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又朝著鶯鶯道:“這裏溫泉池子多,你同我到這邊來,本宮有話與你說。”


    鶯鶯“唔”一聲表示讚同,隻是轉身那刻,忽聽到“撲通”一聲,緊接著有大片水花聲濺起,落水的正是那小膽拘束的白氏。


    白氏不懂水性,慌亂的大叫,起伏間已是嗆了好幾口水。鶯鶯猛地一驚,忙失聲道:“徐嬤嬤,白姨娘不懂水性!”


    隨後又快速上前握住了晉陽公主的手,朝著她急切道:“公主,白氏落水了!似乎是快不行了!!”


    見到白氏嗆得咳嗽又在溫泉中起起伏伏,她忙要過去拉,卻被徐嬤嬤扯住手腕子,陰沉沉道:“您是宮裏的貴人,這是個下賤的爬床婢女,為了婢女出了閃失,老奴可怎麽跟上頭交代。”


    鶯鶯被她扯得緊,腕子生疼生疼的,水裏的白氏也似乎沒了氣力,而整個溫泉池旁就隻有她、晉陽公主、徐嬤嬤三人……


    徐嬤嬤手一鬆,她忽然跌坐在玉石鋪就的地上,一雙明淨的眸看著水裏漸漸平靜的白氏;


    這時,晉陽公主冷冷睨了池水一眼,淡淡道:“徐嬤嬤,去通知駙馬,說白氏溺水,亡了。”


    這話傳入鶯鶯耳中,就像是缽敲出的重音一圈一圈地不停地縈繞在耳際。


    現在,她什麽都明白了。


    好端端的,白氏根本不可能掉入溫泉池,分明是被推進水裏淹死的,可是根本沒有別人看見,便是查,有晉陽公主和徐嬤嬤在,查出的原因也隻能是滑腳溺水……


    溫泉水依舊熱氣氤氳,上麵的桃花瓣子微微的轉著,暈開一圈圈的水波紋,平靜而洶湧。


    膽小拘謹如白氏,也落得此等下場,救不得且滿身的冤屈。


    從一開始,她們便謀算好了,設了一個又一個的局,饒你是安順乖巧還是謹小慎微,下場都是如此。


    身份家世好就可以隨意的鄙夷著、嘲諷著、禍害著……先是劉貴人、再是浣兒接著是白氏,那下一個又是誰?!


    看到白氏之死,她忽然明白浣兒之事也未必就當真是穢亂宮闈。


    用旁門左道,扣上個罪名,直接就壓死了個人,管你清白與否,結果就在那裏飄著。


    她魏鶯鶯已經夠了,厭倦了這等安伏做小,謹小慎微的活著,她也更不想成為她們下一個下手的靶子。


    魏鶯鶯袖中的手微微攥起,目光落在溫泉池水上飄著的那朵朵殘紅,深吸了口氣,既是卷入了這潭渾水,索性就攪它個天翻地覆!最後鹿死誰手,未可知也!


    第27章 好一個香香的美人   怎麽,是不是覺得本……


    很快,京兆尹和晉陽公主的前駙馬便匆匆趕來,魏鶯鶯看著那些衙役和仵作在溫泉池旁議論商討,最終得出的結果不出她所料。


    果然是白氏滑腳溺水而亡。


    回宮的路上,魏鶯鶯一路無話,而長樂宮的李柔靜卻坐在禦花園瞪了很久,見到魏鶯鶯過來,便笑著溫柔地握住她的手,“瞧你,泡個溫泉,怎麽的還泡出個失魂落魄來?”


    “白氏,溺亡了。”魏鶯鶯靜靜地看著李柔靜。


    李柔靜嗤的一笑,用帕子掩住唇,“溫泉池水滑,有些意外也正常,做了主子卻不帶個下人,出了事又怨的了誰。”


    聽了這話,魏鶯鶯唇角微微一彎,一雙明淨的眸子深深望著李柔靜。


    溫泉水滑,有些意外正常,主子不帶下人,瞧瞧,這一句句冠名堂皇的話。


    溫泉池水滑怎麽就沒滑到晉陽公主和徐嬤嬤身上去,主子?又有誰拿著白小蠻當主子,又有誰允許白小蠻帶下人,便是帶了下人,結果也不過是屈打成招……


    看著魏鶯鶯這般冷靜甚至雲淡風輕的笑,李柔靜帶笑容的臉漸漸就開始變了,“妹妹覺得事有蹊蹺?”


