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央點點頭,她從未出過如此遠的遠門,從馬車上下來腳都是軟的,她現在隻想好好洗個澡,再歇一歇。


    *


    到了日落西山,裴知衍如約去到馬場。


    進到那一人高的圍欄之後,裴知衍才明白薑君義說得樂子是什麽。


    那裏等於就是個小型的圍場,隻是圍獵的對象不同罷了。


    十數個勾欄女子,扮作良家女在林子裏逃竄,一個個往日裏衣冠楚楚的聲名顯赫的世家子弟,在這裏就仿佛被畜生給上了身,玩得是幕天席地的野趣。


    裴知衍跟薑君義一起騎著馬往裏走。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薑君義手裏拿著改製過的弓箭,指著一個提著燈籠從麵前跑過的女子,對裴知衍道:“蘇兄看中哪個,就用這箭射下,放心,這頭上包著布,傷不到人。”


    薑君義朝他笑的一臉不懷好意,“當然,生捉也是可以的,就看蘇兄喜歡怎麽玩了。”


    裴知衍看向不遠處糾纏在一起的男女連胃腸裏都泛著惡心。麵上卻是不動聲色,饒有興致地看著四周,“果真如你所說,確實有幾分樂趣。”


    秦君義也看向那白花花的一片,啐了一口,笑道:“那小子每次都是頭一個按耐不住的。”


    裴知衍玩味一笑。


    秦君義道:“走,我給你引薦幾個人。”


    二人一直往裏走,來到處開闊的亭台前,還未走近已經能聽見樂舞之聲,亭邊輕紗吹拂,台中是起舞的女子,兩側置著席麵,數名男子坐在席間交談賞舞,仿佛隻是尋常雅宴,與外頭簡直格格不入。


    有薑君義的引薦,眾人紛紛與裴知衍打過招呼,坐在席首的男子看起來尤其像個翩翩君子,他看向裴知衍笑道:“蘇公子快請坐。”


    他就是孫琸。


    孫琸問起裴知衍來掖縣的打算。


    裴知衍笑語道:“也沒什麽打算,隻是家中待不下去罷了。”


    “哦?”孫琸問道:“這話從何說起。”


    裴知衍抬手斟酒,滿不在乎的笑笑,“家裏萬事都有我爹和堂兄打點,我到像個礙手礙腳的外人。”


    他隨著舞樂聲輕晃著頭,目光梭巡在台中輕紗掩體,翩然起舞的女子。


    孫琸笑問道:“既然如此,蘇兄可曾想過入仕?”


    裴知衍像聽了什麽了得不得笑話,笑得前俯後仰,“可別,還嫌不夠頭疼的麽。”


    孫琸也跟著笑了起來。


    薑君義道:“既然是來找樂子,就別提這些。”


    他命人拿了弓箭給裴知衍。


    裴知衍捏著那支改製過的弓箭有幾分苦惱,他要是再推,恐怕這路線就要這麽告吹了。


    孫琸自己沒有下場,讓薑君義跟著他。


    裴知衍看著那些嘴裏嚷嚷著救命,又一個勁往跟前跑的女子,腦中竟冒出了想讓沈清辭來見識見識,看看他能給個什麽評判的念頭。


    裴知衍不緊不慢的騎著馬,挽弓射出一箭,軟布抱住的箭頭打在一女子肩上。那女子應聲跌落在地,眸光楚楚無助的回過頭,淒婉的求饒,“公子饒命。”


    裴知衍連頭發絲都在抗拒,矯揉造作的模樣,瞧一眼他都嫌汙眼。


    裴知衍眼梢輕抬道:“我不喜歡在外麵。”


    薑君義眸光微變。


    緊接著裴知衍又射出一箭,他將弓箭扔給一旁的下人,對薑君義笑道:“薑兄不介意我將這二人都帶走吧。”


    薑君義愣了一下後,哈哈笑道:“原來蘇兄喜歡這般玩。”


    他叫來下人,“把這兩名罪婦送到蘇兄馬車上,讓他好好審問。”


    往回走的時候,裴知衍忽覺自己胸腹中升起一股不尋常的熱意,瞬間竄至他的周身,握著韁繩的手一把抓緊,手被上青筋浮現。


    他即刻就想到那酒裏有問題,可他上前給孫琸敬酒的時候用的是同一壺,他那時也喝了……


    裴知衍一理思緒,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暗罵道,真是一幫雜碎。


    薑君義早已紊亂了氣息,看他起了藥效,笑的揶揄,“蘇兄放心,一點好東西而已。”


    說罷,他翻身下馬,往林子深處走去。


    裴知衍閉眼又罵了一句,手掌緊握成拳,反身往馬場外而去。


    他忍著翻湧的熱意彎腰走上馬車,掀開簾子看到坐在裏麵的兩個女子,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至極,對陳風道:“給我扔出去!”


    兩個女子被他眉目間的厲怒嚇到,裴知衍閉了閉眸,此刻還真不扔不得了。


    他看了陳風一眼,陳風立馬會意,叫來另一個隨從把兩人給帶了下去。


    裴知衍粗聲吩咐,“回府。”


    那藥力竟然如此的凶猛,他握緊的手都在發抖。


    陳風立刻揮動馬鞭往府上去。


    “大人。”


    “住口。”


    陳風想了想道:“屬下有要事……”


    “我讓你住口。”


    陳風張了張嘴又閉上。


    裴知衍靠在馬車上,臉頰升出不自然的紅,風眸內更是沁出瀲灩的水色。


    院門哐當被踢開的驟響讓正在屋內做著心裏建設的季央身子都抖了抖。


    她心裏想得就兩個字,完了。


    他都氣成這樣了。


    裴知衍一路往正屋走去。


    陳風緊跟在後麵,“大人,屋內……”


    裴知衍現在還能穩穩的走路全靠硬撐,那灼熱已經快燒透他的意識,“除非天塌下來,你都給我閉嘴!”


