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身體狀況良好,出院後一直堅持全身力量鍛煉,幻肢痛頻率降低;;


    3)步行速度和同齡女生一致,且有提升空間;


    4)(蔣良平補充)個人參與意願和信心強烈?(喻池把問號劃掉,改成感歎號);


    w(weaknesses):1)目前為止沒有超過3㎞長距離步行練習;


    2)速度停留在快走,沒達長跑速度;


    3)殘端容易起泡/破皮;


    4)比同等身體條件的正常人慢;


    o(opportunities):1)中學最後一次校運會,參與>>成績;


    2)父母支持?


    3)同學支持;


    t(threats):1)報名人數不少;


    2)跑步過程暴露假肢,外界評價不一。


    喻莉華在“o(機遇)”處,補充第兩項:4)車禍賠償金到賬;5)有足夠資金置換運動型假肢;然後把第二點的問號改成感歎號。


    喻池福至心靈般,喃喃一聲“媽媽”,好像小時候喻莉華讓他穿針,他安安靜靜折騰半分鍾穿不進,當線頭終於懟準針眼那瞬,他反射輕喃這個稱呼:那是無法自已的喜悅。


    喻莉華總結般一笑,帶著點中午的困意和鬆懈,用白板筆敲敲“賠償金”附近,說:“律師幫我們爭取到115萬,這是喻池應得的,也應該交由他自行處理。既然他願意放手一搏,我們……都不支持的話,估計老師也不敢點頭。”


    蔣良平怔忪一瞬,整版分析調理分明,利弊切實,他失去反駁理由,一下子被囊括到“我們”之中。


    銀行卡上的七位數對高中教師雙職工家庭來講算不上天文數字,卻也要花費數年才積攢得起來,但對於喻池的後半生來說,多少彌補都顯得微不足道。


    喻池哭笑不得,自嘲道:“原來我不夠18歲就成百萬富翁了,還挺值錢的。”


    喻莉華有落淚的衝動,掩飾般看向白板,發現有一處歧義,解釋道:“配運動假肢的費用,不從賠償金那裏出。”


    “媽媽——”


    “就這樣決定,你反對我,我也反對你。”


    喻莉華佯怒般用白板筆隔空敲敲他腦袋。


    喻池倚著寫字桌邊緣,胳膊閑閑搭著腋拐。


    “媽媽,你也知道有運動型假肢。”


    喻莉華笑睨他一眼,說:“當然,康複訓練也屬於體育的一種,我上大學那會還修過相關課程,對這塊了解說不定比你深。”


    喻池走到電腦桌那邊,扶著桌沿彎腰拉出鍵盤托,從鍵盤底下取出一遝打印的a4紙,交到喻莉華手中。


    喻莉華啞然分出一部分給蔣良平,上麵密密麻麻全是運動型假肢的資料,中文英文都有,幾乎每張都用標記筆劃出重點。


    喻莉華問:“昨晚幾點睡?——或者你幹脆告訴我昨晚睡了幾個小時。”


    喻池略帶掩飾道:“今晚我可以睡個好覺了。”


    其實也並非一夜之功,喻池從知道有這種產品存在開始,就瘋狂搜刮資料。昨晚不過把重點標出來。


    喻莉華逐一翻看,主要看劃線部分,有些眼熟的部分她也曾經搜索過,有些部分則沒有。除了海量數據,她更驚歎喻池的順序安排。運動型假肢這一項並沒有出現在swot分析裏,喻莉華敢肯定,如果swot無法說服她,喻池一定不會把資料拿出來。喻池更注重提升自身能力,而不是把贏的希望寄托在優化輔助工具。


    喻池成長過程中很少需要喻莉華動氣操心的地方,從小就是一個天使寶寶,大概太過完美,上天才給他一處無法彌補的顯眼缺憾。


    喻莉華把資料收攏整齊,說:“我查過康複中心相關信息,這種運動型假肢需求量不大,本地沒有人做,我們得去漁城,畢竟是最近的一線城市,那裏有一家業內有名的假肢矯形公司。事不宜遲,這周末就動身,連續坐七八個小時汽車怕你受不了,我們做晚上的臥鋪,周六去,周一早上回,最多遲到一節課。”


    喻池那雙跟她相似的眼睛,散發出堪稱天使的光芒。


    她受不住那光芒似的,垂眼無奈一歎:“隻有一個要求,下次再冒險,提前跟我們打個招呼,可以嗎?”