    “蹊蹺?”魏鶯鶯紅唇微微一彎,一雙眸子直接迎上李柔靜的,眉眼間帶著輕輕淺淺的笑意,“既是有所設計籌謀,便是蹊蹺也就不蹊蹺了。”


    李柔靜聞言麵色一沉,向來掛著溫和的眸子陡然帶著幾分怒意,眸底顯得極為犀利尖銳。


    這是魏鶯鶯第一次敢反抗,甚至嘲諷她!她此刻的怒意完全被激發。


    李柔靜攥緊手,強忍住怒意,一瞬不瞬地看著魏鶯鶯,隨後又強掛著笑道:“妹妹說的什麽話,姐姐倒是聽不懂了,你舟車勞頓的,姐姐備了晚膳,一起用膳吧。”


    魏鶯鶯心知自己的回答會讓李柔靜不快,如果再拒絕,李柔靜必定會火冒三丈。


    可是,她偏偏就這樣拒絕了。


    陣線早就劃分的明確,李柔靜想利用白氏溺死之事來警告她,可是她卻在一瞬間明白,越是安伏做小越是認命聽話,就越死的慘。


    所以,她不想陪著李柔靜玩兒這種皮笑肉不笑的遊戲了。


    “魏氏,娘娘要你留下,你竟敢以下犯上!”徐嬤嬤見魏鶯鶯轉身要走,不由大步上前,作勢要抓魏鶯鶯的衣裳。


    魏鶯鶯轉身,清媚的眸子裏寒意逼人,素來嬌柔的聲音掛著幾分清冷寒峻,“是你忤逆犯上,還是本宮忤逆犯上,本宮倒真要請王宮正來分辨一二。”


    見到魏鶯鶯這股清寒的威勢,徐嬤嬤心頭一震,隨後莫名心虛地往後退了一小步。


    魏鶯鶯打量跟前外強中幹的徐嬤嬤,隨後抬眼轉看李柔靜,端正地行禮道:“皇上吩咐妾抄心經,說好後日要查妾的字有無長進,妾現行告退。”


    聽到魏鶯鶯這話裏的意思,李柔靜假裝笑著點頭,隨後自然而然地走到鶯鶯跟前,繞了繞手指上的新戒指,道:“宮裏的日子過的快,你也進宮不少日子了,好好寫字,好好伺候皇上,好好為咱們後宮開枝散葉。”


    魏鶯鶯眉頭微蹙,看了一眼李柔靜,闖入眼簾的,是李柔靜快要裝不下去的假笑,還有眸底深處的嫉恨和惱怒。


    鶯鶯朝著李柔靜行禮,柔和恭敬地回話道:“皇後娘娘放心,妾定會盡心伺候皇上。”


    而魏鶯鶯剛出門,李柔靜怒然猛地掀翻了一側的小玉質茶幾,掉落了一地瓷白的碎片,滾燙的茶水高高飛濺,燙的徐嬤嬤吃痛跪下。


    李柔靜手重重捏著腕子,氣的急促喘息道:“你瞧見沒,她魏鶯鶯竟敢這般在本宮跟前放肆!你瞧她方才說的,她竟然要盡心伺候皇上,以前她哪裏敢!到底還是嚇唬錯了!”


    徐嬤嬤也覺得溫泉那件事辦得有些砸了,怕被李柔靜遷怒,便給她出主意道:“娘娘莫慌,大佛寺那狗侍衛那藥粉可已經用了不少日子了,隻要用了熏香引子,那狗侍衛便會癲狂不止,索取不休。”


    李柔靜擰眉看向徐嬤嬤,“你確定有用?”


