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廁所有個小窗戶,但凡把拖把晾一晾也不會這樣。


    劉家成無奈:“唉,工人幹了一天體力活兒都累死了,要他們自己好好洗個澡還行,還要打掃宿舍衛生就真有點難了,回來我再說說他們。”


    這時鍾點工阿姨買菜回來了,餘自新陪她擇菜做飯,有意無意說了句再過一陣二姑就要來了,阿姨立刻問,“那是要長遠住下了呀?家裏老人誰照顧呀?”


    “我姑父是家裏小兒子,我們那裏老人都是跟著大兒子住,小兒子每年孝敬錢糧油米就行。兒子、女兒、老公都在這裏了,我姑怎麽會留在鄉下呢。不過,我那兒也缺人得緊,還想叫我姑給我幫忙呢。”


    這天中午,劉家成和工人們都覺著飯菜比平時好吃了些。阿姨臨走前還把他們髒衣服放洗衣機洗上了。


    劉家成送餘自新出車站時,她說:“真要把公司做大做好,後勤得有保障。這是拖把長蘑菇,要是家具上長蘑菇了被房東看到也不好,也不衛生呀,萬一人生病怎麽辦?他們又不願意買醫保,病了,賴在你這兒你能趕人走麽?”


    好多工人,還有不少鍾點工阿姨,都想手裏多拿些錢,不願意買醫保社保。


    “要是二姑能來就好了,她管著做飯打掃,肯定盡心。”


    劉家成“嗯”了一聲,他老婆做的飯菜,味道肯定比阿姨做的更合他和工人口味,可是——“家裏不能不留個人啊,我們那房子才蓋好多久……”


    餘自新不接他這茬,又說起大姐和徐山平這對兒戲精上身的喜劇人角色扮演的事,“這次十一倆人又去旅行了!還不知道訓練效果怎麽樣呢。”說是旅行,其實是去周邊城鎮考察速凍丸子的市場需要。


    姑父笑嗬嗬的,“你別說,沒準真有用!”


    當然有用了。連李婉晴都用這招克服了對老媽的恐懼症。


    餘自新知道,姑父不是看不出阿姨敷衍工作,但他和徐山平一樣常年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遇事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忍一忍,怕跟人起衝突,可現在他們從工地、工廠出來了,要還是這樣可不行,他不僅自己要忍,還讓自己老婆跟著忍,搞毛線呢?!


    餘自新回家後給劉洋打了個電話,聽到周遭亂哄哄就知道他真上了火車。


    她又強調一次,“我可真不是開玩笑,這會兒正看幾家裝修公司的報價呢。”


    “知道啦!”


    要是看到自己的母親那麽辛苦受罪都無動於衷,那她何必再幫扶他跟他合作?


    但她相信,劉洋不是個沒良心的人。


    第二天晚上,餘自新接到了雯雯的電話,雯雯哭得打著嗝,“新新,我媽能來了!我哥去接她了!”


    “那太好了!”


    餘自新沒說她和二姐跟劉洋簽蘿卜合同的事。


    劉洋回來了。


    不僅帶著二姑,還帶著他奶奶。說要帶她去看病。


    他真地帶回來了一筐蘿卜。


    小蘿卜隻有手掌長,沒長成呢。蘿卜纓子還是綠油油的,根須上還有點泥土。


    他的手指縫裏是還沒洗淨的黑泥。


    劉洋放下蘿卜就哭了,他用力擁抱餘自新,“小妹,我——我得謝謝你!謝謝你!辛虧你提醒我了,不然,我以後得後悔死!”


    餘自新拍拍他的背心。


    她沒看錯人。


    劉洋的直男癌發現早,他又早早到了城市,家裏也沒太濃厚的重男輕女的氣氛,這直男癌就比較好治,他爸劉家成那直男癌可已經發展到中期了,還得下猛藥!繼續治!


