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央不敢再動,任由他將自己帶進去。


    裴知衍冷笑著看向二人,他不明白季央為什麽要哭,愧疚?還是看他可憐?


    他如今已經是苟延殘喘,她來幹什麽?看他有多慘?還想從他這裏再騙什麽?


    葉青玄屈膝將一包用紅紙包裹的四色喜糖放在裴知衍麵前,“我與央央馬上就要成親了,讓裴世子嚐嚐甜。”


    裴知衍死死盯著眼前的紅紙包,雙手用力握成拳經絡布滿,他猛的起身衝向葉青璿,然而肩上的鉤子卻讓他動彈不得,撕扯之下鮮血淋漓。


    “不要!”季央大驚想奔上前去卻被葉青玄用力捏住手腕拖了出去。


    “季央。”裴知衍仿佛根本不覺得痛,他看著季央出聲道:“如果有來世,我寧願從不曾認識你。”


    季央泣不成聲,用力抽氣,整個人快要暈過去,葉青玄不敢再逗留,將人帶了出去。


    裴知衍慢慢坐下來,打開那個紅紙包,冰糖、冬瓜糖、橘糖和龍眼。


    他手上的血汙沾到上麵,紅的刺眼,裴知衍慢慢道:“我也確實不曾認識過你。”


    季央猛地睜開眼睛,已經是滿眼淚水,她望著帳頂大口喘氣,噴出的呼吸在眼前凝結成霧。


    是夢,還好是夢。


    她已經許久沒有夢到過前世的事,為什麽忽然會做這樣的夢。


    她心裏忽覺不安,轉身去看身旁的位置,裴知衍已經不在了,她起身道:“螢枝,螢枝!”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屋外的寒氣瞬間竄了進來,螢枝快步走進來,“世子妃醒了。”


    季央看著屋外白茫茫的一片,是下雪了?


    她問螢枝,“世子呢?”


    螢枝見她坐起,忙拿來衣裳給她披上,“您忘了,今日是五日一早朝,世子寅時便起身進宮了。”


    季央慢慢平靜下來心緒,揉了揉發疼的額頭,讓螢枝伺候自己起身。


    第40章 夢醒


    季央走到院中, 青磚地麵已經鋪上了一層白雪,下人在院中掃雪,修剪花枝。


    她抱緊手裏的手爐朝沐雲堂走去, 去到才被下人告知秦氏去了佛堂。


    秦氏端坐在案後抄寫經文,看到季央過來, 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觀她被風吹紅臉, 顰了眉心道:“竟忘了讓下人與你說了, 可是去沐雲堂繞了一圈?”


    季央笑笑道:“不妨事的, 幾步路而已。”


    秦氏一直都待她很好, 是個尤為隨和的人。


    季央看向桌上鋪著的經卷道:“母親可是在抄正月初一上香時要燒的經卷?”


    秦氏笑著點頭,季央將手爐遞給螢枝,輕聲道:“去給我備一份筆墨來, 我同母親一起抄經。”


    季央不是會滿嘴說好話來討人歡心的, 但乖巧貼心的樣子讓秦氏很是喜歡,她從案角處拿了一卷經文遞給季央,笑眯眯道:“你抄這個便是。”


    季央將經卷鋪開,看著上麵的經文臉神色微怔,秦氏給她的是觀世音菩薩求子疏。


    秦氏笑語道:“母親沒有催你們的意思,既然是祈福那便都求了。”


    季央麵帶羞赧柔柔一笑,低頭抄經, 心裏卻思緒百轉。


    自圍場回來這些日子,裴知衍待她便有了微妙的不同, 他時常會望著她出神, 有幾回她夜裏醒來,發現裴知衍還沒有睡,他就這麽一聲不響地看著她, 見她醒來,卻隻是笑笑把她抱入懷裏。


    不止是此,季央紅唇緊抿,心底有一絲酸澀翻動,她還曾發現,在一次貪歡過後,裴知衍將東西弄在了外頭。


    她在那之後便留了心,可再沒發現第二次。


    裴知衍總有辦法讓她意亂神迷,並在她還昏昏欲睡,抬手不能的時候帶她去沐浴,讓她看不出一絲端倪。


    季央低垂眉目,專心抄著經書,安慰自己那次或許隻是意外。


    秦氏與她說起過年的事,“還有半個月就該過年了,該置辦的都要置辦起來,不如這回你來看看要怎麽張羅,我也好偷個閑。”


    季央聽出來,秦氏這是有意要讓她開始接觸府上事物。


    季央一時有些猶豫,還不等應下,秦氏已經拍板道:“那就這麽定了,你若碰上不會的便來問我。”


    秦氏都這般說了,季央也不推諉,點頭道是。


    秦氏笑得合不攏嘴,又將年後裴知衍生辰宴一事也一並讓她來辦。


    裴知衍的生辰是正月初十,每年到這時,又是過節又是要給他辦生辰宴,秦氏都忙的恨不得一個人掰成兩個來用。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兒媳婦兒來操持,她總算是可以好好歇歇了。


    季央自然記得裴知衍的生辰,她心裏蘊出甜意,這是今生她陪著他的第一個生辰,比上輩子還提前了兩年。


    *


    冬日裏晝短夜長,裴知衍回到府上已經是掌燈時分。


    晚膳兩人是在蕭篁閣用的,季央與他說起秦氏白天交代的事。


    裴知衍一聽就知道秦氏這是得了機會就當起甩手掌櫃,估摸以後慢慢的府上事物她都要交給季央來打理。


    他淡淡道:“省事的做法,就是你去管事那裏拿曆采買的明細,照著下人去半辦就行了,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就是繁瑣了些。”


