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申望著傻了眼的壽陽公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蹙著眉眼神相當深邃。


    壽陽公主此刻也幾乎要抱頭痛哭。


    這還真的是飛來橫禍,天要亡她!沒想到這才剛剛出宮玩了幾日,這麽快就要被扭送回宮。


    壽陽公主正發愁不知道該怎麽辦,沒想到裴申卻突然開了口:“這皇榜後麵的漿糊還沒有幹,應該還能再粘回去。”


    旁邊圍觀的人也是一邊罵一邊幫壽陽公主出主意:“真的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怎麽會有人這麽沒素質!還好這皇榜沒有撕爛,再粘回去吧!”


    正說著,還有人拍了拍壽陽公主的肩膀勸慰道,“沒事的小兄弟,剛剛我們都看到了,是個小孩兒幹的,跟你沒關係,你不用這麽害怕!”


    見大家都很讚同這個觀點,裴申從壽陽公主的手中接過皇榜,重新貼到了布告欄上。


    “那……就謝謝大家了!”壽陽公主想眾人拱了拱手,欣喜之色溢於言表。


    這都沒有認出來,那張畫像的辨識度果然不是一般的低!


    一個熱心群眾望著壽陽公主又道:“雖然你沒有揭這皇榜,但平時也可以多留意一下身邊的陌生女性,沒準真的碰上了壽陽公主,這一千兩銀子就歸你了呢!”


    “好的我記住了,我這就去找壽陽公主去!”


    壽陽公主尷尬的朝他咧了咧嘴,轉過身飛快逃離這塊是非之地。


    裴申也覺得這抱頭鼠竄去的少年很是有趣,望著他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


    壽陽公主跑出人群,越想自己的戶籍越覺得問題很大。


    百姓在遊走於各州縣時都需要憑借戶籍去辦路引,大部分城門口都派有官兵查看路引。而今到處都是尋找壽陽公主的皇榜,各州縣必定會加強盤查,沒有路引的人可以說是寸步難行。


    在決定出宮的前她確實已經做好了要麵對困難的準備,可是麻煩真的到了眼前,仍然還是很讓人憂愁。


    她垂著腦袋,長歎了一口氣。


    若非逼不得已,任誰也不會做出離家出走的選擇。


    幾個月前父皇賜婚她與琅琊長公主之子方熠。方熠狀元出身才高八鬥,兼之家世顯赫容貌出眾,乍一聽確實是個好兒郎。但是這個人姬妾成群,私生活混亂不堪,風流韻事甚至早已被編成話本子流傳到了宮裏,實在不是良配。


    可是就這樣的一個男人,父皇竟能把他誇得天花亂墜,還要選他做女婿,簡直離譜!


    他們將事情做到這個地步,她又豈能遇到一點點挫折就灰溜溜回宮任他們拿捏?


    不過戶籍的問題過分複雜,確實不是簡單想想就有解決辦法的。


    她一邊想事情一邊漫無目的的在街中閑逛,走了半晌,覺得又困又餓,就想找個客棧歇會兒。


    住客棧也需要戶籍,她之前沒有戶籍,都在鬼市裏找地方過夜。但是她在鬼市裏逛了一兩天也聽到了些消息,說是外麵這些客棧也有很多都是不太正規的黑店,即便是沒有戶籍也可以入住。不過這種客棧的價格太過便宜,環境似乎並不是很好。


    而今人在江湖,自然比不得宮中,就暫且委屈自己吃些苦吧!


    壽陽公主說服了自己,按照鬼市裏那些人說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一家黑店。


    鹹寧客棧。


    壽陽公主抬頭看了看客棧的招牌,就是這家沒錯了!


    壽陽公主剛進客棧的大門就有小二迎了上來:“不知公子是要打尖還是住店?”


    客棧裏有先生在台上說書,台下圍了一群觀眾,整個客棧相當熱鬧。壽陽公主抬頭看了一眼那說書先生,對小二說:“我住店,但是想在下麵聽聽書吃個飯,你去給我找個好位置。”


    “好嘞,您裏邊請!”


    小二幫壽陽公主挑了個空位,她剛要坐下,沒想到一抬頭竟然發現裴申在離戲台很遠的角落獨坐。


    這家客棧離國子監不遠,壽陽公主一路走來也見過好些監生。國子監的襴衫無論是從顏色還是樣式都太過尋常,可裴申身材挺拔容貌出眾,偏能把這衣裳穿出謫仙人的味道。


    也不能算她眼神好,這樣的少年郎在人群中確實很是紮眼。


    見壽陽公主一直朝裴申的方向看,帶她進客棧的小二也有些猶疑:“公子,您是不是不想坐到那邊去,和那位穿襴衫的公子坐在一起?”


