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尺他,“瞎說什麽。”


    陸悠寧雖不是天仙容貌,可那也是個清麗婉約的美人,退一萬步講,即便就是真的生得不好看,那也沒有明著說人家姑娘的道理。


    “就是這個理由。”裴知衍聲音沒有起伏,“兒子先去忙了,母親自便。”


    裴知衍說完負手往外走去,秦氏再叫他也不理。


    “高義你過來。”


    世子能一走了之,可他不行,高義隻能硬著頭皮往回走。


    “磨磨蹭蹭的,我叫不住他還叫不住你了?”秦氏氣不打一處來。


    “屬下不敢。”高義低垂著頭,“夫人有何吩咐。”


    秦氏被裴知衍氣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柳葶在一旁勸慰,“夫人消消氣,畢竟這男女之事勉強不得,也要得世子喜歡才行。”


    “他喜歡什麽?他喜歡天仙。”秦氏說著氣又上來,用指腹輕揉額邊。


    秦氏拿兒子沒辦法,就遷怒於高義,“你日日跟在世子身邊,也不知道勸誡。”


    高義暗自道,世子哪裏會聽他勸。


    他心裏反複權衡輕重,得罪世子至多□□練一頓,可若是惹惱了夫人,等侯爺回來少不了他的好果子吃。


    猶豫再三,高義才吞吞吐吐道:“那不如,夫人您就給世子尋個天仙……”


    *


    東側偏堂內,葉青玄獨坐在椅子上,手邊的茶已經涼透,他也沒動一口,裴知衍以禮相待,也確實是如他說言是商談,而非查問,葉青玄就這麽被他耗了整整一夜,卻又無可奈何。


    門被推開,裴知衍走了進來,他坐在葉青玄對麵,唇畔牽出笑意,“葉大人可以回去了。”


    葉青玄麵容可見疲憊,“裴少卿查清楚了?”


    裴知衍笑意更濃,“那幫逆賊狡猾,恐怕是故意留下蹤跡混淆視聽,辛苦葉大人陪了本官一宿,我會親自去向劉詹士說明。”


    葉青玄心下不住冷笑,究竟有沒有那所謂的記號還兩說,不過是憑他這張嘴在講罷了。


    另一邊,出了大理寺衙門,季央才幡然想起,她來這裏明明是想要提醒裴知衍提防梁王與葉青玄的,怎麽繞遠了那麽多……


    懊惱之餘,回想起裴知衍一再退讓的樣子,季央像嚐了什麽甜果子,唇嘴止不住的上揚著。


    然而她遲遲沒有等來裴知衍的再談,反倒是長興伯府上先遞了帖子過來。


    陳氏沒等她回應,就先道:“母親知道你不愛湊這些熱鬧,若是旁的宴也不來與你說了,不過這品蘭會,我想你是喜歡的。”


    季央喜歡擺弄些花花草草,尤其喜歡蘭花,所以陳氏收到帖子就來與她說了。


    可季央在意的卻不是蘭花,而是那組宴之人,裴凝,裴知衍唯一的妹妹,前世她也是嫁入了長興伯府。


    季央回想起自己初嫁入侯府時,裴凝怕她不習慣,便常會來府上陪她,也會時常幫著裴知衍來與她說好話,當說客。


    再到後來,定北侯府被判滿門抄斬的時候,那個永遠樂觀開朗的女子崩潰痛哭,指著她罵為什麽不陪著裴知衍一起去死……


    季央的心口如同被貫入無數的利箭,她壓下眼裏的情緒,不敢讓陳氏看出來,細聲道:“我去。”


    看到季央性子越來越活潑,不像從前那樣日日呆在這一小方院子裏,陳氏心裏也高興,“還有兩日,到那時你的新衣也該製好了。”


    季央笑笑,乖順地點頭。


    隔日傍晚的時候,柳葶去了大理寺府衙請人。


    高義將人往裏領,心裏沒什麽底地說道:“世子未必肯回去。”


    算算日子,世子爺已經快小半個月沒回過侯府了。


    柳葶道:“夫人就是怕世子不肯回,才叫我來請的。”換做其他下人,世子恐怕連見都不會見,也就是她貼身伺候夫人,才能說上兩句話。


    高義“誒”了聲,“我這就去請世子,姑姑先等著會兒。”


    裴知衍正與太子和溫寺卿商討捉拿逆賊一案,高義不敢打擾,一直等到太子離開才進內道;“世子爺,柳姑姑來了。”


    裴知衍眉梢輕挑,“知道了。”


    溫寺卿摸了一把胡須,笑道:“你這些日子忙案子都住在衙門,也是該回去了。”


    裴知衍亦笑笑,說:“是。”


    他總不能說自己就是借口案子的事才不回去的。


    柳葶等得心焦,遠遠見裴知衍從廊下過來,忙迎上前道:“世子爺,今日小姐回府,夫人特地讓我來請您。”


    裴知衍清朗的眸色柔軟下來,“小妹回來了?”


    柳葶笑道:“清早就來了,說是要等世子回去用了飯才走。”


    裴知衍輕一頷首,“那走吧。”


    柳葶不由得喜出望外,快步跟上。


    走近跨院已經掌燈時分,螢螢的燭光將窗子渡上了一層暖色,裴凝與秦氏靠在一起說話,裴知衍安靜看了許久,才邁步走了進去。


    “兄長回來了。”裴凝神色一喜,起身去迎他。


    裴凝已經有了八個月的生孕,肚子高高隆起,早先精致的麵頰也變得圓潤,盤起的發髻上簡單做了點綴,整個人看上去比還是姑娘家的時候溫柔了不止一星半點。


    裴知衍見她氣色很好也放了心,環看了一眼屋內問道:“褚子濯沒有陪你來?”