    第114章 看病   他隻是不關心


    劉洋回老家這三四天海市陰雨不斷, 等他回來,季節已經完全變了。


    秋風涼颼颼,早上出來散步買早餐的阿姨們都換上了太空棉睡衣, 有的還係上圍巾, 路邊法國梧桐的葉子稀疏了很多, 花壇裏積著厚厚一層樹葉, 被秋雨浸濕散發特有的潮味。


    劉老太跟著二姑母子一起來了。


    來看病。


    劉洋問她是什麽病, 哪裏不舒服,她隻說得找個女大夫看,不然她不看。


    公立醫院看病排隊快也要兩個小時, 能當天看上就不錯了,哪能讓你挑揀醫生呢?


    劉洋頭大。


    隻好向餘自新求助。


    餘自新對這誠心要刁難她二姑的老太太沒好感, 但要是不管她,最後一並受罪的肯定還是當人質的二姑,隻得求了魏藍幫忙。


    魏藍一聽老太太這要求就猜她是得了某種婦科病,安排她們到海市第二天去看。


    聯係好醫生了,老太太又犯強了,非不讓兒子孫子跟著去。


    餘自新幹脆送佛送到西, 陪著二姑帶老太太看病。


    到了醫院, 大夫問一句,餘自新得“翻譯”一句,老太太才回答。


    要婦科檢查的時候老太太又不同意,二姑和餘自新勸了半天,又嚇唬她,她這才躺上診床,還覺得羞恥,非要叫餘自新給她用外套蒙住頭。


    大家很快明白為什麽老太太這麽“作”了, 衣服一脫,所有人聞到一股異味。


    二姑納悶,昨天到了海市才在家洗的澡,怎麽會有味兒呢?


    醫生一看嚇一跳,“這種情況多久了?怎麽現在才來看?”


    子宮嚴重脫垂,露出陰|道外麵,被劉老太用一個類似月經帶的布條兜著,髒器和布條接觸的地方磨得生出一片片潰瘍,有的已經變成灰白色的。


    餘自新和二姑也驚呆了——這、這要怎麽正常生活呢?怎麽走路、站立、下地幹活兒?


    “這得馬上作手術。”醫生繼續檢查,“老太太,是不是一躺下就有東西流出來?”


    劉老太悶悶“嗯”一聲。


    “這情況多久了?”


    有幾十年了。生完第四個孩子就有了。她一直以為是娃生多了憋不住尿,她們那一輩兒的這樣的多著呢,哪個不生七八個娃?能養活一半就不錯了,她生五個養活了四個,運氣好,生十個才養活四個的都有呢。


    “我懷疑還有膀胱瘺管。”醫生要找這方麵的專家來看,劉老太一聽是男醫生立馬擺手,“不行不行!”


    餘自新又氣又急,“腸子內髒都露到外麵了,你還忌諱這個呢!人家醫生跟我姑父一樣年紀,你怕啥?”


    老太太還要擺手,她上前摟住她,小聲嚇她,“錢都掏了!不退。”


    老太太沒電了。


    餘自新猜她其實心裏還是想求醫治病的。誰病成這樣會不害怕呢?會不想治呢?她的丈夫肯定知道吧?那為什麽一直拖到現在呢?


    醫生又用藍色顯色劑做了檢查,確定是膀胱和陰+道有瘺管,但子宮嚴重脫垂,很難判斷瘺管有幾個。


    “必須做手術,子宮一直露在外麵,潰瘍部分反複感染,很可能會癌變。我們建議摘除子宮,瘺管也得縫合。你們回家商量一下,盡快回來複診吧。”


    回家一路上,三個女人在出租車上一直沉默著。


    回到家,姑父隻買了菜和肉,還沒做飯呢,還得二姑動手。


    老婆一來,他似乎立刻忘了怎麽做家務了。


    餘自新忍住氣說:“姑父,這幾天就多給王阿姨點錢,讓她也給家裏做飯吧!我們肯定還要去醫院,回家難道頓頓下方便麵?劉奶奶這病醫生說了,一定得做手術。”


    劉家成嚇一跳,“啥?得做手術?”


    餘自新把診斷書和病例給他,去廚房幫二姑擇菜。


    劉老太溜達到廚房盯著電飯鍋上的指示燈看了半天,“就這麽大點兒火,能把飯煮熟?小二家的,你要不還是上火蒸飯吧?”


    餘自新叫姑父把老太太領走,她急著跟二姑說話呢!


