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勳貴圈子裏,美貌不是稀缺資源,勳貴們隻要想要,就能擁有無數美妾美婢,但在選擇正室妻子之時,他們往往更注重妻子的家世、才學、名聲。


    親爹疼愛她,所以看她哪裏都好,覺得她配得上世間最好的兒郎,但賀平樂自己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想通這一點後,賀平樂也就不煩惱了,每天該幹什麽幹什麽,早上到點出門,傍晚到點回家,日子沒有絲毫改變。


    **


    這日,賀平樂戴著帷帽從花市走出,剛跟花市老板談下了續收秋季菊花田之事,拿著老板娘贈與的一捧木芙蓉正要上馬車,就聽身後有人喚她。


    “賀小姐。”


    循聲望去,賀平樂看見三個手拿折扇的青年公子從馬路對麵向她跑來,幾人都穿著書院裏的學士服,看起來斯斯文文。


    幾人在賀平樂麵前站定,盯著賀平樂的帷帽看,像是想透過帷帽看她真顏,為首那書生笑道:


    “竟然真的是賀小姐的馬車,還以為劉三郎騙我們的呢。”


    賀平樂不認識他們,聽到‘劉三郎’才想起是曾經跟邱真定過親的人,不想跟這些人寒暄,直接問:


    “你們找我有事?”


    三個書生對望一眼,為首之人對賀平樂拱手道:


    “我等時常去有間酒坊買酒喝,對賀小姐仰慕已久,可惜一直沒有機會認識小姐,今日在街上得見一麵,此生無憾也。”


    賀平樂聽到這裏便知他們沒別的事,便想轉身上車,誰知那三人卻繼續糾纏:


    “賀小姐別走啊,茫茫人海中得以遇見,足見緣分,我們幾個都是好酒之人,賀小姐是賣酒之人,既是一路,咱們何不找個清雅幽靜之地暢飲一番美酒,豈不快哉。”


    賀平樂耐著性子問他們:


    “是劉三郎讓你們來找我的?他在哪兒?”


    三人見賀平樂言語鬆動,愈發大膽,將她圍住,似乎想斷了她逃跑的後路,為首那書生說:


    “賀小姐想見劉三郎?他就在那邊,你與我們去酒樓喝一杯,我們叫劉三郎來給你敬酒如何?”


    賀平樂順著那人說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花市對麵的書畫攤邊,有個背對著他們,但不時鬼鬼祟祟往身後瞥的人,看身量背影,確實跟劉三郎有點像。


    就是這人,自詡才學通天,看不上邱真,當眾說要退邱真的婚,可邱真等來等去也沒等到劉家派人來,最後還是舞陽伯做主,邱家主動到劉家去退的婚。


    邱真後來告訴賀平樂,劉家之所以不來退婚,並不是想挽回婚事,而是怕他們主動來退婚後,邱家會霸占他家的提親彩禮……


    擺脫了這樣一戶人家,邱真近來日日拜佛念經,感謝佛祖的眷顧。


    本以為退婚的事就這樣結束了,沒想到這劉三郎還敢尋她的晦氣!


    “賀小姐考慮的怎麽樣?”


    離賀平樂最近的書生忽的伸手去掀賀平樂的帷帽,讓賀平樂露|出真容……


    彥瑜騎馬經過花市,看見路邊兩株君子蘭長勢喜人,便想買回去擺在書房,沒想到花還沒買,就遙遙看見一個姑娘被三個男子圍住,彥瑜本不想理會,隻因那姑娘身後的馬車十分豪奢,絕非普通人家的小姐,她有丫鬟,有車夫,根本不需要他出手相助。


    誰知那些人將姑娘的帷帽掀翻,彥瑜認出那被欺負的姑娘是賀家小姐,這才從馬背翻身而下,想把手裏的君子蘭盆栽遞還花販後去幫忙,可他這邊才剛下馬,就見那個掀帷帽的書生被一腳踹飛,徑直摔落到彥瑜腳邊,激起塵土一片。


    在那飛揚的塵土後麵,柔弱少女的身形慢慢顯現。


    賀平樂一把揪住想跑的另外兩個書生,一手一個甩飛出去,然後她大步跑向對麵書畫攤,像一根疾射而出的箭矢,目標正是書畫攤前驚呆不已的劉三郎。


    劉三郎嚇壞了,哪裏還顧得上什麽儀態風度,拔腿就跑,所幸他離賀平樂比較遠,在她追到書畫攤前就跑開了,賀平樂撲了個空,瞧著劉三郎的背影,隨手抄起書畫攤上一隻卷軸扔出去,正中劉三郎的下盤,讓他直接趴地摔下,賀平樂三兩步上前,揪著劉三郎的衣領就把人拖起身,質問道:


    “劉三郎,是你讓他們找我喝酒去的?”


