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餘氏把心一橫,對秦硯率先發難:


    “王爺這般著急催促孫大人判案,不會是想偏袒賀小姐吧?”


    這個問題過後,大堂之上鴉雀無聲。


    秦硯的目光鎖定餘氏,餘氏莫名心慌,隻聽秦硯冷道:


    “本王隻是不想浪費時間。”


    說完之後,秦硯頓了頓,而後追加:


    “不過,沈三夫人有一點說得不錯,本王是要偏袒賀小姐的。”


    大堂中人人驚詫,那一臉瞪大了眼睛吃瓜的表情,仿佛聽見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不過對餘氏而言,秦硯的這個回答正中她下懷,曖|昧笑道:


    “王爺還真是快人快語,卻不知您與那賀小姐是何關係,竟叫您袒護至此。”


    賀嘯天也在旁邊幹著急,本來王爺來助陣是好事,可事關女兒的名節問題,要是給人故意引到溝裏去,就得不償失了。


    後堂的姑娘們也紛紛向賀平樂遞去目光,福鑫公主離得最近,一張臉幾乎要貼上賀平樂的,震驚問她:


    “你和我皇叔……是那種關係?你多大,我皇叔喜歡這麽幼齒的?”


    賀平樂一隻手拍在福鑫公主臉上,把她從眼前推開,警告道:


    “你的思想很危險,請停止你的想象。”


    福鑫公主給人拍臉推開也不生氣,繼續用驚愕萬分的目光盯著賀平樂,不時發出‘嘖嘖嘖’的聲音。


    “我徒弟,有問題嗎?”


    秦硯擲地有聲的反問讓賀嘯天和賀平樂同時鬆了口氣。


    “徒弟?”福鑫公主的曖|昧神情僵在臉上,無趣道:“切~~”


    竟然隻是徒弟!


    她還以為今天聽到了皇叔的大八卦呢,想著回宮以後跟父皇分享來著。


    餘氏更沒想到會得出這個答案,腹中打好的草稿無用武之地,直接詞窮語塞,眾人了然之餘也納悶,康平王什麽時候收了個徒弟?


    孫屏州一番審時度勢,終於看見燈塔,確定了前進方向。


    今天這件案子其實並不難判,難的是讓各方不記恨他這個判案者,原先他就打算讓他們先吵,誰吵贏了他向著誰判,可眼看著他們一碼加一碼,宣寧候一家戰九家的氣勢被減弱他才猶豫的。


    如今有了康平王的準話,一個宣寧候再加一個康平王,足以讓他秉公判案。


    “本府宣判,今日船塢碼頭撞船之事,起因由沈家租賃船隻無故撞向賀家租賃小船,罪責當是沈家,本府責令所有賠償事宜,由沈家承擔。”


    有人不服:“可我們家小姐也落水了呀,這事兒該怎麽判?”


    賀嘯天反駁:“就你家落水了不成?”


    孫屏州一鼓作氣道:


    “雙方雖皆有損傷,但事情是沈家方麵主動挑起,與賀家無關,反倒沈家需得向賀家賠禮道歉,本府宣判結束,此案了結,無需再議。”


    驚堂木響起,審案就此結束。


    孫屏州結案之後,就迅速屏退大堂上的無關人等,讓各家去後堂把自家小姐領回家去。


    徐佳倩裹著披風走向賀平樂,主動告辭:


    “賀小姐,今日之事我向你道歉,我們不該一時興起作弄你,對不起。”


    她一開口,有好幾個女孩也跟著上前對賀平樂道歉,當然也不是全部,還有兩三個女孩與沈馨雅站在一處,看著那些上前跟賀平樂道歉示好的姑娘,湊到沈馨雅耳邊暗暗說著什麽。


    賀平樂脾氣大,但不記仇,有仇一般當場就報了,見她們主動道歉,也與她們回禮說道:


    “我當時也有點衝動,不好意思。”


    女孩們相視一笑,互相告別後才各自隨家裏人從官衙後門離開,所幸京兆府尹應對及時,今日的案件隻是內部很少一部分人知曉,沒有對這些姑娘們的名聲造成太大傷害。


    後堂中很快就隻剩下沈馨雅、賀平樂和福鑫公主了。


    賀平樂和福鑫公主對望一眼,賀平樂說:


    “你先走。”


    福鑫公主果斷搖頭:“我不,你先。”


    賀平樂|透過紗窗向外看去,要是四輪椅上那個冰山玉骨的男人不在,她也不至於這麽怕。


    賀嘯天的聲音從外麵傳來:“你是要阿爹進去請你嗎?”


    賀平樂趕忙應聲:“沒有沒有,這就來了。我,我幫公主係披風呢。”


    隨口扯了句借口,在福鑫公主的怒瞪下,賀平樂一陣風似的從後堂走出,期期艾艾來到賀嘯天麵前,慚愧乖巧的喊了聲:


    “爹。”


    賀嘯天將女兒前後翻轉看了看,關切問:“有沒有受傷?”


