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律師說我倆在法律上沒結婚,隻能算是合夥人。他家出的彩禮,當然是我一分不少原樣還給他。丸子廠是我和寶珠姐合資辦的,有合同,有雙方出資的證明,他是沒法分的, 再說,他連一次都沒去過,都不知道在哪兒,想插手也難。再說貸款的房子,雖然房本上名字是我自己的,但他也出了力,出了錢,這房子我就跟他一人一半。”


    宋秋鳳歎口氣,“我能設想的最好的結果,就是出錢把他那一份買下來。最難的是怎麽處理現在的小店。房子你倆占一半還多,我不能替你們做主,隻能跟你們商量,看看這樣行不行,他要是願意,就簽個長期租約,把房子租給他,讓他繼續做生意。我再找個店麵,雇人開。”


    餘自新和宋詩遠都認可這個辦法。現在不是兩年前他們全部資金加一起還不到十五萬的時候了,有資金,有經驗,也有人脈,在g市幾所大學周邊再找合適的店麵開店就是。


    但她們都有點擔心。在鄉下,定了親就跟結婚一樣了,他倆訂婚酒都擺過了,現在要退婚悔婚,男方家很可能會覺得受了侮辱,不知道他們要怎麽報複大姐呢。


    宋秋鳳也考慮過,“我明天打電話跟他說。隻要跟他爸媽說我給的條件,我想,他們會勸他同意的。”


    她苦笑,“彩禮退回來,房子折價分一半給他,店還讓他開著,他家想娶個什麽樣的媳婦不能呢?最好是樂意給他媽端尿盆的,生男娃的。”


    餘自新本來提著心,怕人家要砍要殺要魚死網破,聽大姐一說,也對,徐山平可能還會失戀一陣子,他爸媽可不會,兩三年工夫,錢多出來好幾倍,說不定還慶幸呢——他家大兒命好,宋秋鳳這個母夜叉、虎媳婦就是給他們家送錢的!


    等他們手裏握著二十萬塊錢,還怕找不到更好更聽話的媳婦?


    可是,徐山平自己會怎麽想呢?


    他會不會覺得,二十萬是他應該得的,而宋秋鳳罪該萬死。他為了她,都把他爹媽攆回鄉下了,她竟然還不知足?她是不是外麵有人了?


    餘自新越想越害怕,剛才那點“用錢能買自由”的輕鬆又一下沒了。


    宋詩遠早在年前徐山平回老家的時候就開始籌劃了,這時終於能說出來了,“別怕,等跟徐山平說好了事,咱們先到陸軍文工團的大院住一陣。朱姐她幹媽的房子空著呢,我都跟人家說好了。部隊大院進出都要檢查,門口哨兵背的都是真槍!”


    宋秋鳳笑,“哪就至於這樣了……還去部隊大院躲著?”


    “防人之心不可無!”餘自新大聲說,“二姐,你這法子很好!咱們可得好好謝謝朱姐。”


    她重生前看的那些社會新聞太多了,沒跟男的分手、離婚,你根本不知道對方是人是鬼——被推到下水井裏的,光天化日之下在大馬路上被燒死在車裏的,屍骨不全在化糞池裏找到的——有的是謀財害命,有的覺得女方想離開自己,有的甚至隻是女方不接受他的求愛就覺得受了奇恥大辱,非殺掉對方才能消心頭之恨。


    最可怕的還不是這些,而是每個凶手被捕之後,新聞上還說鄰居們都評價此人是“老實人”。


    她寧可事後被笑話疑心病重,也別當法製新聞上的受害者。


    第二天兩個姐姐送餘自新去機場,她臨進安檢前再次囑咐,“大姐,小心能駛萬年船。你警惕些吧!你覺得給的夠多了,沒準人家覺得被你傷自尊了!他的自尊無價,非得再加上你這條小命才勉強打平。”


    宋秋鳳本來還覺得兩個妹妹想太多了,徐山平雖然各種毛病,但怎麽說也是個老實人,兩人就算散夥也能好合好散,不至於鬧得太難看,哪兒用得著這麽草木皆兵的。


    結果,她跟徐山平攤牌之後,事情就像曾律師提醒過的那樣發展——男方先是暴怒,不同意分手,然後散布謠言,質疑她品行有問題,同時到她家大鬧。


    宋老爹打電話來哭求,“秋鳳啊,你奶奶都給氣昏過去兩次了!咱別鬧了,你說你退啥婚啊?徐山平哪兒不好了?你跟他好好說說,你們和好吧!”


    村支書李廣濟也打電話來抱怨,“秋鳳大侄女啊,你這辦得叫啥事?啊?你叫俺們在鄉裏怎麽跟他們處?他們徐河村的人現在堵在我家門前呢!”


