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稀稀拉拉的,寫著幾段條例。


    最顯眼的,是那占了大半張紙的三個字——拾荒法。


    一目十行,沉暉讀完三十二行法條,未見不合理之處。他說:“如今天庭在您的治理下,愈發規範了,連撿垃圾都明文規定。”


    他的語氣似諷刺也似認真。


    天帝摸不準沉暉的想法,左右不摸。他說:“你知道吧,整個天庭就兩位仙家撿垃圾——荒蕪老君和他徒弟。所以我若是想管他們師徒,直接同他們做個約定就是了,何必大費周章製定一部法律。”


    “噗嗤,”天帝想到接下來的話,忍不住笑了出來。


    沉暉一臉冷漠地看著天帝。


    在他冰冷的目光下,天帝若無所覺,繼續“哈哈哈”。


    “你知道嗎,哈哈哈,我笑死了哈哈哈,這《拾荒法》就是荒蕪老君那個老頭子自己製定的。哈哈哈哈他可真是個人才啊!”


    沉暉長吸一口氣,他絲毫沒有感覺到這件事情哪裏好笑。


    如今,這部《拾荒法》再次出現在沉暉麵前,並且寫在他用作軍事加密的天絲金絹上......


    還和荒蕪老君的徒弟出了個烏龍。


    沉暉鬆開應瓊的雙手,語氣溫和了些:“這《拾荒法》確實是荒蕪老君所作。”


    應瓊獲得了自由,她瞅準時機,雙手抓住幾張紙,往自己懷裏拉。


    見對方還不鬆手,她生氣道:“既然知道,你還搶!”


    應該是不要臉的荒蕪老君給的勇氣,不然應瓊怎麽敢對一個比她強這麽多的人出言不遜!


    沉暉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不欲為難小姑娘。但天絲金絹是天庭極為重要的軍事加密方式,若落到了外族的手中並破譯,那會危及整個三界。他必須將其收回。


    “這幾張紙,是我的。”


    “哈?這明明是我在戰神府邸撿垃圾撿到的。”應瓊反駁著,腦中靈光一閃,她緩緩地後退,眼中盡是不可置信。“你,你不會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是戰神沉暉吧?”


    沉暉挑眉,“我是。根據《拾荒法》第一條,‘拾荒者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絕能證明物品所有的所有者對物品的索要償還’。所以,你在戰神府撿到的東西,是不是應該物歸原主?”


    應瓊撿垃圾的時候,真的沒想過堂堂的三界戰神會找她要幾張紙。


    更何況是扔在土裏不要了的紙。


    若是別的東西,物主來領,應瓊絕對雙手奉上,不作絲毫拖遝。


    但是,這紙已經不僅僅是她撿來的垃圾,還是師父最後留給她的手跡。


    臭老頭,瞧瞧你做的好事兒!


    我說了不能用這紙寫,你非用。現在好了吧,紙的主人用以紙上寫的《拾荒法》為法律根據,找我要這紙。


    應瓊心裏罵著荒蕪老君,腦袋轉得飛快。


    反正明天她就不來這見鬼的天庭學堂,隻要把今天拖延過去就行。


    “你也說了,按照法律,是不能拒絕‘能證明物品所有’的所有者要回物品。這空口白牙說自己是戰神,那我也能是戰神。”


    “你膽子不小。”沉暉鳳眸微斂,目光可怖。


    實不相瞞我害怕極了。


    應瓊心裏發毛,無聲念叨:戰神您大人有大量,我也是出於無奈才膽敢冒充您,希望您不要介意。而且我這麽做也是為了堵住這個自稱戰神的人的嘴,您別見怪。


    表麵上理直氣壯地回:“你不能證明,我就不能給你。這句話不管說到哪兒,我都有理。”


    聽了這理由,沉暉不氣反笑:“照你這麽說,我得找天帝開一個‘我是沉暉’的證明?”


    “嗯!”應瓊語調下沉,答應得極快,生怕對方反悔。“不僅要開身份證明,還要證明這紙張是你的。”


    說完,應瓊緊緊盯著沉暉的反應。


    她之所以敢這麽囂張,就是在賭對方不會在天庭學院動手。


    對方若真的硬搶,她絕對無反抗之力。


    所以她不能真的把對方逼急。


    可萬一呢?萬一對方不管不顧非要搶,那應瓊也隻能——


    大聲喊救命。


    “可以。”清冷的聲音響起,緊拽紙張的力道也撤了。


    咦?同意了耶。應瓊喜上眉梢。她趕忙把《拾荒法》抱進自己懷裏。


    沉暉說:“明日卯末,我在此處等你——帶著天帝開的兩份證明。”


    “一言為定。”她來她傻逼。


    應瓊想,反正我明天就不上學了,你不認識我也找不到我,哼哼!