    季央頷首,這都不過是小事,還不至於做不好,她關心的是裴知衍的生辰。


    裴知衍卻不以為然,“每年都是這麽過的,你不必聽母親她誇大其詞。”


    定北侯府辦宴,不管是什麽由頭,來訪的人都絡繹不絕,莫說是他,就連府上的下人也都早習慣了。


    季央卻搖搖頭,“不一樣的,今年可是有我陪著夫君呢。”


    裴知衍看向她,他真想撬開她的嘴去嚐嚐,究竟是怎麽做到那麽甜的。


    他將筷尖夾著的魚片放到口中,慢條斯理的咽下後才道:“吃飯。”


    季央撅撅嘴替他夾菜,一盤子木耳炒淮山,她將木耳都挑出來夾到了裴知衍碗裏。


    裴知衍看著季央替他夾到碗裏的木耳,適才還帶笑的眸子一再暗了下去,他語氣不明的問道:“怎麽都夾了給我?”


    他感覺胸口像是被什麽堵住不能喘氣。


    季央脫口而出道:“你不是不愛吃淮山,就愛吃裏麵的木耳。”


    說完她猛地閉上嘴,低垂的眼眸閃爍不定,找補道:“是母親告訴說我的。”


    裴知衍默不作聲的用筷尖撥動著碗裏的木耳,眼底被漆黑的濃霧籠罩,他忽然想笑,他以為他自欺欺人的日子還能久一點,起碼不會這麽快就結束。


    除了季央他可從沒跟誰說過這樣的話。


    裴知衍無比痛恨的想,為什麽她就不能藏的好一點,為什麽要讓他發現。


    永遠不發現多好,他可以騙自己一輩子!


    挑嘴的是季央不是他,她最不喜歡吃淮山炒木耳裏的木耳,所以他每次都會將木耳夾走,還騙她說自己恰好也不愛吃淮山,與她正相配。


    他側過頭看著季央,然而現在一切擺在眼前,他還能找什麽借口,他已經無能為力,他要是再裝作不知道,怎麽對得起定北侯府上下那麽多條人命!


    裴知衍死死壓住心裏翻湧的怒氣,而這個人,她分明知道所有,她怎麽還敢來接近他!她想幹什麽!


    怒到極致,裴知衍竟然出奇的冷靜,他放下筷子道:“我想起還有些公務要處理,你先吃。”


    季央一句話都來不及說,他便已經起身離開。


    她心裏驟生出不安,起身去追,隻聽裴知衍頭也不回道:“不必跟來。”


    季央頓住步子,看著那道木耳炒淮山愣坐了一會兒,默默將飯吃了,坐在屋內等他。


    一直等到天色黑透,也不見裴知衍回來,季央命下人將飯菜熱好,親自端去書房找他。


    高義守在書房外,見季央過來,麵色為難道:“世子妃,世子交代了,任何人不得打擾。”


    季央緊緊握住手裏的食籃,“我也不行?”


    高義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麽事,這都已經兩個時辰過去了,世子一步都沒出來過,他咬牙道:“您也不行。”


    季央看著從窗子處透出來的燭光,一反常態的不鬧不吵,輕輕點頭道:“我知道了。”


    她回到房中沐浴完,躺在床上等他。


    季央望著拔步床上喜鵲纏枝的雕花發愣許久,緩慢的說道:“定是飯菜不合胃口。”


    她又道:“一定是這樣。”


    季央一直等到睡去也沒有等來裴知衍。


    第二日清早,她摸著身側沒有一點溫度的床鋪,問進來伺候的碧荷,“昨日世子是在書房睡的嗎?”


    碧荷支支吾吾的答說:“世子昨夜有要事去了衙門,恐怕要等今日下值了才回來。”


    季央聽後歪頭一笑道:“原是這樣。”


    碧荷以為世子妃定是要傷心亂想了,沒曾想她竟露出釋然的笑。


    碧荷不敢揣測主子的心思,上前道:“奴婢替您更衣。”


    裴知衍深夜離府的事沒有瞞住秦氏,一清早就有人去沐雲堂稟告。


    季央去請安的時候秦氏就問起了這事。


    季央認真的替裴知衍解釋,“世子公務繁忙,連晚膳都沒用兩口便趕去了書房,想來也是有要緊事才會連夜去衙門的。”


    季央覺得一定是這樣。


    *


    從金鑾殿出來,一路飄雪,寒風颯颯,金水河的河麵上都結了一層冰。


    裴知衍卻不似其他官員那樣坐著軟轎,他披著大氅,打了把傘,在雪裏不緊不慢的走著。


    王紹平的軟轎從後麵追了上來,“天寒地凍的,裴大人怎麽也不坐轎子?不如與我擠一擠。”


    裴知衍停下步子婉拒道:“王大人不必客氣,沒幾步路了。”


    王紹平笑笑說,“這天真是嗬口氣出來都能凍出冰,若是去萬福樓吃個銅鍋涮肉就舒坦了,不如裴大人與我一同去?”


    裴知衍看了看天色答應下來,“王大人先請,我隨後就到。”


    一直到走出端門坐上馬車,裴知衍才對高義道:“你命人回府說一聲,我這幾日又要是要處理,都宿在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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