    賀平樂搖頭。


    福鑫公主跟著走出,李順和餘氏慌忙迎上,緊張的問她有沒有事,福鑫公主搖著頭,來到秦硯身旁,顫巍巍的喚了聲:


    “皇叔。”


    秦硯冷麵掃了她一眼,長歎一聲,雖然沒說話,但他這一聲歎卻也像座大山往福鑫公主頭頂壓下。


    不知怎的,皇叔近兩年越發冷漠,對誰都沒好臉,所有皇家成員中,福鑫公主最怕的不是她父皇和母妃,反而是這位生人勿進的冷麵皇叔。


    “公主,您受苦了,快隨咱家回去吧。”李順說。


    沈馨雅最後從後堂走出,餘氏上前,給福鑫公主和沈馨雅都套上能從頭遮到腳的鬥篷,裹得嚴嚴實實,把她們從後門帶走。


    賀嘯天拍了拍賀平樂的肩膀:“沒受傷就好,走,回家。”


    搭著女兒的肩,父女倆來到秦硯身邊,賀嘯天說:


    “閨女,去跟你師父道個謝,今日若非他在,你老爹我一個人還真沒把握對付那麽多人呢。”


    賀嘯天很自然的幫女兒和秦硯確定下師徒關係,不管秦硯是不是權宜之計才這麽說,但認下這層關係對女兒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屬於送上門的好事,不要白不要。


    賀平樂低著頭,隻敢悄悄偷看秦硯,低若蚊蠅的聲音說:


    “多謝……王爺。”


    賀嘯天‘嘖’了一聲,提醒道:“這孩子,叫師父!”


    賀平樂心虛,叫不出口。


    秦硯將四輪椅轉了個方向,直麵賀平樂,冷聲問道:


    “不舒服?”


    賀嘯天不解,賀平樂秒懂。


    “得了風寒?”秦硯又問。


    賀嘯天依舊不解,賀平樂還是秒懂。


    “哼。”


    冷哼一聲後,秦硯兀自轉動四輪椅離開,韓幸之與賀嘯天拱手告辭後,緊隨其後,倒是老管家不著急,笑眯眯的看著賀平樂,恢複了和藹可親。


    他告訴賀平樂,秦硯之所以會趕來救場,就是因為聽說賀平樂今天身體不舒服,他不放心讓老管家給賀平樂送些宮內秘製的風寒藥來,才聽說賀平樂在外與人爭執落水之事。


    聽了老管家的話之後,賀平樂全身都被慚愧籠罩。


    裝病逃學就算了,還被抓個現行!


    嘖,人果然不能做壞事,報應來得太快了。


    **


    第二天,賀平樂早早來到練功的小院兒,在兩個頂碗師父沒來的情況下,自己就先練了半個時辰,乖得沒邊兒。


    到中午吃飯的時候,賀平樂特地回去換了身幹淨的衣裳來找秦硯,在水閣前後轉了一圈,沒見著人,途經垂花門,正巧遇到送食的老管家,賀平樂迎上前詢問:


    “福爺爺,您知道王爺在哪兒嗎?”


    老管家指了個方向,回道:“在琴院。唉,又不肯吃飯,早膳也沒用多少。”


    賀平樂將老管家手裏的食盒打開看了一眼,濃油赤醬東坡肉,油煎小黃魚和蒜薹炒蜆子,看起來是兩葷一素,但實際上那素菜裏油星子也不少。


    她跟秦硯一起吃過兩頓飯,感覺他好像不是很喜歡油膩的東西。


    “王爺的腿冬日裏總是疼,夜裏睡不好,飯又不肯好好吃,看著吧,到明年春日又該消瘦兩圈。”老管家為了秦硯的身體操碎了心。


    每天為了讓他能多吃點,親自盯著廚房換花樣,可花樣換得再多,王爺的胃口提不上來一切都是白搭。


    “你去找王爺吧,陪他說說話也好。我去廚房,再盯著他們給王爺做點什麽。”


    老管家對賀平樂說完,便提著食盒往廚房去。


    賀平樂往琴院的方向看了看,轉身就走,小跑著上街逛了一圈後,在一條很小的巷子裏找到她想找的東西,怕涼掉就藏入衣襟,用衣服裹好拿回來。


    走近琴院,就聽見一陣陣的琴聲,像是在調音,賀平樂循聲找去,在東南角的琴室找到秦硯。


    “篤篤篤。”規規矩矩在門外敲了幾下。


    秦硯沒有抬頭,繼續跪坐在長案後調弦。


    賀平樂又敲了兩下,秦硯依舊沒反應,她便知道某人還生氣,這個時候可不能走,若是被嚇走了,那隻會讓裏麵的人氣上加氣。


    關係破冰的關鍵就是有一方要臉皮厚些。


    不理她,她就主動湊著些,畢竟是自己有錯在先,受點冷臉也是應該的。


    琴室愛潔,不能著履入內,這規矩賀平樂懂,她把鞋脫在廊下,輕手輕腳走入,來到秦硯所在的長案旁,兀自給自己找來一塊蒲墊,學著秦硯的動作跪坐而下。


    直到她坐下,秦硯才冷冷瞥向她,正要開口驅逐,就見她從衣襟裏掏出一個油紙包,笑嘻嘻的遞到秦硯麵前,還帶著些微喘,兩頰泛紅,額頭沁著細密汗珠。


    “我剛到孩兒巷買回來的糖芋苗,請王爺吃。”賀平樂說。


    說完,賀平樂便把油紙包解開,露|出內裏乾坤,大約二十來顆鴿子蛋大小的芋苗堆放在一起,裹著通透的黃糖漿,賣相有些不好,但撲鼻而來的味道卻很獨特。


    賀平樂抽出兩根竹簽,一根遞給秦硯,秦硯蹙著眉頭,目光從竹簽看到芋苗,再從芋苗看到竹簽,哼聲問道:


    “你覺得本王會吃這種東西嗎?”


    賀平樂用竹簽戳了一顆滾著厚厚糖漿的芋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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