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歸正傳,除卻皇親國戚,還有朝廷命官。貪腐之象處處都有,連偏遠之地的縣令都忍不住誘惑,惡事傳到了京城來!


    胤禛越想越是煩躁。


    何時才能肅清貪官,還天下一個清廉盛世?


    他願往,還有誰願往?


    胤禛眼眸黯然,忽然有些喪氣,直至不遠處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喚:“四叔?”


    陪皇上用完晚膳,弘晏便在宮中溜達散步,誰叫他不必再努力,效仿鹹魚日日鬆快就行。


    太子妃懷孕的消息讓他實在喜悅,一不小心吃得撐了,否則第一時間回宮去見額娘,連溜達都不必溜達了!


    天色微暗,輕風拂麵,一派好風景。轉換了心境,就連看膩歪的紅牆都變得可愛起來。


    還沒駐足多久,血液中隱隱傳來沸騰的衝動——


    不遠處有東西在召喚他。


    弘晏麵色微變,難不成路上躺著來路不明的大額銀兩?


    他暗道失策,扭頭就走。


    哪知渴望一陣接著一陣,簡直是老房子著火,一發不可收拾——


    弘晏終是熬不住渴望,板起一張圓圓臉,快步走了上去。


    誰知銀兩沒有,倒有個人,還是個熟人,四叔的臉色不是很好看,渾身散發著喪喪的氣息。


    這不對勁。


    金銀呢?財寶呢?召喚之物呢?


    等等。


    憶起辣雞能力【抄家我在行】的“持有者胤禛”,弘晏感覺到不妙了。


    果不其然,靠近四阿哥的時候,渴望慢慢消了下去。


    正主就在眼前,他猶豫一瞬,甜甜地叫了聲四叔,而後憑借直覺試探道:“四叔可在為銀兩煩憂?”


    不等胤禛回話,弘晏繼續試探:“四叔是否遇上了看不入眼的不義之舉?譬如收受賄賂,借財賭銀?”


    問罷,他眨巴著眼道:“四叔消消氣。不管遇上何事,氣壞了身子,不值得的。”


    胤禛低頭定定地看著他,忽然記起今早毓慶宮書房的一幕幕,目光一寸寸亮了起來。


    “元寶怎麽知道?”他的嗓音沙啞,像是受了振奮一般,喃喃道,“……竟是你最懂我!”


    作者有話要說:


    回房後,胤禛深情地記下隨筆:高山流水,知音難覓,康熙三十七年三月,我尋到了一生的知己。


    太子:?


    第5章 恨意


    胤禛越看弘晏越是親切,像是迷了心竅般,略略把今早川陝那件貪腐案敘說了一遍,隨即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問道:“元寶如何看?”


    說著,四阿哥猛然清醒,這問題不合適。


    他苦笑,侄子才五歲的年紀,自己真是魔怔了。


    哪知弘晏聽到“貪腐”二字,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冷靜的情緒驀然退卻,渾身繃緊,眼神銳利,像一張蓄勢待發的……小弓。


    他仰頭看向胤禛,一字一句冷酷道:“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都該死。有他們在,吏治如何清明,天下如何太平?”


    這話實在振聾發聵,一瞬間,蘇培盛裝不了鵪鶉了。


    他緩緩瞪大眼睛,低頭瞅了眼凜然的皇長孫,又抬頭瞅了眼怔愣的自家爺,居然看出了數不盡的相似之處。


    三喜張大嘴巴,臨門神色一片空白。


    阿哥平日裏脾氣好的不得了,原來這般……才是他的本性嗎?小小年紀心係江山社稷,在乎吏治百姓,不過沒表現出來而已!


