的理由了。


    他甚少與汪琬雲提起來自己老家的事情,自然汪琬雲也不會去想到去寺廟為那對鄉下已經去世的夫妻上香祈福。


    半晌,顧亭勻才道:“好,我會著人安排,選一個晴好的日子,就去最近的那個白雲寺吧。”


    蘭娘立即答應了下來,而後乖順無比,他說什麽她都答應,直到顧亭勻離開。


    隔上一日,因著她身子好了許多,便去給汪琬雲請安。


    汪琬雲倒是沒有為難她,因著今日汪琬雲不知道為何身體不舒服,肚子一直在痛,便匆匆讓蘭娘離開了。


    而蘭娘登上顧亭勻準備的馬車,神色有些緊張地垂下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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