    “別想著逃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沉暉定定地看這應瓊的眼睛,仿佛能從後者的眼睛看破她的內心想法。“荒蕪老君的徒弟,應瓊。”


    說罷,留下應瓊一人,在回廊上淩亂。


    應瓊不知道沉暉是怎麽認出她的。


    她想起方才自信能解決一切的自己,忍不住仰天長嘯:“我是大傻逼——”


    離去不遠的沉暉,聽力極好,自然也聽到了應瓊這聲咆哮。


    他不自覺彎了嘴角。


    第3章 一聲暉哥哥,一生暉哥哥


    應瓊拾起她的小書簍,拖著疲憊的身體,按照沉暉指的路,找到了“天字號”學堂。


    果然如她先前所料,天庭學堂外空無一人,是因為紀律森嚴,大家都按時到了。


    當應瓊走到天字號學堂的門口時,正在講課的學堂夫子發現了她,並沒有立即中止講課,而是一邊講完自己在講的課,一邊用目光緊盯著應瓊。


    這一舉動,讓原本認真聽課沒注意到應瓊的學生們,隨著夫子的目光,將注意力轉移到應瓊身上。


    幾十道目光將應瓊上上下下大量個遍,讓她無所遁形。


    應瓊也不怯,大大方方地任他們打量。


    夫子講完一段課,才提起門口處的應瓊:“開學第一天就遲到,是在給夫子下馬威,還是給你的同學們下馬威啊?”


    若是沒有遇見沉暉,應瓊應該會嬉皮賴臉地說:“夫子我就上今天一天課,明天就不來了,所以別教訓我,省得浪費大家時間。”


    可她遇到了沉暉,估計明天還得來這學堂,那就不能把話說得很絕。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應瓊低頭認錯:“對不起夫子,我明天不會了。”


    夫子也無意繼續為難,他晾著應瓊不過是想讓應瓊長點教訓。如今應瓊認錯態度很好,他赦免道:“行了行了,快去你座位上坐著,別再耽誤大家的時間。”


    “謝夫子。”


    應瓊掃視一番,看到其它座位上都坐滿了人,隻有最後一排靠窗邊的座位是空著的,於是提腳走去。


    從門口到座位,要穿過兩列座位間的間道。


    靠近間道座位的同窗們,紛紛對應瓊行注目禮。


    其中就包括沉振。


    沉振的目光比起其它同窗的目光,少了些好奇,多了些看好戲的意味。


    應瓊下意識地低頭,看到沉振伸出來的腳。


    毫不猶豫,她照著那攔路的腳踩了上去。


    沉振意識到應瓊發覺了他的意圖,想收回腳已經來不及。被應瓊痛踩一下,他當即從座位上暴跳起來,準備罵娘。


    瞥到夫子警告的目光,方才憋下了滿口罵言,悻悻坐下。


    可是他的腳,真的好痛啊!


    沉振不敢用治愈術,假如他用了,同窗和夫子都會知道這件事兒,他丟不起這個人。


    “艸&%*@/^應瓊你給我等著。”沉振一邊揉腳,一邊在心裏立下熟悉的報複宣言。


    應瓊踩了沉振一腳,沒做絲毫停頓,順暢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連眼神都沒給沉振一個。


    開學的第一堂課很快便結束了。


    因為應瓊來得遲,所以她剛進入聽課的狀態,夫子就放課了。


    順便布置了一堆明天要交的作業。


    “唉。”應瓊邊歎氣,邊收拾自己的小書簍。如果今天沒有遇到沉暉,她本可以明天不來學堂,也就無需做這些作業。


    今晚估計又撿不到什麽垃圾了。應瓊惆悵。


    “你是在為作業而煩惱嗎?”一個細若蚊蠅的聲音從前排傳來。


    應瓊抬眼看去,發聲的是坐在她前桌的小姑娘。


    小姑娘估計不滿一萬歲,還梳著雙丫髻,可可愛愛的,隻是麵上一副怕人的樣子,眼神中有著半分期待和半分慌張。


    應瓊慈祥一笑,作為一個一萬零一歲的大姐姐,她應該給小姑娘姐姐般的包容。


    “是啊,可愁死我了。”


    這種簡單到浪費時間的題目,有什麽好做的!


    小姑娘顯然誤解了,她像是找到同伴一般,期冀道:“要不我們一起去做作業吧!我也不會做,我們可以互相討論。”


    這種題目需要討論嗎?


    應瓊不忍心打消小姑娘學習的積極性,卻也不想浪費撿垃圾的寶貴時間。她盡可能地委婉拒絕:“不了吧,我今天回家還有事兒要忙。”


    “嗬嗬,忙著回家撿垃圾吧!”沉振那討人厭的聲音如同報時鳥一般,不厭其煩地在應瓊身邊響起。


    應瓊抬頭,果然看到沉振站在她課桌的右前側,還帶著一個比他矮一頭的小跟班。


    她無意和沉振多做糾纏。


    寶貴的時間是用來為撿垃圾事業而奮鬥的,可不是跟這個紈絝子弟爭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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