    “我……”壽陽公主紅了臉,“我是想坐到那邊去,但是我可沒說要跟他坐在一起,我隻是嫌吵不想聽書而已……”


    一會兒想聽,一會兒又嫌吵,這個人……


    小二猜到了原因,很是懂事的提出了建議:“那穿襴衫的那位公子旁邊還有位置,您要不要去?”


    “行,就那兒吧!”壽陽公主點了頭。


    裴申也剛來不久,他素來儉省,點了一個菜一碗米飯,小二剛剛給他端上來。雖然飯食簡單,但他自小家教極嚴吃相很好,硬生生把這粗食吃出來山珍海味的感覺。


    “這位公子,咱們又見麵了。”壽陽公主走過去坐到了他的身側的另一個桌子旁邊。


    裴申抬頭看了她一眼:“是你?”


    “對啊,方才多謝公子為我解圍。”壽陽公主笑了笑,低頭看見他桌子上的飯食之後略有些吃驚,“你就吃這些東西,幹吃飯沒個湯水不噎嗎?小二——給這位公子上一壺酒,再加個菜,我請客!”


    “好嘞,這就來了!”


    小二拎著酒壺抱著菜單就朝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第37章 .  同眠  裴申和壽陽公主同室而眠


    小二將酒壺擱到了裴申麵前, 又問道:“您還要點什麽菜?”


    大家素昧平生,裴申不好意思平白受人恩惠,婉拒道:“謝過兄台的好意, 但是我不喝酒。菜也不用了, 這些已經夠我吃了。”


    “你這也太客氣了。”壽陽公主略想了想,又道, “你既然不喝酒, 我也不好勉強, 那這壺酒給我吧!不過這個菜你必須要,吃不完剩著也行,你方才幫過我, 我必須要還你人情的。”


    她既然這麽說,裴申也不好再拒絕, 也就隨便又點了個菜。


    天色漸晚, 一批客人已經吃過飯離開, 客棧裏安靜了些許,說書先生的聲音反倒大了些,裴申和壽陽公主在角落裏都可以清清楚楚的聽到說書先生的聲音。


    說書先生剛剛講完一個故事, 又開了個新故事。這個故事也不是什麽新鮮故事,講的是琅琊長公主之子後宅裏的破事兒。


    裴申不想聽到這些,飯吃到一半兒就走了。壽陽公主倒是對這個很感興趣, 在台下一邊聽故事一邊喝酒, 一整壺酒都見了底。


    裴申不打算再回國子監,就在客棧裏要了一個房間。上樓之前他要付賬, 將自己後來點的那盤菜的錢也付了。


    他不是愛占人家小便宜的人,方才之所以答應再點一盤菜,隻是怕她再糾纏 , 並不是就這麽接受她饋贈的意思。


    裴申住的房間在二樓。客棧裏給二樓的廂房都預留了可以看說書先生講故事的位置,隔著窗子可以看到樓下大堂。


    裴申他進了房間洗漱了一下,正打算關窗休息,樓下大堂卻突然鬧了起來。他定睛看了一下,那鬧事的人竟然是方才要贈他菜的人。


    壽陽公主聽先生說書,喝了幾壺酒,腦袋有些發昏。似乎是說書先生講的不太好掃了她的興,她借著酒勁竟鬧將起來。


    她站在說書先生的麵前,指著他的鼻子罵:“公共場合,你怎麽可以公然講這些汙穢肮髒的東西?你說說你這講的這都是什麽,一個臭男人和好幾個賤蹄子難以啟齒不堪入目的混亂生活有什麽好講的,你就不怕汙了大家的耳朵嗎?”


    說著,壽陽公主直接掀翻了一張桌子。


    她喝多了酒,臉色有些發紅,整個人暈暈乎乎的身子都立不直,偏偏人極為蠻橫,似乎隨時要跳起來挑了整個客棧。


    一個店小二看情況不對,馬上通知了掌櫃:“大哥,這酒鬼是想砸咱們的場子,是叉出去還是……”


    掌櫃的想了想搖搖頭:“不能叉出去,她掀翻了店裏的桌子,這些碗筷碟子也都要很多銀子!”


    大老板一般情況下都比底下的小嘍囉脾氣好會做人。


    掌櫃的走過來看一下情況,望著壽陽公主笑道:“公子,不知道是我們小店裏有哪裏服務不周到?竟惹得您發這麽大的火?”


    壽陽公主自幼被奴才們捧著長大,見店家謙卑,自己更是倨傲:“小爺正吃飯呢?你們請的那個說書先生卻聒噪的要命。煩得很,真是影響小爺吃飯的心情!小爺都已經坐的那麽遠了,可還是滿耳朵都是他的聲音,這能怪小爺嗎?”


