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卿卿自知闖了大禍想要趕快離開,可是齊王府實在是有些太大,她還沒有逃出府門, 就被府中的侍衛攔了下來。


    張卿卿被侍衛捉住送到了齊王麵前,趙熙也問訊急忙趕來。


    趙煦躺在擔架上一邊哭還不忘告狀:“父王, 就是她!就是這個女人傷了孩兒!”


    齊王順著趙煦手指的方向, 目光凝到了張卿卿的身上。


    倘若是別的傷可能還會有回寰的機會, 可是偏偏卻是如此見不得人的傷。


    趙煦才二十多歲,迄今膝下止有一女。他是齊王嫡長子,若是以後都不能生出來兒子, 這齊王的爵位,乃至這未來的天下歸屬,隻怕都會有變數。


    齊王氣急, 抽出來身邊侍衛的佩就奔向了張卿卿。


    “父王且慢!”趙熙攔住了齊王, “父王,張韶不是咱們府上的家奴, 她是國子監監生,又跟安定侯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您若是如此衝動,在府上就斬殺了她, 隻怕後患無窮!”


    齊王掃了趙熙一眼,眸中都是寒意:“她傷了你大哥,難不成你還想保她的性命?”


    “孩兒不是這個意思。孩兒之前也是受她蒙蔽,不知道她的底細,才跟她有了些來往。而今她傷了大哥,孩兒自然不可能會跟她站在一邊的!但是父王,您要是想殺她辦法有很多,何必要用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辦法,弄的自己也一身腥呢?”


    “那你有什麽主意?”


    “父王,大哥見過她的身子,剛剛大哥也說的清清楚楚,她是個女人。當年陛下下旨令罪臣張賀之子張韶去國子監讀書,可末了去國子監讀書的卻是這個女人。這可是欺君大罪,倘若我們將此事稟告陛下,陛下必將她淩遲處死,那時候她死的可就沒有父王您用刀這麽爽快了!明明是我們穩贏的局麵,父王為何要逞這一時之快反而讓別人抓住把柄呢?”


    齊王細想了一下趙熙的話,果然放下了佩刀。


    這個女人畢竟是安定侯府的人,他既然與方修交好,也不好平白殺了方家的人。倘若他將這個女人送到禦前,無論陛下怎麽處置,方家總沒有埋怨他的理由了。倘若陛下要連帶方家一起追究,到時候他再為方家求個情,興許方修那小老兒還得感激他。


    張卿卿被關在齊王府,下午齊王就帶著趙熙進了宮。


    其實這種事兒原本並不需要趙熙去的,可趙煦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出於子孫計,這世子之位隻怕要換人。趙熙是齊王唯一的備選世子,但他是庶子身份卑微,今既然要擔大任,自然也需要親自進宮麵聖,在他的皇爺爺麵前刷下存在感。


    齊王進宮之時老皇帝正與妃嬪嬉鬧。前些日子他剛得的那個小皇子突然病逝,總覺得自己多年的期望落了空,所以一直打算再生一個出來。不過目前後宮嬪妃的肚子一直都沒有動靜,他的心情十分煩悶。如今聽說齊王帶著自己在外麵養的小兒子來拜見他,他的心情就更差了。


    不過畢竟是第一次見自己的這個大孫子,他還是很在乎自己的形象的。他叫小太監收拾了下殿中汙穢,自己和妃嬪俱都整了整衣衫,這才讓人宣齊王父子入殿。


    齊王和趙熙跟著太監一起進了大殿。老皇帝此時正一臉嚴肅的伏在禦案前看奏折,夏季天熱,年輕妃嬪正在龍椅邊站著給老皇帝打扇。


    “兒臣拜見父皇,靜母妃!”


    趙熙也有樣學樣跟著參拜,不過嘴裏的稱呼已經變成了“皇爺爺”和“靜皇祖母”。


    老皇帝是十幾歲的時候生的齊王,齊王也是在不到二十歲的時候生的趙熙。雖說如今孫子都已經弱冠了,但是老皇帝如今也不過才五十七八歲。


    由於保養得當,老皇帝看起來還十分年輕,與趙熙不似祖孫,竟似父子。至於那位靜娘娘那就更年輕了,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與趙熙雖也是祖孫輩分,但是放在一起看頂多隻能算是個兄妹。


    老皇帝見到趙熙之後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之後輕咳一聲,又把目光凝在齊王身上:“原來是齊王啊,你今日入宮拜見所謂何事?”


    齊王聲淚俱下的講完故事經過,皇帝聽完之後情緒還算穩定。


    張卿卿的事情一兩年前他就已經知道了,還是琅琊長公主親自告訴他的。


    方熠的事情他早就聽說過了,他雖知方熠一到女色麵前就要犯渾,可是把自己的愛妾塞到國子監去讀書的事情實在是有失體統!


    他當時很是生氣,但是琅琊長公主在他麵前哭訴許久,他不能不給長姐麵子。更何況壽陽公主看上了個小書生非要跟方熠退婚,他也算欠方熠一個人情,所以這件事情就隻能這麽算了。


    皇帝又仔細梳理了一下齊王講的故事,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時間怒上心頭,伸手拍了下龍椅前的禦案,罵道:“方修匹夫!當年朕令張賀孀妻幼子居他的府中,他幹的好事!張賀的老婆被他改嫁給別人,兒子給弄死了,女兒嫁給了自己的侄子當小妾!如此奸詐小人,張賀當年竟選了這樣的人做大舅子,真是瞎了眼!


    “……”


    齊王看了自己老爹一眼,總覺得他是不是抓錯了事情的重點。


    他是想讓老皇帝在處理張卿卿之餘再順便懲治一下方家,給他一個賣方家人情的機會沒錯,但是這個時候更重要的似乎是自己受了傷的兒子吧?


