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明帝見他行此大禮,就知道他不滿賜婚,屏退宮人後,將他從地上拉起身,兩人到內殿的茶桌旁坐下說話。


    “朕早為你打聽過,此女出身世家,卻是個貼近民生的,端莊守禮,卻又不會過分拘謹,知書達理,才學斐然,與你定能誌趣相投。”啟明帝說。


    他就這麽個疼愛的弟弟,立妃之事自然是為他考量又考量才決定的,所選之人千裏挑一。


    “皇兄可是需要臣弟為您籠絡奉恩公?”秦硯話鋒一轉,問啟明帝。


    這可把啟明帝給問愣住,疑惑不解:“此話怎講?奉恩公何須用你去籠絡?朕是真看中了徐家那姑娘,覺得她很配你,這才下旨賜婚。”


    “既然皇兄無需臣弟為您籠絡奉恩公,那這道賜婚聖旨,臣弟恕難從命。”秦硯語氣堅定。


    對於秦硯的拒絕,啟明帝在下旨之初就已經料到,語重心長的勸道:


    “你自幼在朕身邊長大,性子執拗,朕希望有個知冷知熱的人陪著你。”


    “你長這麽大,朕沒要求過你什麽,但這一回,必須聽朕的。聖旨以下,斷無收回的道理。你若願意就留下陪皇兄用膳,若不願意,就回去吧。”


    總之,啟明帝就一句話:聖旨不收回。


    秦硯入宮前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並不與啟明帝爭執,而是從腰袋中取出一方明黃錦布,慢條斯理的將之打開。


    “這是我母妃在先帝駕崩前為我求來的一道聖旨,原以為用不上,但今日卻不得不用,請皇兄過目。”


    秦硯說完,將展開的明黃錦布遞給啟明帝。


    啟明帝接過後才發現,這竟也是一道聖旨,但卻不是啟明帝的聖旨,而是先帝遺詔。


    “我母妃是個重情之人,為情可以不顧一切,她希望我也是如此,這才在先帝駕崩前為我求了這道詔書,言明我的婚事可由我自行做主。”


    秦硯對啟明帝拱手懇切道:


    “求皇兄收回聖旨,臣弟已心有所屬,此生斷不可能另娶他人。”


    啟明帝將遺詔看過後仔細折起,問秦硯:


    “你心有所屬?是誰,說與朕聽聽。”


    秦硯直言:“宣寧候之女,賀平樂。”


    啟明帝扭頭嘖聲,像是早就猜到似的,在秦硯麵前欲言又止了好幾回,終於龍顏大怒:


    “你日日去尋她,朕就是怕你糊塗,這才急忙賜婚,你,你太令朕失望了。”


    秦硯鼻眼觀心,並不意外皇帝派人在宮外盯著他的事情,冷靜說道:


    “皇兄既然派人暗中盯著臣弟,那該知曉臣弟並非玩笑。”


    啟明帝急得踱步:“你屬意誰不好,偏偏屬意她作甚?且不說她與你有師徒名分,就說她這個人也不適合你!”


    秦硯反問:


    “她很好,我很喜歡她。皇兄以何為憑覺得她不適合我?”


    啟明帝直言:


    “她小小年紀便學了一通狐媚之術,你知道這京城裏有多少人暗中惦記她?若非宣寧候盯得緊,隻怕還輪不到你今日來與朕說這些。”


    秦硯眉頭蹙起,顯然對啟明帝評價賀平樂的話很是不滿,據理力爭道:


    “她模樣生得好惹人惦記,怎的就成了她的錯?長得好就是狐媚嗎?那些以貌取人之輩反倒成了受蠱惑的無辜一方嗎?”


    啟明帝也很生氣,怒道:


    “怎麽不是她的錯?她自知顏色,賣弄顏色,與那蠱惑人心的狐狸有何分別?”


    “陛下!平樂是臣弟鍾愛之人,並非狐狸,並未蠱惑人心,請陛下慎言。”


    秦硯聽不得這些詆毀之言,哪怕是他一直尊重的皇兄也不能說。


    啟明帝看著這個他一手帶大的親弟弟,從小到大他都不曾發過這樣大的脾氣,今日為了區區一個女子竟失態至此。


    “還說她沒有蠱惑人心,你何時與朕這樣說過話?”啟明帝氣得拍桌子,嚇得殿外宮人們紛紛縮著腦袋,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受牽連。


    “你越是如此,朕就越不會同意,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受人迷惑。”啟明帝怒極,將遺詔拋還秦硯,說:


    “你有遺詔在手,賜婚聖旨朕可以收回,但你想娶她,朕絕不同意!”


    啟明帝說完,便走向龍案,拿起禦筆扭頭找朱砂,像是要寫新的聖旨般,邊找邊說:


    “朕賜不了你的婚,但能賜她的,朕現在就擬詔書。”


    秦硯憤然上前:“陛下將她賜給誰,臣弟便去搶誰。”


    啟明帝吹胡子瞪眼:“你敢!”