    四阿哥哪裏知道宮人的看法。他從怔愣中回過神來,五味雜陳地想,這不就是他苦苦追尋的目標麽。


    額娘不懂他,兄弟不懂他,唯有侄兒探聽到了他的心聲,明白他的苦惱。


    胤禛越看弘晏越是喜愛,心下惱怒一掃而空,恨不能將他搶回阿哥所朝夕相處。


    轉而一想太子會有的反應,四阿哥隻能遺憾地按住念頭,良久喟歎道:“元寶,你是四叔的知己。”


    他嚴厲地告誡周圍,“今日之事若有泄露,爺定不饒他。”說罷迫不及待抱起弘晏,嘴角揚起不甚明顯的弧度,“來,四叔同你說說體己話……”


    半個時辰之後,弘晏麵無表情走在宮道上,圓臉慢慢掛起一張痛苦麵具。


    失策了,辣雞能力可以不靠物質傳播——


    係統厭惡貪腐,竟然還能共情於他。


    銀子發出召喚也就罷了,心聲怎麽也能召喚?隻因四叔是能力持有者嗎?


    都說良友易得知音難覓,知音,多麽浪漫的詞兒,可他不想成為四阿哥的知己。


    他才五歲啊……


    這不合理。


    被迫成為知己也就罷了,還被灌輸了一腦袋胤禛的抱負,胤禛對於貪官的憎恨,以及胤禛整頓吏治的看法。


    弘晏能怎麽辦,弘晏隻能點頭附和,跟著他一起憎恨。


    哪知四阿哥越說越是激動,似是開發了話嘮的潛質,還勾起小指同弘晏立下約定,說他若有機會領了肅貪的差事,定然帶著元寶一塊兒去開眼。


    弘晏:“……”這就不必了吧。


    胤禛目光亮得驚人,弘晏有了不好的預感。隨即安慰自己,如今距離康熙四十七年還早著,國庫還是夠用的,如同閻王下凡催人還債的那個四叔還沒出現,他實在不必擔憂;更何況汗瑪法重來一回,絕對不會如晚年那般做個散財童子,留下一堆爛攤子等收拾。


    暫且安慰到了自己,很快,毓慶宮近在眼前。


    弘晏重新振奮精神,抿唇露出個笑,心道額娘懷有身孕,他合該去看看成長中的弟弟妹妹——極大可能是曆史上的嫡出格格,他們父子未來的掌上明珠。


    腳步輕快地進了正院,小宮女立馬打簾進去通報:“阿哥回來了!”


    天色已晚,正院掌了燈火,朦朦朧朧的,好似也沾了幾分喜氣。全嬤嬤快步出來,一張嚴肅的臉滿是笑褶:“阿哥快進來,爺和太子妃念叨您許久了。晚膳用得好不好?”


    “好,都好。”弘晏乖巧地回,踏入裏間的腳步一頓,“阿瑪也在?”


    “孤在。”太子掀開茶盞,笑吟吟地瞥了兒子一眼,“總算還舍得回來,方才遇見你四叔了?”


    太子妃坐在他身旁,聞言也含笑望來,夫妻倆步調一致,說不出的郎才女貌,空氣中恍若流淌著脈脈溫情。


    弘晏望著今生的爹娘,心底驀然鬆軟了一角,“是遇見四叔了,聊了好一會兒。”


    鬆軟之後便是感慨,原來阿瑪是這樣一個不計前嫌的人,心胸寬廣,還對著他笑!


    “額娘,明明是件天大的喜事,您都不告訴我。”他蹭上前抱怨,“有弟弟妹妹了,我還成了最後一個知曉的……”


    哪知太子眼疾手快地攔住了他,把兒子抱在自己的膝頭,變臉似的教訓道:“莽莽撞撞蹭個什麽?你額娘如今金貴著,不能碰。”


    說教不夠,弘晏的臉蛋還被揉了好幾下,戳出幾個肉肉的小坑,一彈一彈地恢複了原樣。


    滿人都說抱孫不抱子,太子爺人前守得好好的,至於人後麽,沒人敢站出來指手畫腳,就如現在。


    “都是你阿瑪的錯。哪不能碰了?”太子妃嗔了太子一眼,“手勁輕些,元寶的皮膚嫩,可不像您。”


    又柔聲問兒子:“元寶渴了沒有?來人,切一道果盤來……”


    太子態度順從的很,臉上大寫著“孤聽你的”,弘晏竟詭異地嗅到了狗糧的味道,齁得他牙酸,皺起了一張包子臉。


    這廂,太子忽然想起銀票之事,瞅著弘晏的屁股手癢癢,到底還是舍不得,於是趁太子妃吩咐下人的功夫,把兒子抱得更緊了些,壓低聲音問:“阿瑪的銀票,元寶從哪發現的?”


