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她身上汲取到向上的力量。


    他原本以為隻是醫院枯寂期的依賴,直到這一刻更加確定,他還想複刻以上美好,他想跟她每天呆一起,上課,聊天,吃飯,上下學,緊挨著這顆耀眼的能量源。


    她笑起來很美,十顆牙齒很俏皮可愛。喻池想讚美她,又怕顯得輕佻。


    他把自己的魚糧遞過去,說:“來,我的也給你。”


    第9章


    五一假期後便是期中考試,喻池在家自己做卷子摸底,成績又有所提升。


    喻池的周日安排成老師答疑,祖荷和他偶爾電話聯係,不再見麵。


    五月乏善可陳地過去,六月相對熱鬧——世界杯小組賽在德國開賽了。


    這可苦了東八區的球迷學生,賽事直播都在半夜,正是囚於宿舍牢籠之時。


    傅畢凱雖是教職工家屬,卻也是囚鳥之一。


    父親傅才盛怠於打理家務,打著多適應集體生活的旗號,早早讓傅畢凱無區別寄宿。


    進出校門需要班主任唐雯瑛簽名的請假條;雯姐雖然對體育賽事不感冒,也知道這個國際盛事;因此把晚間請假卡得死死的,需要監護人先打電話才簽字放行。


    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州官點燈,老百姓要放火。


    班裏有位老百姓模仿唐雯瑛字跡,簽在帶模板的請假條上,誰想出校門就填上自己大名,高二一班的請假條跟批發來似的。


    “臥槽,雯姐要知道‘山寨班主任’是誰,那肯定無比痛心。”


    ——那可是她欽點的團支書賓斌啊!


    言洲滿麵悲愴地在“請假人”空白處加上自己的名字:“今晚從後門出,那邊門衛比較好忽悠。”


    真正悲愴的人站在言洲後頭,狠狠按他腦袋,恨不得壓進馬桶衝一衝。


    傅畢凱往日暢通無阻,此時教職工家屬身份失去光環,傅才盛特意跟唐雯瑛和保衛處打招呼,不許傅畢凱晚間偷溜出校門。


    他的臉刷不開人肉門禁。


    傅畢凱半真半假威脅道:“收買我!不然我告訴雯姐。”


    言洲把請假條好生折起收進屁兜,不疾不徐說:“明早回來我帶《體壇周刊》。”


    看不到直播賽事,像傅畢凱之類隻能通過複述文字感受激動與驚險,唯一期盼在季軍賽和決賽,那會可以放暑假了。


    傅畢凱說:“還是班花明智啊,這學期走讀,在家看直播多爽,不用像言洲去開房。”


    言洲擅自離校,自然不敢回家看比賽。他和其他班十來個男生組隊開房,費用均攤下來,比他們去網吧便宜。


    青春期性禁忌嚴重,開房是個很曖昧刺激的刺眼,用在主語不同的兩句話裏,截頭去尾,聽起來像兩個主語去開房一樣。


    有男生竊竊發笑,無形撩動氣氛。


    祖荷對足球興趣不大,但傅畢凱哭慘確實是個新鮮話題,忍不住落井下石。


    “你可以去找你發小啊,像你發小多好啊!他不但每場都看,他媽媽也一起看,你就說去他家借宿,肯定沒問題。”


    喻池對足球的興趣受喻莉華影響,如果按喜歡年限算,喻莉華是鐵杆粉絲,喻池隻能算木杆。


    四年一度的體育盛事,喻池和喻莉華很樂意把作息時間調一調,蔣良平偽球迷都算不上,起先擔心兩人身體,頗有微詞,但他也不能把人綁了,電掐了,隻能默默研究熬夜族的飲食,爭取食補救回來。


    半個月下來,一家三口、兩方陣營和諧共處,蔣良平要他們發誓,世界杯結束後一定要恢複常態。


    言洲也說:“對啊,你跟你爸說去他家切磋學習,你爸說不定會同意。”


    傅畢凱在上課鈴中嘀咕:“像他有什麽好的。”


    祖荷懷疑聽錯,說:“什麽?”


    傅畢凱坐回座位,不再吱聲。


    祖荷潛意識不太暢快,扭頭跟言洲說:“喻池家庭氛圍真好,媽媽爸爸都是那麽開明的人,難怪他能那麽快恢複。”


    言洲對喻池話題沒什麽興趣,默默立起一本書,手托臉頰,眼皮快要合上。


    “不行了,我想磕一會,同桌,靠你打掩護了啊。”


    祖荷瞠目結舌,道:“下課不睡上課睡,你很有前途哎。”


    言洲好像發出呼嚕聲。


    祖荷:“……”


    *


    與傅畢凱的倒黴相比,言洲運氣爆棚,世界杯期間一路綠燈通行,沒有露餡。


    學校把期末考試時間推至下學期開學,無形中鞭笞學生複習。


    祖荷度過高中時代最短的一個暑假,吹了格美台風,8月9日,升入高三的她們開始補課了。


    早在放暑假前,高二學生便把東西搬到對麵舊教學樓。這棟六層建築專屬於高三,每層三間教室,西麵一間廁所,女側和男廁隔層分布,一樓做科任老師辦公室,二樓是兩個文科班,東麵教室空出;三樓往上理科班,從一班開始排起。


    高三教學樓表裏如一,教室麵積相對小,窗戶還是黃漆格子窗,書桌比高一高二那批新貨窄,桌麵不少塗鴉,不是數學公式就是化學方程式,還有誰誰是蠢蛋;唯一好處在桌沿釘了木條,可以攔住書立,整排書就算塞成扇形,也不見得爆倉。


    言洲說:“別看這棟樓舊,它可是學校的龍脈,不然怎麽那麽久不拆?而且今年市狀元就是從這間教室出來的,清北任挑,還有一個上學期物理競賽保送清華,這妥妥的風水寶地啊!”