    幾撥人跟她打電話,宋秋鳳一開始是懵的,然後聽了幾句就把電話掛斷。


    徐家的人帶著一幫親戚到宋李村大鬧了一場,罵到宋老爹和李廣濟門上,徐山平的媽又跟李桂香當街打了一架。


    不過,李桂香一點不吃虧,秋鳳奶奶說,“把徐山平他媽的騷褲頭拽出來了”——無法想象,也不想去想。


    已經好久沒打過電話的李桂香大概是得到了許可,她在大妞家給秋鳳打電話,不過,她說的話跟其他人不太一樣,“秋鳳——你個傻閨女!聽媽說!一分錢也不能給他們徐家!你聽到了沒?永是不跟他家做親戚了,憑啥給他錢?你敢給他家一分錢我跟你爸就當沒生你這個小娼婦!下作胚子,讓人家白玩了幾年你還賠人家錢?你臭不要臉啊你這個小爛——”


    宋秋鳳一把摳掉手機電池。


    她急促地喘氣。臉上又是汗又是淚。


    幸好,幸好讓徐山平回老家了才攤牌。


    宋詩遠和宋秋鳳都不想讓小妹知道這些事,但她們不說,劉家成和劉洋的手機也快被打爆了,餘自新哪能不知道呢。


    餘自新給徐山平打電話,直截了當問他:“徐大哥,你覺得我大姐跟你分手是侮辱你,侮辱你家?你自己問問你自己,你三年前是什麽樣?你現在是什麽樣?你去照照鏡子,自己看看!”


    “我姐財產跟你平分,店也給你,夠對得起你!你沒我姐,能兩三年就從站流水線的打工仔當上小老板?還在g市買了房子?你摸摸自己良心——還在不在你肚子裏?”


    她掛了電話還在發抖,雯雯和二姑一個揉她背心,一個搓她胳膊,“新新,別哭,別哭啊!”


    餘自新這才發現自己滿臉是淚。


    狗屁老實人!


    老實人會逼著自己老婆一個接一個生孩子?會讓她連衛生巾都買不起?


    她冷靜下來後又打電話給二姐,“你們現在住在哪兒?”


    “部隊大院。”


    “小心。”


    “我知道。你也小心。”


    徐家這麽不留後路地鬧騰,顯然已經同意退婚了。


    或者是想出口氣,或者想通過這種方式施壓再多要點錢,總之,事已至此,無法善了,她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準備。


    正月十三,徐山平和他爹媽,三個叔伯兄弟一起不聲不響到了g市。


    隔壁小賣部的鄭姐趕緊打電話給宋秋鳳報信,“凶神惡煞一樣——幾個幫工都嚇跑了!你可千萬別回來!”


    幸虧宋詩遠和林通求早有準備,提前跟派出所民警還有王老太太都打了招呼。


    王老太太領著紅袖箍們來“問候”,“小徐回來了呀?這幾個是誰啊?”


    徐山平爹媽本來打算揪住秋鳳姐妹打一頓,就算不打她們也得狠狠羞辱一頓!不然帶幾個男丁來幹什麽?打這種不要臉的女人犯個屁的法!隻要她宋秋鳳一天還是我徐家的人,就天經地義!


    可是一見這個老太太,他們就沒那膽子了。


    等民警來了,這幾個人更沒電了,民警小李臨走前還問他們是要長住還是來旅遊的,要是長住得辦暫住證。他還提醒他們,“三月要開會了,知道吧?沒暫住證可不能到處亂走。”


    幫工阿香偷偷給秋鳳報訊,這幫人本來還想砸店呢!講什麽“一個壇子一把椅子都不能那個女人留”,民警同誌們和王老太太他們來了之後才作罷了。


    秋鳳聽著電話發呆,阿香“喂”了幾聲她才說,“你們幾個今天放工吧。工資我照補給你們。”


    這是她認識的徐山平麽?


    他是自己要這麽做的,還是被他爸媽攛掇的?


    金姐先給宋詩遠放了兩天假,讓她守著秋鳳,轉頭她又招呼林通求,“手裏一點籌碼沒有怎麽談?你懂我意思吧?”


    徐家一大家子這天晚上就住在小店,本來他們還想去珠江花園的新房子看看,但是徐山平不讓,那裏租給別人了,上門去鬧人家肯定報警,看到今天這陣勢,宋秋鳳也不是毫無準備,沒準就等著他們上門鬧事呢。


    徐山平這幾個堂弟都是第一次來g市,隔天一早跑出去玩,中午其中一個慌慌張張跑回來,說在街上碰了幾個年輕人,雙方口角了幾句,好巧不巧警察來了,全都抓走,隻有他跑了。


    徐山平一聽心說壞了!


    在哪兒被抓的?人抓到哪兒了?收容所還是什麽地方?g市的收容所還有好幾個呢!


    他第一反應是打電話給林通求,手機拿出來才想到,林通求是他的朋友麽?不是。


    他在g市這幾年,認識的人都是什麽水平的?