    徐嬤嬤得意地挑眉,大拍胸脯道:“娘娘放心,明日京兆尹會請魏鶯鶯過去查問白氏溺水的案子,到時馬車轉圜,繞路大佛寺,將熏香的引子用在馬車上……”


    隻要魏鶯鶯進了馬車,便成了香甜的嫩果子,引的服用南疆閨香藥粉的狗侍衛發狂弄癲。


    “除非天人神仙搭救,否則無人能壓製那發了狂紅了眼的藥力控製的狗侍衛。”徐嬤嬤說的起興,一雙眼睛不住地望著李柔靜。


    “在謝玖身上可是用過了?”李柔靜重新端坐在鳳榻上,細細的手指擺弄著中指上的戒指,再次恢複了往常的冷靜。


    “用了。”徐嬤嬤嫌惡地用袖子掩住口鼻,語氣卻帶著勁兒,“那藥效甚猛,隻用了少許引子,那狗侍衛就一瞬得逞,疼得謝氏那賤人哀嚎淫‘叫。”


    李柔靜擺弄著一側的新製胭脂膏子,唇角噙著淺淺的笑,等皇上回來,看到的聽說的也都是魏氏被侍衛按在馬車玩弄褻瀆的場景……


    手指撥弄銀剔子,豔紅的桃花汁順著銀剔子滴在新製的胭脂膏子上,一雙狠毒的眼睛微微眯起,皇上冷峻而潔癖,那魏鶯鶯便是再怎麽清媚動人,被下賤的侍衛用了,他也不會再收用。


    一陣風吹過,帶著淡淡的桃花香,魏鶯鶯輾轉一夜未曾眠覺。


    她覺得晉陽公主的前駙馬不會善罷甘休,而京兆尹也會照例請她過去,詢問一二。


    魏鶯鶯站在院子的梨花樹下,一抬頭就看到徐嬤嬤步步逼近。


    徐嬤嬤似乎有什麽歡喜事兒,見了魏鶯鶯也是頭一回規規矩矩地行禮問安,“娘娘,老奴也是白氏溺亡的當事人,皇後娘娘說讓老奴和貴人娘娘一起過去,也好有個照應。”


    魏鶯鶯無心搭理這些笑裏藏刀的偽善,微微點頭,敷衍道:“嬤嬤請。”


    待到了京兆尹衙門,隻見衙門漆紅的廊柱,右邊擺著一隻碩大的皮鼓,鼓槌也是纏著的厚重而龐大,微微往裏看,則是站了威威武武的兩排衙役。


    這是衙門的前院,因為魏鶯鶯是貴人,自然是不用在這兒的,而是被請到了東偏院,東偏院遠一些,須途徑大佛寺,繞一小段路,所以馬車也一路隨行了。


    馬車平穩地走在路上,魏鶯鶯坐在馬車之中,卻覺得心裏越發的不安,她在宮裏待的日子長了,竟無端養出了一種直覺。


    隻要有不好的事兒,她就一陣陣的胳膊起疙瘩。


    但也有可能是感覺出錯,索性深吸了口氣,微微合上了眼睛。


    就這樣走了小半刻鍾,聽到徐嬤嬤道:“魏娘娘,到了東偏院了,老奴有些內急,要方便一下。您先下馬車,一會子便來人了。”


    魏鶯鶯先是應了一聲,隨後卻覺得不對,內急應該是緊張,而方才徐嬤嬤拿語氣裏卻是有股子看好戲的悠閑。


    魏鶯鶯皺眉,正要掀開門簾,忽然將一個雙眼泛著紅,滿眼炙烈癲狂的男人從牆上猛下來,滾燙地手一把撤住了她的裙子邊角兒,發狂地要壓上來……


    而這時,忽然一柄飛刀猛地插在那差點得逞的男人手上,男人痛的回頭,卻被抓著領子猛地一把扔到了一側的院牆上,登時就撞得昏死了過去。


    魏鶯鶯脊背緊緊貼在馬車壁上,掌心陡的冒出一層冷汗,心也狂跳似乎要蹦出胸腔一般。


    她目光落在撞在山牆上的男人身上,雖說昏死,下衣遮擋的小腹處卻凸起而抽搐。若是沒錯,應該是被下了藥……


    “這麽好看?”一聲悠蕩蕩的聲音忽然從馬車左側傳來。


    魏鶯鶯挑眉,微微探頭,忽見一男子穿著白緞子長袍,斜襟側邊繡著嬌豔欲滴的紅花,而順著這妖騷的紅花往上看,隻見他眼角眉梢掛著笑意,眉眼明俊,而又兼神采飛揚。


    正當魏鶯鶯看的出神時,忽見他極不正經地斜靠在馬車上,挑著一雙長眉,揮著描金的折扇道:“我好看,還是他好看?”