    劉三郎被揪著衣領,怎麽都掰不開,嚇得雙腿直打顫,卻仍色厲內荏道:


    “賀平樂,你個潑婦!快放開我!要不然,我,我……我報官!”


    他的確心存報複,邱家來退婚,讓劉家丟盡了顏麵,趕巧在街上看見賀平樂,劉三郎有心壞一壞她的名聲,便指使三個素來品行不端的同窗尋釁報複,卻忘了賀平樂這女人力大如牛,不是尋常姑娘。


    “呸。報官?我還報學政呢!你們這些敗類,當街調戲女子,有辱斯文,有辱功名!我便是豁出去也要看看學政究竟容不容得下你們這種德行敗壞之人。”


    說著,賀平樂便把比她高出半頭,體寬身重的劉三郎給舉過頭頂,做好了砸出去的準備。


    劉三郎這才知道害怕,在賀平樂頭頂求饒:


    “姑奶奶饒命,下回再也不敢……啊……!!!”


    賀平樂早就看好了遠處街邊的一處牛糞堆,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把他扔出去,劉三郎的腦袋直戳牛糞堆中,顧不得身體上的疼痛,手忙腳亂從牛糞堆裏爬出來,頭上、臉上、身上,無一處幹淨的。


    周圍百姓們哄堂大笑,一場熱鬧看下來,都知道是幾個壞小子想招惹人家姑娘,反被人家姑娘給教訓,驚歎小姑娘厲害的同時,也被那幾個壞小子的下場給笑到了。


    劉三郎從牛糞堆裏爬出來,顏麵盡失,大受打擊,顧不得臭氣熏天,用手捂著臉就灰溜溜的逃走了,其他幾個被他叫來的書生自然也不敢多留,暗罵劉三郎不說清楚,讓他們憑的招惹上這麽個女煞星。


    這女煞星漂亮是真漂亮,可出手也是真狠。


    賀平樂把惹事的打跑後,碧溪已經把她的帷帽撿了回來,車夫也趕忙上前驅散看熱鬧的百姓,跟那些被砸到的攤位賠禮交涉。


    “姑娘你沒事吧?”碧溪圍著賀平樂轉了一圈後問。


    賀平樂拍拍裙子上的灰塵,說:“幾個軟腳蝦而已,你也太小看你家小姐了。”


    碧溪嘿嘿一笑,說:“是,小姐最厲害了。”


    主仆倆轉身往自家馬車去,一轉身卻看到意料之外的人。


    “彥世子?”賀平樂說,心中暗道:呃,這下親爹的美夢徹底要歇菜了。


    彥瑜手裏抱著一盆君子蘭,心情複雜的來到賀平樂麵前,幹笑著打招呼:


    “賀小姐。”


    賀平樂不知道說什麽,問他:“呃,你來買花的?”


    彥瑜愣了愣,這才想起來手上還抱著一盆花,說:“是是,是來買花的。”


    那些人被摔出去的畫麵猶在眼前,彥瑜對上賀平樂時居然有點緊張。


    看出他的不自在,賀平樂說:


    “那彥世子慢慢買,我回去了。”


    彥瑜點了點頭,而後突然反應過來,追著賀平樂身後走了兩步,喚道:


    “那個……賀小姐留步。”


    賀平樂停步問他:“彥世子還有事?”


    彥瑜深吸一口氣,平複好心情,上前說道:


    “賀小姐這幾日似乎都不在家中?我登門拜訪幾回,一次都沒遇見過賀小姐,故有此猜測。”


    賀平樂說:“我有個酒坊,還挺忙的。你知道我開了個酒坊吧?”