    徐山平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打給林通求。


    第二天,徐山平打電話給曾律師,他同意退婚了。


    第122章 營養液三萬加更   她自由的代價是二十九……


    其實, 退婚跟分手一樣,用不著誰同意。


    但是幾乎所有人——兩位律師,金姐、花姐、寶珠姐, 甚至王老太太他們, 全都勸宋秋鳳, 對方的要求盡量先答應, 寧願自己暫時吃點虧, 別跟他糾纏。


    餘自新每天給大姐二姐打好幾次電話,她也想要回g市,兩個姐姐不讓, “你來幹什麽?再多一個人質?”


    她隻能留在海市幹著急,嘴裏長了一圈燎泡, 嗓子也腫了,喝口水疼得要命。二姑燉了綠豆湯給她喝也沒什麽用。


    好在事情很快擺平了。


    手裏有了“籌碼”,金姐覺得現在雙方可以坐下談了。


    林通求做和事佬,約徐山平一家到金姐名下一間酒樓吃個飯。雙方終於見麵了,還算理智。


    徐山平他爹媽沒有再敢打鬧辱罵,不過, 他們要求宋秋鳳再給他十萬現金。


    他說他不想再留在g市, 也不想繼續在小店做生意。店麵房子當初是四個人出資買的,雖然按現在的市值折現沒多少錢,但是店麵這麽紅火,生意也是現成的,當然要算多點。他出力了,所以這錢是他應得的。


    這才是讓秋鳳最震驚也最失望的。徐山平要是帶這幫人來是為了跟她搶這間小店,她也敬他是條漢子。竟然是要錢!要回家鄉去縣城開個店?!這是什麽眼光?


    他怎麽這麽蠢呢?


    現成的店麵、熟客、丸子的配方、熟練的夥計們——他不要!行吧,不要正好。


    他往前走了嗎?走了。


    進步了嗎?確確實實有啊!


    可是, 一旦她不再拉著他、推著他往前走,他一轉身就跑回去了。


    宋秋鳳皺著眉沒說話,曾律師感到不平,“徐生,珠江花園的房子是秋鳳貸款買的,市價二十五萬,再加兩萬多裝修費,折現給你十四萬,這算公平,我們沒異議,可是,小店買下時不到十五萬,你隻出了一萬五千八,房產證出資證明上寫的清清楚楚,現在你要十萬?珠江花園的房子貸款還沒還清,你已經先拿了一半,小店還要這樣算?”


    徐山平還是那句話:“我出力了。你要是不願意,就把店關了,房子賣掉,賣多少錢按出資比例給我。”


    宋詩遠聽得想罵人,好,那就這麽辦!大不了我們再開個店!


    林通求按住她的手,輕輕對她搖頭。別說房產證上有徐山平名字,就是沒有,他們一家賴在這不走始終是麻煩。


    找機會把人送進收容所?那這個仇就結大了。什麽叫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著呢?什麽叫狗急跳牆?什麽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真要鬥起狠,總是體麵人吃虧。


    宋秋鳳想到自己跟妹妹們將分割財產的計劃時還想著最後再拉徐山平一把,讓他經營小店,讓他有固定收入,他不擅長和人打交道,粵語現在也說得不順溜,這個小店是賺不了大錢,但也能讓他衣食無憂……


    她現在真想扇自己兩巴掌。


    人家精明著呢!用她可憐?用她著急?傻子!她宋秋鳳才是最大的傻子!


    去年他爹媽來,讓她倒尿盆的時候她就應該鬧一場跟他分開的!


    不,那個時候她提出分手,恐怕結果也和現在沒有什麽不同。從她跟他訂婚那天起,他們就把她當成徐家的媳婦了。什麽意思?農村的媳婦是什麽?就是丈夫家的奴隸!


    你身為一個奴隸竟敢逃跑?那當然得抓住打死!


    她想起自己在筆記本上寫的那些應對方法,又想笑又想抽自己幾耳光,幸好沒真結婚!幸好沒!要是結婚了,有了孩子,她還不得給扒掉幾層皮?!要是他們把孩子搶走,逼她拿錢怎麽辦?不同意?那我就打小孩!她想象了一下,肚子裏腸子直抽抽——小孩要是男的可能還不會遭這個罪,要是女孩——哈!


    天哪。幸好她醒得早。


    “我答應你們。”


    秋鳳一開口,所有人都呆住。


    宋詩遠感到憤怒:憑什麽?


    曾律師看著秋鳳:別衝動,再跟他們磨一磨,沒準降到五萬六萬。


    徐家父母欣喜若狂:哈哈!死賤人,知道怕了吧?敢不同意?那你老宋家從此就別想安生!你們姐妹在這兒有依仗,能躲到部隊大院,你小妹在海市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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