    魏鶯鶯看著跟前這風流俊逸又極度不正經的男人,不由微微蹙眉,她還是頭一回見這等見了人就這般浪蕩的人。


    正想著跟他道謝後,趕緊走人,卻見他折扇一收,笑的肆意而俊逸,伸手將她一把拉抱下馬車。


    魏鶯鶯皺眉忙要推開他,不想他手臂極為結實,像是鐵鉗子一般重重地將她箍在了懷裏。


    “公子,請自……”話還未說完,隻見他做了個“噓”的手勢,一雙長眉微微挑起,示意她往西側看。


    魏鶯鶯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隻見徐嬤嬤偷摸摸地往前院跑,似乎想要喊更多的人來。


    魏鶯鶯手微微攥起,而抱著她的男子卻薄唇微微彎起,湊在她脖頸處輕輕一嗅,“花枝蕩漾春風香,好一個香美人!”


    魏鶯鶯擰眉,伸手就要掌摑這個登徒子,卻不想剛一伸手就被他捏住了腕子,低低道:“噓,有人。”


    緊接著,魏鶯鶯被他一手拉抱起,徑直朝著東側的小角門去了。


    一出小角門,沒走幾步,便是熙熙攘攘的街市,周邊趕牛車的,叫賣的,茶攤上用茶胡侃的。


    魏鶯鶯看著將自己放下的男子,柔和道:“多謝公子相救。”


    話音兒剛落,就見街上賣炒糖、芙蓉酥糖的小商販大聲叫賣。


    一旁的男子,側目看著旁邊正道謝的魏小姑娘,懶懶散散道:“本公子可是費了不少功夫救你,這樣吧,你幫我找到一隻粉紅粉紅的貓,咱們也算兩不相欠了。”


    魏鶯鶯看著旁邊這個開始毫無章法做起舒緩筋骨動作的男人,目光落在那芙蓉酥糖上,嘴裏喃喃道:“世上哪有粉紅粉紅的貓?”


    正說著,忽然見那明俊浪蕩的男人提著一包熱熱的芙蓉酥糖扔在她手裏,“嘖嘖,出門不帶銀子的麽?連包酥糖也買不起?”


    魏鶯鶯聽他嘴裏說著並不太入耳的話,鼻尖卻是芙蓉酥糖的香甜味兒,不由捏起來吃了一塊兒。


    甜絲絲的,還是幼年時節的味道,就這麽以躊躇,外加幼年時節的回憶,魏鶯鶯看著跟前的男子,脫口一句道:“這還挺好吃的。”,而後,順便拈了一塊酥糖遞給他。


    那男子看著酥糖,微微挑眉,隨後卻將薄唇徑直湊到她指尖處,大有讓她喂得意思。


    魏鶯鶯有點沒反應過來,而下一刻卻見他拿著扇子朝她頭頂微微一敲,“得了,趕緊吃你的糖。”


    而這略帶溫馨的一幕,看在徐嬤嬤眼裏卻格外刺目。


    徐嬤嬤朝著京兆尹道:“彭大人,這就是魏氏,竟然通奸到了外麵!”


    京兆尹彭大人往前看去,忽然就停頓了一下。


    徐嬤嬤催促道:“這是穢亂宮闈啊!大人趕緊捉了他們,交給錦衣衛好好查查!”


    而此刻,魏鶯鶯一抬眼也看到徐嬤嬤,忙蹙眉推了推旁邊的男人,道:“你趕緊走,多謝救命之恩,酥糖的銀錢,日後相還,趕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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