    蔣良平下意識去擦黑板,剛抹掉半個字,反應過來,訕訕放下板擦,附和道:“就是,你媽媽和我加起來都八十高壽了,好歹照顧一下我們的心髒。”


    “知錯了,下次一定注意。”


    那兩顆虎牙悄悄冒頭,天使變成了靈動的調皮蛋。


    喻莉華虛指一下蔣良平,說:“蔣老師,我心髒可好著呢,你可別瞎說啊;現在喻池運動量也慢慢提升,全家最缺運動就是你了。”


    蔣良平:“……我那什麽,天天逛菜市場,負重又散步,也是運動了。”


    *


    “健融?你確定是這個名字?”


    祖荷一扭頭跟喻池說話,踩單車速度就慢下來。


    “對,一個國外牌子,在漁城有分公司。”


    夜晚十點下晚自習,本來應是困頓疲乏之時,喻池昂首邁步,硬是走出晨練的朝氣。


    祖荷欣然道:“我姐一個朋友是假肢工程師,就在健融漁城分公司工作,要不要給聯係方式你聊聊?”


    祖荷為人低調隨和,他雖然還是一個學生,也能側麵感受到她家底雄厚,人脈廣博。


    “好。我媽媽還要我特意謝謝你,上次你媽媽介紹那個律師阿姨很給力,幫我們家爭取到最大額度的賠償金。”


    祖荷笑道:“是吧!那個阿姨能力很強,是當初負責我爸爸賠償認識的,我媽媽很信得過。我爸爸也是車禍,不過沒有你那麽幸運啦,在我六歲那年走了。”


    喻池像捅了悲傷的馬蜂窩,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祖荷反而寬慰他,說:“十來年過去,我快不記得跟他在一起的事啦,偶爾想起有些片段,甚至會懷疑是不是想象出來的。對了,你要是加那個假肢工程師的q,你跟他說你是司玉禕的同學,他就知道是誰了。”


    “司玉禕?”


    喻池聲線太過溫柔,讓名字還原出原本的美好寓意,三個字簡單也繾綣。祖荷聽著有點微妙,好像他叫的是哪個心上人。


    祖荷說:“司令的司,玉樹臨風的玉,示韋禕。”


    “玉禕,司玉禕。”


    喻池喃喃回想些什麽,降低的聲調像癡情的夢囈,單單名字不帶姓氏的叫法,有著家人般的親昵。


    大概好久沒有異性叫過這個名字,那種怪異的悸動又冒頭了。


    “你可是第一個知道我舊名的同學,連言洲他們都不知道呢。”


    話音剛落,祖荷鬆開腳踏,飛馳下坡,兩條長腿往外做擴展運動,像剪刀剪呀剪著單車。


    中秋將至,桂花送香,偶爾風過,黃葉飄零,剛剛落地的幾張葉子給她的行車風帶起翻了跟頭。


    非平地步行對喻池來說都是挑戰,左腳稍微遇到一顆石子都有可能叫他踉蹌。他笑望著祖荷背影,心想著她肯定會在坡底等他,不知不覺加快腳步。


    但是祖荷沒有等。


    她剛到坡底,立馬掉頭,幾乎站到腳踏上,吭哧吭哧騎上坡,像奔騰的牛犢;待差不多回到喻池身邊,再度調頭,鬆開腳踏飛下去,像風風火火的小哪吒;如此來來回回,祖荷像一枚拉鏈頭,坡道似拉鏈開開合合,發出奇妙而快樂的音節。


    在坡底等到他,祖荷喂一聲,問:“你真的不坐我的車嗎?”