    祖荷剛搬完書,滿頭大汗在吊扇底下坐著,拖腮冷笑,說:“我這張白紙往人民幣身上貼一貼,也變成人民幣了呢。”


    對祖荷她們女生來說,還有一個不方便的地方:這層西麵是男廁,她們上廁所得上樓或下樓。


    二樓文科班女生多,出路被徹底堵死,隻能往四樓爬。


    祖荷在那一刻想起甄能君的吐槽,也不知道她考得如何,打算等補課時看一眼光榮榜。


    補課這天從晚上六點開始,祖荷暑假沒住荷頌嘉園,在祖逸風別墅那邊,橫穿城區踩點到達教室。


    沒有對麵樓高一高二學生,整座校園都屬於他們,一個月不見,有談不完的新話題,舊教學樓鬧鬧哄哄的,全然不像高三生該有的奮戰樣子。


    祖荷個頭高,一般坐後排,經常從後門進出,上學期和言洲一起坐進門第二組倒數第二排。


    後排也是微型男生樂園,第三組末尾就圍了一群男生,祖荷剛進門,不知誰歡快喊了一聲“班花來了”。


    在一班,“班花”儼然成了“憨妞”的代名詞,專屬於祖荷。男生喊揶揄,女生喊寵溺,甚至雯姐和科任老師有時想不起她名字似的,也叫“班花”。


    跟“乖乖”一樣。


    那群男生齊齊望過來,人肉城牆裂開空隙,坐在中央的城主暢通無阻地望過來。


    “喻池!”


    祖荷驚喜蹦躂過去,男生們自發讓位。


    “你來我們班玩啦!”


    喻池和傅畢凱、言洲一樣,每班都有熟人。快三個月不見,他又比上回精神許多,短發利索,雙目有神,麵色紅潤,長褲掩蓋那份特殊感,他好像跟以前來找熟人時沒什麽不同。


    男生們意味不明噗噗笑。


    清淡的笑意強化了那份精神氣,喻池說:“對,來你們班玩一會。”


    祖荷瞬時覺得跑四樓上廁所算什麽,甚至上六樓也沒大事,人家喻池在十一班,每天可要爬六樓。


    “神耶,你好厲害!”


    傅畢凱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喻池身後,說:“班花,你怎麽知道他厲害了?”


    男生們笑意更盛,有幾個撲到桌上,險些把桌麵的書推翻。


    祖荷回過味來,隻惱不羞,憤然撿起喻池麵前不知道誰的書,直接砸向傅畢凱。


    傅畢凱笑著往後門方向躲,那本書撲空掉地。


    祖荷眼神追擊,猛然瞥見唐雯瑛出現在教室後門,身邊跟著一個女生。祖荷癟嘴斂笑,灰溜溜撿書回到座位;傅畢凱也差不多反應,故作淡定撓撓頭。


    那個女生從後門進來,坐到靠走廊窗戶單列的一組;唐雯瑛繼續往前門。


    祖荷抓住最後機會扭頭,用幾乎口型的低聲衝喻池道:“你怎麽還不回你們班?”


    喻池笑容愈發深奧,沒有回答,還轉了一圈手上的中性筆。


    唐雯瑛踱到前後門間的半路。


    祖荷跟言洲說:“明明前門就在樓梯旁邊,她為什麽要偷襲後門?”


    言洲裝模作樣理著桌麵的書,一副忙碌的模樣:“不然怎麽叫偷襲,surprise!”


    唐雯瑛停在前門旁邊,似乎等待一個追光燈,沒有立即進來。


    祖荷左手托著下巴,又擰過身,衝喻池無聲說:“不走嗎?”


    喻池動也不動。


    唐雯瑛負著手步入教室,立在進門處,眼神梭巡全班。


    喻池,還!沒!走!


    唐雯瑛登上講台,扶著桌沿,開始新學期第一次講話:“同學們先停一下手上事情啊——首先歡迎同學們回校,我們今年‘開學’比較早,現在理論上還是暑假;從上個學期大家也知道,我們要在開學前上完高三所有課程,開學後直接總複習。大家現在已經不是高二的學妹學弟,榮升高三學姐學長,那麽紀律問題全靠大家自覺,我就不想再逐一強調、囉嗦。”


    唐雯瑛習慣性用手背推一下眼鏡角,披肩拉麵卷發也隨之整體動了動。


    “其次,大家也注意到,我們班來了四張新麵孔——”


    整個教室窸窸窣窣,一個個腦袋四處轉動掃描。


    唐雯瑛往靠走廊的單人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逐一介紹:“甄能君同學——”


    祖荷情不自禁低呼:“咦?阿能學姐?”


    言洲在旁低聲提醒:“都成同學了你還喊學姐,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噢……”祖荷不好意思癟癟嘴。


    學校每年都會麵向本市有限接收複讀學生,當年高考分數上本科線的可以插班到高三班級,每班大概三四個。


    甄能君站起來,稍轉身麵向全班同學,微微點頭致禮。


    她顯然注意到祖荷,微笑有點生澀。


    祖荷帶頭鼓掌,掌聲稀稀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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