    陳風閉嘴退到了一邊。


    眼看著門被推開,季央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幹脆跺了跺腳,咬牙往來人身上撲去。


    裴知衍本就腳下虛浮,季央這一撲直接將他壓到了門上,他來不及看清撲上來的人,以為是那不知死活的兩個女子,腦中強壓著的戾氣霎時驟漲,抬手就想遏住這不要命之人的脖子。


    然而下一瞬,那讓他日思夜想的聲音入耳,他霎時就僵住了身體


    “夫君。”


    季央一雙柔荑緊緊攀在他的肩膀上,為防止他推開自己,又跨前一步,將身子也貼了上去。


    見他沒有動靜,怯怯不安的又喚了一聲,“夫君。”


    裴知衍恍惚的低下頭,他甚至以為是藥效讓他出現了幻覺,竄入鼻端的香氣提醒著他,這不是幻覺。


    他連做夢都不敢夢到的人,應該在千裏之外的人,竟在他麵前,在他懷裏。


    幾乎快被藥力吞沒的理智竟出乎意料的回攏過來。


    裴知衍卻不願意清醒回來,原本意圖掐上她脖子的手掌落在她纖軟的腰上,掌下施力,裴知衍將她緊緊壓向自己,咬牙切齒道:“你怎麽在這裏?”


    大興離這裏就算快馬加鞭也要十來日的路程,她是怎麽過來的?


    他已經避的這麽遠了,她為什麽還要追來,她看不出他不想見她嗎!


    第43章 瘋魔


    宅子裏沒有地龍, 屋內僅有一個碳盆在燒,季央覺得那碳盆燒出的熱意絲毫不及裴知衍身上的溫燙來的舒服。


    即便隔著衣衫的布料,她都能感覺到那灼人的熱意, 細弱的手臂一再的圈緊了裴知衍的脖子,季央費力的踮起腳尖讓自己貼上他的麵頰。


    藥勁本就席卷著裴知衍的靈台, 此刻懷中柔若無骨,嬌顫盈香的身軀與他相貼, 等於是在摧毀他的自持。


    裴知衍眸色赤紅, 呼吸裏已經有壓製不住的顫意, 他向後仰頭, 奈何身後就是門板,他退無可退。


    抬手握住季央的肩頭,裴知衍本意是將人拉開, 可掌下的柔軟太過勾人, 這下麵是怎樣的景色他可太清楚了,即便看不見也能讓人浮想聯翩,多少次他甚至有過死在她身上的念頭。


    裴知衍非但做不到把人推開,相反還鬼使神差的揉搓了一把。


    在這寒冬臘月裏,裴知衍額間竟然冒出汗來,他用牙尖抵著齒根,又問了一遍, “你怎麽在這裏。”


    裴知衍沉壓著嗓音的質問讓季央那顆本就七上八下的心更是徹底不受控製的揪緊起來。


    季央緊閉著眼連看他一眼都不敢,心裏慌張的要死卻就是不肯鬆開手, 老老實實的交待:“我與母親說, 想陪你過生辰……母親就讓我來了。”


    她說得很慢,一字一句都帶著惴惴不安和小心翼翼,“我讓高義日夜趕路……可還是沒趕上。”季央羽睫發顫的厲害, 有一絲水漬染濕了睫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你別生氣。”


    這句別生氣,為生辰,更為其他。


    裴知衍重重的閉上眼,吐出一口濁氣,唇瓣輕動:“為什麽?”


    季央緊貼著他的臉道:“我想你,想見你,所以就來了。”


    連逛個花圃都能迷路,自小到大去出府的次數都能數得出來,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通州葉家……這麽一朵不能受半點風蝕雨侵的嬌花,卻為他千裏迢迢趕來。


    她說想他,說想與他過生辰……裴知衍竭力遏製住翻湧的心悸,問道:“誰給你膽子,敢跑到這裏來?”


    “母親讓高義和侍衛跟著的……還有螢枝。”季央舔了舔發幹的唇瓣,提著一顆心道:“……夫君不是曾說過,我的央央若是能膽子再……”


    “季央!”裴知衍厲聲喝住她,短促的二字裏是從未有過的慌亂。


    掌下的嬌軀輕顫瑟縮,裴知衍睜開眼睛,那些心猿意馬都被斂盡,渾濁的瞳眸恢複了一點清明。


    裴知衍沉緩的吐納,目光凝著搖曳著火光的炭盆,恍惚了片刻才道:“趕了那麽久的路,早點休息罷。”


    有些話說出來,就回不去了,連裝傻充愣的餘地都不複存在。


    裴知衍握在她肩頭的手掌開始施力,理智與本能在較勁。


    季央覺察到他要推開自己,用力交錯抓緊自己的手臂,搖頭道:“我不放……夫君不要推開我。”


    裴知衍被她弄得氣血翻湧,喉骨不斷的滾動,太陽穴處跳動的厲害,她是真懂怎麽折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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