    “來了的。”裴凝接了話頭,解釋說:“方才下人有些急事來尋才又走了,晚些就來接我。”


    裴凝故意裝作抱怨的樣子,“你每回見到他就跟審犯人似的問上一通,下回他是真不敢來了。”


    裴知衍一挑眼梢,抬著下巴看她。


    都還不用開口,裴凝就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麽,忙扶著肚子往秦氏那處靠,笑嘻嘻地討好自己兄長,“得審,我還給兄長遞鞭子。”


    裴知衍看她頂著肚子還走得步下生風,眉頭重重皺起,頗有些嫌棄的意味,“還是那麽毛手毛腳。”


    定北侯夫婦二人從不拘著兩個孩子,裴凝的性子相比尋常高門貴女,也多了一武將之女的風範,出嫁之前,騎馬射箭對她可都是尋常事。


    裴凝朝他皺了皺鼻尖,對秦氏道:“母親,我們吃飯,別理他。”


    裴知衍在秦氏另一側坐下,“母親。”


    秦氏也不拿正眼瞧他,動動唇道:“原來裴少卿眼裏還有我這個母親呢。”


    裴知衍唇角帶著笑,麵對秦氏的刁難習以為常,“母親折煞兒子了。”


    秦氏冷哼了聲,依然沒打算給他好臉色,見裴知衍將筷箸放到拿盤菜裏,她就把那菜端開。


    來回兩次之後,裴知衍隻能無奈地歎氣,“您說,怎麽才能讓我吃飯。”


    裴凝趁機插話道:“明日我在集芳園辦品蘭會,想請兄長蒞臨賞鑒。”


    果然。


    裴知衍放下筷箸道:“不去。”


    順帶還補了一句,“大著肚子,就別跟著母親一起胡鬧了。”


    也不知這一個兩個的,怎麽就非要如此執著於給他相看親事。


    秦氏一聽氣得差點拍桌子,好在裴凝眼明手快,拉住了她的手。


    二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裴凝迂回道:“我就是想請兄長來題詞一副,費不了你多少時間。”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就當是你這未出生的小外甥向他舅舅求的,還不成麽?”


    裴知衍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夾了一筷子小青菜,秦氏這次沒來得及把菜挪開。


    裴凝試探道:“兄長這是答應了。”


    裴知衍哼笑,“你不都拿肚子裏的孩子說話了。”


    “你好意開口,我倒還不好意思不答應。”


    裴凝臉紅了紅。


    第16章 誆騙


    轉眼到了品蘭會這日,季央與陳氏和季瑤三人乘了馬車朝長興伯府在西郊的別院,集芳園而去。


    馬車上,季瑤一會湊近了聞她身上好聞的味道,一會又愛不釋手地摸她耳朵上的白玉水滴耳鐺。


    “長姐,你往後日日都要這麽打扮。”季瑤眨著又圓又大的眼睛,巴巴望著季央。


    季央今日穿得是陳氏給她新製的夏衣,霽紅的衣衫鮮豔奪目,簡單素色的點綴又收斂了這份招搖,一朵花最美的瞬間就是含.苞欲綻的時候。


    季央捏捏她軟噗噗的臉,笑問:“是長姐平日不好看嗎?”


    季瑤嘴甜的緊,“平日也好看,今日更好看。”


    *


    集芳園依山而建,算不上多氣派,但勝在一個雅字上,造景也是仿的江南園林,空窗外就是假山,簡單一道清水牆,待陽光透過東側淩花漏窗,再照在上頭也是一處景。


    季央前世曾來過一次,隻不過此刻看著已有些陌生了。


    不遠處的二層高的翹角小樓內,一扇不起眼的窗子被合上,裴凝扶著肚子走回桌邊,步子還算穩當,可臉上卻是難掩的興奮,“果真如高義所說,模樣甚好呢,我還擔心兄長要孤寡到老,看來是多心了。”


    除去擔心裴知衍的終生大事,裴凝更擔心的是沈清辭,整日繞著她兄長打轉,也不知安得什麽心思。


    秦氏也是一臉笑意地點頭,很快她又調整好心態,高義雖然信誓旦旦的說裴知衍對這位季姑娘態度特別,但他的話也未必可信,“還是要等你兄長來了再看看,別又是空歡喜一場。”


    花圃連通著一座很大的亭台,季央與陸念到時已坐了不少人在了。


    季央看過那些麵孔,大多是她認得的,前世她與裴知衍成親後,便常有些官宦家中的女眷來與她交攀,為的就是能靠攏定北侯府。


    陳氏帶著她與幾個相熟的夫人坐在一處,季央極少在這些宴上出現,除了少數幾人認得她,大部分甚至連見都沒有見過她。


    看她是與陳氏一同而來,季瑤又開口閉口叫她長姐,眾人才了然,原來她就是季庭章第一位夫人所生的嫡長女。


    右側為首的席位上,被三四個閨秀眾星捧月般坐在中間的女子看著季央悠悠開口,“你們擋著我了。”


    過分驕縱的語調讓周遭的幾個姑娘臉上都是紅一陣白一陣,但又無人敢說什麽,隻默不作聲的退開了一點。


    陳氏靠近季央低聲說:“那是臨陽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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