    “是是是,這確實是小店的不是。但是小店有不盡如公子之意的地方,公子應當跟小二們說,何以竟到了掀桌子的地步了呢?”


    “小爺看不順眼就是掀了怎麽了?多少錢?小爺有的是錢,雙倍賠給你們就是?哪裏嘰嘰歪歪有那麽多廢話?”


    掌櫃給小二使了個眼色,小二很快就拿了個算盤過來:“這位公子,您掀了小店一張胡桃木的桌子,四兩;瓷碗一個、十五文;骨碟兩個、四十文;盤子十個,三百文;湯盆四個……還有您這頓的飯錢二兩四錢,酒三兩。您方才贈了位公子一盤菜,可是那位公子自己把錢付了,就不算在您賬上了。您要付的錢一共是十二兩零三十二文,餘下的那三十二文我給您抹了,您給我十二兩就好了。請問您是給現銀還是給銅錢?”


    她說好了要請他吃飯的,他竟然自己把錢付了,連她壽陽公主的麵子都不給?


    壽陽公主有點生氣,但是眼下這種情況她也沒心思再想裴申。她望著店掌櫃“嗤”的一笑,滿臉都是輕蔑:“我還以為有多少錢呢,才十二兩銀子,真是可笑!”


    她摸了下自己的腰間的錢袋……錢袋沒在腰間。她又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衣袖,又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前襟,又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靴筒……


    “掌櫃的,這小子八成就沒有錢!您看他穿的這個衣服,鬆鬆垮垮的根本就不像他自己的衣服,指不定是哪裏來的小乞丐偷了衣服,在咱們店裏裝闊呢!”店小二說道。


    壽陽公主出來的時候身上穿的是一件男裝,她身材瘦小,衣服不是很合身,誇大的衣服空蕩蕩的掛在她身上,看起來確實有些奇怪。


    壽陽公主聽見店小二的話有些氣憤:“你小子說話不要太難聽,小爺就是喜歡穿寬鬆的衣服怎麽了?舒服涼快,你管得著麽?”


    掌櫃的仍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也是,公子是貴人,自然跟他們這種下地插秧的泥腿子不一樣,出門自然是怎麽舒服怎麽來。寬大衣服貴氣,總不能像他們一樣還打著綁腿。”


    “還是掌櫃的明白事理!”


    壽陽公主瞪了店小二一眼,向掌櫃的露出了讚賞的表情。


    掌櫃的也點頭表示同意:“多謝公子讚賞——所以公子,您那十二兩銀子呢?”


    “您別著急,待我好好找一找!”


    掌櫃的又等了好半晌,可是壽陽公主還是沒能從口袋裏掏出一文錢來!


    “公子,您不是出門走的急沒帶錢吧?”掌櫃的語氣帶著寒意。


    店小二也附和道:“掌櫃的,您看我說的沒錯吧,他肯定是沒錢!”


    掌櫃的想了想再次做了讓步:“要不公子您給個地址,我派店裏的小二去您府上去取?”


    “……”壽陽公主麵露難色。


    掌櫃的也終於繃不住,不願再與她扯皮:“公子既然怎麽著都不成,那公子今日隻怕是走不了了!”


    店小二也有些興奮,伸手摸了下壽陽公主身上衣服的料子:“掌櫃的,您看著小子衣服的料子,還真是不錯啊!這衣服當了少說也得十幾兩!要不……”


    “拿開你的髒手!”


    壽陽公主看店小二探到自己胸前衣襟的手有些惱,當即一拳揮了過去。


    “啊!”


    店小二反應機敏,一下子掐住了壽陽公主的手腕。他力氣大,壽陽公主一下子就痛的叫出聲來。


    “你這個偷東西吃霸王餐的臭乞丐還敢嫌我髒?”


    說著店小二的手再次伸了過去,準備剝下壽陽公主的衣服去當掉。掌櫃的在一邊看著無動於衷此。旁邊圍了好些人,看得也是津津有味。


    “諸位且慢!”


    裴申有些看不下去,叫停了他們。


    掌櫃的聽到聲音也回了頭望了眼裴申:“這位公子,您是想幫他出頭麽?”


    裴申下了樓,望著掌櫃笑道:“出頭談不上,方才這位公子還說要送我一盤菜,雖然我沒有要,但是總感念他的一份心意。這位公子看起來也不像是壞人,估計真的隻是出門走得急沒有帶錢。在下幫他將欠掌櫃的銀子代為償還,還請掌櫃的放這位公子一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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