    祖荷騎蒲妙海買菜專用自行車,尾巴安著一個可載人的後座。


    喻池說不坐。


    祖荷說:“為什麽呀?我力氣大,肯定拉得動你。”


    喻池說:“我還不累。”


    祖荷哀然道:“可是我累了呀,要不你載我?”


    喻池的山地車在車禍中變形報廢,那以後他還沒摸過車把手。按理說他準備要跑5000米的人,再挑戰一下山地車未嚐不可。


    他有點難辦,說:“膝關節還沒開。”


    他穿的依然是長褲,每次打開都要把褲管卷到膝蓋以上。


    祖荷下車把車把手交給他,說:“那你幫我推會車吧。”


    喻池單手接過,簡直不叫推車,而是右手牽著車把手往前走。


    祖荷蹦躂到他前麵倒退走,笑道:“你好像放牛童子。”


    喻池:“……”


    祖荷又說:“可是你到時候跑步還穿長褲嗎?”


    喻池愣了一下,以他的情況,當然還是穿短褲方便,那意味完全暴露假肢,運動型假肢為了減輕重量和阻力,沒有海綿假肌肉的包裹,直接一根赤.裸的鋼管。


    祖荷讀懂他的沉默,兩手背在身後,像當初問他要不要跟她同桌一眼,上半身稍稍趨前,說:“我能不能除你家人外第一個看到?”


    那種肢體一部分被關注的尷尬感又浮起來,喻池耳廓又紅了,隻是躲進路燈橘光中不明顯。


    喻池左手不自然蹭一下鼻尖,說:“怎麽總惦記著看別人的腿?”


    祖荷說:“先聲明啊,我可不是色情狂,普通男生沒有的,我才不會去追著問。”


    她不用那兩個字,喻池還沒往那方麵想,她一說出來,還真就一針見血。祖荷大剌剌的目光和言語帶著強烈的主觀意誌,有時甚至具有侵略性。


    當侵略的對象變為肉.體,可不就是挺色情。但因為色情大多形容男人,含猥瑣意味,放在女人身上,隱然變成對她們在性關係中大膽主動的認可。更別說在熟人間還有打情罵俏的顯然氛圍。


    “你就是。”


    喻池處於下風,悶悶說完,聽著像誇獎她似的,他又不禁扯扯嘴角。


    祖荷不惱反笑,說:“要換作是我,我就天天把腿露出來,夏天穿短褲,冬天也穿短褲配打底襪,讓他們都好好瞧瞧——”


    她單腳踩上一個球形路墩子,豪氣拍拍膝蓋以上部分,啪啪兩聲響,說:“看看,這可是姐姐價值七位數的腿,一般人想配一條可沒我這勇氣和機會!”說完祖荷放下腿蹦躂幾步,回頭倒退著走衝他笑。


    人行道隻有他們兩人,馬路偶有摩托車和趕貨的麵包車。夜晚因為秋天,更顯寂寥淒清。唐雯瑛講詩詞鑒賞常說詩人詠歎“春色爛漫”,喻池覺得,應該就是現在。


    他不再掩飾笑意,尖尖虎牙也出來曬夜色,自行車跟著他的笑容一顫一顫。


    第14章


    喻池通過祖荷給的名片找上向舒,他已經從健融離職,在漁城開了自己的工作室,讓他有空過來看看,交叉對比一下。


    健融開出的進口運動型大腿假肢價格在10-15萬區間,在喻池家那是一部車的價錢。


    喻莉華既然承諾那百萬賠償金由他處理,自然交由喻池決定。他們認為假肢是每天必不可少的工具,換好一點的無可厚非。


    喻池決定去向舒那裏看看。


    工作室不大,向舒不愧從健融出來的,陳列櫃展示的運動型假肢跟老東家的大同小異,價格低廉一半。


    “用材上的區別,一個是國產一個是進口,用起來要說區別最大的還是心理作用。”向舒直言不諱,說喻池年紀小,也許還有增高的空間,假肢需要不定時更換,像人的鞋子,每日破損老化,總不會一雙穿到老,沒必要一下子下血本買太貴的,就像買代步車一樣,量力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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