    “陛下盡管試試,看臣弟敢不敢。”


    秦硯也是被逼到臨界點,什麽話都敢說,把啟明帝給氣得夠嗆,手中禦筆起起落落好幾回,啟明帝終究沒有落下。


    他將禦筆往龍案上一拋,靠坐到龍椅上擰眉生氣。


    秦硯見狀,上前在啟明帝龍椅前蹲下,像小時候那般平和勸道:


    “皇兄,臣弟並非有意與您作對,隻是想要一個心儀女子,求皇兄成全。”


    啟明帝閉著眼睛深吸兩口氣,再睜眼時便冷靜下來,對秦硯問:


    “做側妃行不行?”


    秦硯堅決搖頭:“不行,要正妃。”


    啟明帝:……


    第77章


    一道賜婚的聖旨在徐家掀起大浪,有人歡喜有人愁。


    歡喜的是奉恩公府上下,愁的是當事人徐大小姐。


    但任誰都想不到的是,就在聖旨下來的第二天下午,一道新的聖旨又送到奉恩公府。


    新的聖旨中說,康平王持有先帝遺詔,遺詔中有特定婚配人選,皇帝也不敢違背先帝遺詔,因此前道賜婚聖旨就此作罷。另念奉恩公府大小姐徐思慧賢良淑德,善名遠播,特封為嘉爵鄉君,祿米一百八十斛,年俸三千。


    聖旨的內容有點玄幻,說不好也挺好的,畢竟徐家沒有任何損失,白得了個配享食邑的鄉君之位;可說好又總覺得缺點意思,畢竟如果前道聖旨不作廢,徐思慧是要做康平王妃的。


    奉恩公府倒不是有多稀罕王妃這個位份,隻是奉恩公素來看好的是康平王,若能成就婚事,那徐家就算正式投入康平王旗下,如今算是一場泡影終成空了。


    而這件事裏,最高興的莫過於徐思慧。


    她不必為了家族勉強自己嫁一個並不了解和喜歡的人,還得了鄉君的封號,有這封號,將來她就比尋常閨秀多了條選擇的路,再不濟,就算是靠著鄉君的食邑也能自立門戶活下去。


    康平王確實履行了他的承諾,不僅處理了聖旨,還為她鋪了一段後路,徐思慧十分感激。


    徐家的婚事退了,人們對徐大小姐表示同情的同時又開始猜測,康平王所持先帝遺詔上的特定婚配人選是何方神聖。


    **


    賀嘯天從兵部衙門出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衙門口掛上了燈籠,他與幾個同僚站在門邊等小廝去牽馬,同僚們正閑聊著說一會兒要去哪裏喝酒,勸賀嘯天:


    “侯爺與我等一同吧。”


    賀嘯天裹著披風擺擺手:


    “不了不了,家中有人候著。”


    同僚們笑他:“自從侯夫人回京後,侯爺已經很久未曾與我等一處飲酒了。”


    賀嘯天拱手討饒:


    “諸位原諒則個,近來實在不敢晚歸,我家夫人見不到我,連飯都沒胃口吃。”


    同僚們這些年早已習慣他隨時隨地秀恩愛,聽他這麽說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再說了,我家夫人近來有了身孕,我得回去看顧著。”


    說著說著,賀嘯天又把話題繞到了夫人有孕這事兒上,生怕還有誰不知道這個消息似的。


    正說笑,就見停靠在兵部外的一輛豪華馬車上走下一人,華服飄逸,俊美無儔,眾大人定睛一看,紛紛走下台階與那人行禮:


    “見過康平王。”


    秦硯抬了抬手:“諸位大人不必多禮。”說完,他來到賀嘯天麵前,問道:


    “不知侯爺今晚可還有公幹?想請侯爺賞臉與我去潘樓飲一杯酒水。”


    眾位大人麵麵相覷,都覺得康平王這話說得有些太客氣了。


    賀嘯天也這麽覺得,拱手回道:“不敢不敢,我請王爺吧。”


    秦硯溫和一笑:“也行。”


    小廝們將各位大人的馬都牽了過來,大家都是武將,不習慣坐轎子。


    秦硯讓諸位大人先行離去,眾人翻身上馬,紛紛向秦硯與賀嘯天道別。


    賀嘯天和秦硯站在一處,目送大人們離開之後,賀嘯天才正色,沉聲問秦硯:


    “王爺是有何要事與我訴說?”


    他想,能讓康平王鄭重其事過來找他的,定然不會是小事。


    秦硯笑答:


    “侯爺不必緊張,就是請你喝酒。”


    賀嘯天不敢相信:“王爺當真無事?”


    秦硯斂眸思慮片刻,說:“倒也不是全然無事,確實有些私事想回稟侯爺知曉。”


    賀嘯天震驚,康平王居然對他用上了‘回稟’二字!


    現在已經這麽流行以上之尊,禮賢下士了嗎?


    不過既然康平王說了有事相談,那這頓酒賀嘯天說什麽也是要去的。


    **


    兩刻鍾後,潘樓雅間,美酒佳肴,美酒佳肴,陳列在前,賀嘯天看著這陣仗,心中忐忑不已。


    樓內夥計盡數退下後,雅間內就剩兩人對麵而坐。


    就在賀嘯天猶豫著要不要給秦硯斟酒的時候,秦硯忽的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嚇得賀嘯天伸出去拿酒壺的手給縮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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