    弘晏整個人被挾持住,霎那間進退不得,暗道失策。


    額娘都有喜了,怎麽還惦記那破銀票呢?


    “索大人告訴我的。”弘晏小聲道,沐浴著太子懷疑的目光,神情那叫一個信誓旦旦。


    太子左看右看沒看出破綻,因著弘晏除了讀書之外信譽度良好,到底信了這話。


    他給索額圖記了筆大的,哼笑一聲,麵上一副看開了的神色,“罷,孤不和你計較。”很有幾分灑脫的味道。


    倒惹得弘晏狐疑了起來,這反應不對勁啊。


    辣雞係統也沒有感應,難不成額娘給零花錢了?


    弘晏不過隨口一猜,哪想真的猜到了事實真相。


    太子妃處說說笑笑好不熱鬧,襯得偏院寥落冷清,唯有燈火零星三兩隻。毓慶宮如今沒有側福晉,格格侍妾住的地方統稱為偏院,麵積倒也不小,建築錯落夾雜,圍繞坐落於中軸線上的正院,與小花園一道呈眾星拱月之勢。


    後院共有三位格格,侍妾若幹。早先被禁足的李佳氏居於東廂房,受寵風光過一段時日;小李佳氏與張佳氏住在西廂,各養了太子的長女與次女。托孩子的福,兩人的吃穿用度沒短缺過,太子偶爾會來瞧瞧,或是賞賜一二物件。


    又一日黃昏,李佳氏指揮下人搬出座椅,麵朝前院的方向,就這麽出神地望著。她的麵色沉鬱至極,穿著一身素衣裳,模樣嬌美卻不再水靈,怎麽也遮掩不住眼周的青黑憔悴。


    小李佳格格消食歸來,見此嗤笑一聲,譏諷道:“還盼著飛上枝頭做鳳凰呢?如今山雞都當不得,還成日礙別人眼。”


    緊接著道:“太子妃娘娘才是真正的鳳凰,你算什麽東西?”


    聞言,李佳氏咬緊牙關,眼底閃過深深的厲色。


    這賤人仗著嘴皮子尖利,一有空便嘲諷於她,還攔著她不讓見懷胎十月生的女兒!可憐大格格如今七歲,竟忘記了真正的額娘……


    這麽多年等不到太子,她盼著盼著也就麻木了。從一開始的反唇相譏到置若罔聞,李佳氏以為自己早已習慣,可如今聽到正院的喜訊,她終究還是忍不下去。


    憑什麽瓜爾佳氏時隔五年再次懷上,她卻要無依無寵度過餘生?


    老天為何如此不公?弘晏算什麽,皇長孫本是她兒的位置!


    想起五年前生產那日,李佳氏的指甲嵌入手心,帶來陣陣疼痛。


    她生的不會是格格,更不會是死胎,催產藥本沒有毒性,定是太子妃買通了產婆,生生把爺的長子神不知鬼不覺地扔了出去!


    瓜爾佳氏掌管宮權,有什麽事做不到?


    弘晏如今享受的一切,還有皇上的寵愛,都是她那可憐的兒的!


    每每想到此處,李佳氏心痛得滴血,恨太子被奸人蒙蔽,也恨自己勢單力薄,魚死網破都做不到,沒法與太子妃拚命。


    眼看著仇人越過越好,太子爺的心越來越偏,禁足好不容易結束,她想同爺解釋,哪知她一心仰慕的男人聽也不聽,讓她無事別出偏院,省的壞了規矩。


    從今往後,她就成了毓慶宮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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