    “姑,你有沒有婦科這方麵的問題?要是有,咱可不能諱病忌醫,我陪著你去看!”


    二姑垂著頭笑,“農村生了幾個娃的媳婦,誰沒點小毛病呢?”她看餘自新神情緊張,又忙說,“我沒那麽嚴重。等老太太作手術,我再去做檢查。”


    餘自新摟著二姑,把頭靠在她肩上,心裏百味陳雜。


    懷孕,生育,選擇性墮胎,多次生育——她們失去的何止是青春樣貌。身材走樣,骨質疏鬆牙齒脫落,漏尿……


    劉家成跑來:“新新,這診斷書我看不明白,你來跟我講講醫生怎麽說的!”


    餘自新大略重複了一遍醫生的話,“讓咱們盡快做決定。得摘除。”


    劉家成愣住,“啊?摘除?”他這才緊張起來,他還以為是什麽老年病婦科病,塗點藥膏就好了呢,怎麽還得摘除?


    他本能地問,“不做手術行不行?”摘除髒器,這可不是小事啊!他怕。


    劉老太一聽,看看兒子,也問餘自新,“對呀,不做行不行?”


    餘自新擔心二姑的情況也挺嚴重,聽劉家成這麽問,再忍不住從醫院回來積在心裏那股氣,“姑父,你為什麽不跟著去醫院?老太太第一次進城,她連紅綠燈都沒見過,電飯鍋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你怎麽就樂意聽她的話呢?她讓你不去醫院你就不去?現在問我?我是醫生麽?我得過這個病麽?”


    劉家成被懟懵了。


    再一想,是啊,新新一個小閨女跟著去看這個病,說不定嚇到了,他還問什麽!


    劉家成悶悶說,“是我想的不周全,我還以為……我想著,沒那麽嚴重呢。”


    餘自新氣憤地瞪他,你以為、你想著——


    劉老太不願意了,“招娣兒,你咋能這麽懟嗆你長輩呢?”


    餘自新不搭理她。


    劉家成打圓場,“新新是擔心著急。沒事,唉,咱們聽醫生的吧。媽,你就做手術吧,不用擔心錢。”


    劉老太點點頭,又說:“招娣兒,不是婆說你,你改名也就算了,改個花兒啊鳳兒的都好,你咋還能把姓改了呢?不孝啊!”


    餘自新打心眼裏厭煩這個故意要叫她招娣兒的老太太,在醫院有求於她的時候叫新新,這會兒怎麽變回來了?不就是故意的?


    她也故意笑嘻嘻說:“改姓怎麽就不孝了?您今天去看病的時候,跟你醫生說你叫‘劉高氏’?你不也把姓改了?”


    “我那是嫁人了!那不一樣!”劉老太急忙說。


    餘自新笑著剝開個橘子遞過去,“行,您說啥是啥。您就隻當我也嫁人了,嫁給‘餘’了。反正閨女不能傳宗接代,姓啥都不要緊。這橘子可甜了,快吃吧。”


    劉老太氣得哽住,又想不出來怎麽反駁,接過橘子吃了兩瓣才會過意,這閨女哪會好心給她剝橘子呀?這是要讓她占住嘴少說話!


    餘自新氣都氣飽了,才不想留下吃飯,她跑去廚房跟二姑說了幾句話就告辭了。


    劉家成過意不去要送送她,她把他推回屋裏,“外麵冷,快進去吧。”


    飯菜端上桌了,劉家成也沒了胃口,埋怨他老娘,“那孩子被她爹媽折磨時你還說他們會遭報應,她改名了哪不對?我看這名字改得挺好,改完名運氣都不一樣了,當小老板了!洋洋跟我要是沒受她照顧,現在怕還蹲在街上舉著木牌找工呢!”


    劉老太嘟囔,“這小閨女氣性也太大了,我不過就是說了句村裏人都說的話……”


    劉家成放下筷子,“媽,你今天去華西醫院看病見專家,是我的麵子呀?還是洋洋雯雯的麵子?全靠新新托的人!你去做手術是不是還得人家陪著?那你下死勁得罪人家幹啥?咋的,非得親眼看見我和洋洋雯雯給新新賠不是說好話,你這嘴才能消停,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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