    彥瑜:“略有耳聞,賀小姐的酒坊挺出名的。”


    賀平樂:“下次有機會帶你參觀。”


    彥瑜卻說:“下回是什麽時候,其實我今日就有空的,不知賀小姐方不方便?”


    突如其來的直球讓賀平樂有點招架不住,成年人的社交禮儀,‘下次有機會’不就是一句客套話嗎?


    “呃,我……”賀平樂不知如何回答。


    彥瑜見狀說:“若是賀小姐還要去別處,那告訴我酒坊的位置,我自行過去等你也可。”


    話都說到這份上,賀平樂要是再拒絕似乎就有點不近人情了。


    “倒也,沒別的事了。”賀平樂說。


    彥瑜眼前一亮,說到:“那賀小姐請上車,我騎馬隨後。”


    說完便急忙轉身回馬路對麵去騎馬,那動作快得,賀平樂想反悔都來不及。


    “小姐,彥世子好主動啊,他是不是喜歡你?”碧溪湊近賀平樂耳邊輕聲問了句。


    賀平樂捂住她口無遮攔的嘴,往馬車走去,邊走還邊回頭看,心中納悶這彥瑜是怎麽回事?


    一般男人看見凶悍女子不是避之唯恐不及嗎?那彥世子怎麽反倒熱情了許多?


    他不會就好這口吧?


    懷著疑惑的心情,賀平樂掀開車簾往外看了看,上回她這樣偷偷摸摸掀車簾看外麵的人,還是前陣子秦硯天天來找她吃早飯的時候。


    彥瑜發現賀平樂的目光,與她對上,回以一抹溫文爾雅的笑,嚇得賀平樂趕緊收回目光,把車簾放下。


    從花市穿過兩條街就到了酒館。


    賀平樂從車上跳下,彥瑜也翻身下了馬,賀平樂指了指店麵,說:


    “就是這裏。”說完便帶著彥瑜入內。


    掌櫃的看見賀平樂,從櫃台後走出,對賀平樂問:


    “東家,這位公子是……”


    賀平樂說:“哦,我朋友,經過這裏來看看的。我招呼他就好,你去忙你的。”


    掌櫃的看了看樓上,欲言又止,賀平樂沒注意掌櫃的異樣,親自領著彥瑜在酒坊中轉悠起來,一邊轉悠還一邊跟他解說酒的品類,原以為彥瑜對酒不甚了解,沒想到他竟對各地名酒如數家珍,這不由得讓賀平樂感慨,學霸就是學霸,綜合知識麵太廣了。


    兩人在四季酒的展櫃前說話,賀平樂跟彥瑜說起這酒的釀造過程,彥瑜時不時的附和幾句,兩人肉眼可見的相談甚歡。


    忽然,櫃台後的掌櫃接連咳嗽了好幾聲。


    賀平樂正聽彥瑜說起江南名酒金陵春的釀造工藝,沒注意到掌櫃的提醒,直到掌櫃的咳嗽嚴重影響賀平樂學知識,她才忍不住回頭喊了一聲:


    “吳伯,你要嗓子不舒服就去喝點……水。”


    賀平樂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到後來幾近不聞,她愣在原地跟麵無表情的秦硯對視良久後,才反應過來,喊了聲:


    “師父?”


    吳掌櫃在櫃台後搖頭,這可不怪他沒提醒,是東家太遲鈍了,王爺都站在他們身後看了好久他們都渾然不覺。


    賀平樂莫名心慌,就像是幹什麽壞事被抓到的感覺。


    “師父,你怎麽來了?你身體好些了嗎?”賀平樂在腦內迅速反省一遍,確定自己沒做什麽壞事,這才敢上前關切詢問。


    秦硯沒有說話,而是掃向彥瑜,彥瑜知道秦硯的身份,趕忙上前行禮:


    “見過王爺。”


    秦硯頷首:“不必多禮。”說完才看向賀平樂,問:“你不是去花市了嗎?”


    賀平樂驚訝:“師父怎知我去花市了?你什麽時候來的?”


    秦硯見她頭上的發簪有點歪斜,直接上手為她把發簪擺正,而後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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