    那位靜娘娘聽完故事則感觸良多,若不是在大殿中需要注意儀態,她隻怕會興奮地吃著西瓜嗑著瓜子來旁聽。


    這位齊王世子好男風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她雖在深宮,但也有所耳聞。身邊伺候的奴婢也曾從宮外弄來些話本子,有好些故事的原型就是這位齊王世子。


    原本她還疑惑這位世子爺是上麵那個還是下麵被壓的那個,而今世子爺折了子孫根,恐怕今後也隻能被壓了。


    這位世子爺府上早已經有過一個女兒,後半生的床笫生活也沒有徹底葬送,說來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皇帝又看了齊王一眼,也覺得自己看問題的切入點似乎存在著一些問題。


    “那個,齊王啊,你放心,這件事情朕必會秉公處理。假冒張韶的女人和方家上下確實都膽大包天,竟然讓齊王的世子受到如此大的委屈,朕必定會重重罰他們!就依齊王的意思,魁首淩遲,其他的也由齊王你看著辦吧!”


    皇室子弟那麽多,多一個趙煦不多,少一個趙煦也不少。他既不是最出色的也不是最特別的,根本就無所謂。不如就按照齊王的意思隨便處置了凶手就行了。


    那誰才是那個最特別的那個呢?


    倘若是他的太子生下來的皇孫,那可能會跟其他的皇室子弟都不一樣。


    當年太子自殺,大著肚子的良娣也同太子一起死到了東宮的那場大火之中。倘若那孩子生下來了,估計也跟趙熙的年紀差不多了。


    他有過許多個兒子,在這些孩子之中他最喜愛的就是嫡出的太子。太子守成持重聰明仁善,都怪他當年不辨忠奸被奸人所惑,竟將愛子逼上絕路。


    時隔多年,他不是不後悔,否則也不會給太子的太傅張賀網開一麵,讓張賀的兒子去國子監讀書。


    可是他是皇帝,倘若有人給他台階他可能會下,別人沒有鋪好台階,豈有他主動認錯的道理?


    唉,這事情隻要一想,就讓人忍不住唏噓。


    解決了趙煦的事情,齊王又向皇帝提起了趙熙的事情。


    上一次齊王想給趙熙的生母周氏追封王妃,皇帝剛迎來一個小皇子,嫌這事兒晦氣,並沒有答應。這一次趙煦出了事,他必須要給趙熙一個嫡子的名分。


    老皇帝本來就關心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很容易的就點了頭。


    隨他們的便吧!反正都不是他的太子。


    不過這孩子生的伶俐,一身的氣韻倒和當年的太子有幾分相像。再想想,他們是叔侄,像些也在情理之中。


    事情解決完之後,老皇帝揮揮衣袖就想讓他們下去。人生苦短及時行樂,他還年輕,興許自己還能再生出來一個像太子的兒子呢!


    沒想到臨走之時,趙熙卻突然又回了頭:“皇爺爺,孫兒有一件事情想要單獨跟您說。”


    皇帝和齊王都扭頭看了趙熙一眼。


    好端端的,他能有什麽事情好跟皇帝單獨說的?


    “熙兒,在皇爺爺麵前你不可如此放肆!”


    齊王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這小兒子究竟憋了些什麽話,竟連他也瞞著。


    不過老皇帝看著趙熙這個模樣倒是有些好奇:“無妨!齊王你先都退下,朕要聽聽朕這孫兒究竟有什麽要單獨跟朕說的。”


    所有人都走完之後,趙熙跪在地上給皇帝磕了一個頭“稟聖上!草民有罪,罪犯欺君!草民不是齊王的次子趙熙,齊王殿下之所以會認草民為子,給草民上玉牒,全都是受草民的蒙騙。草民不敢欺瞞聖上,特來請罪!”


    “那你是誰呢?”


    皇帝眯了下眼很是期待他的下文。


    即便這個小子真的是假冒的,但是齊王本人都沒有發現,他主動把這事兒說出來幹什麽呢?倘若他什麽都不說,必定可以在王府中錦衣玉食的度過一生,如果他運氣好,日後再也沒有小皇子降生,他估計還能做皇帝。他又何必自曝身份,主動引來這殺身之禍呢?


    第101章 .  郡主  張卿卿被封為郡主


    張卿卿在齊王府中關了數日, 之後就被刑部的人接管,準備幾日之後的淩遲。


    她除了重傷齊王世子的罪責之外,男扮女裝去國子監讀書的事兒也被捅出來了。此人罪犯欺君, 淩遲確實也不為過。


    這兩日大牢裏的夥食還不錯, 張卿卿聽說牢裏會給馬上就要處刑的犯人“斷頭飯”,為了讓犯人死的安心, 這種飯的標準一般都很高。


    張卿卿蹲在大牢裏啃著雞腿, 啃了一半歇了會兒, 唉聲歎氣很久。


    “誒,張卿卿,你家裏人過來看你了!”


    “啊?”


    張卿卿原本背對著木圍欄正在吃飯, 並沒有觀察四周的動靜,冷不防就被守衛踹圍欄的聲音嚇到。


    她前些年其實也進過一次號子, 那個時候是跟著顧懌一起在男監。罪行雖不算大, 但是跟一堆男人擠在一起, 所以難免不自在。而今還算不錯,她至少住的是女囚,還是單間。


    張卿卿抱著大碗回了頭, 一眼就看到提著食盒的方熠。


    “二哥,你來了。”她望著方熠笑了笑。


    方熠點了點頭,也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卿卿。”


    這些日子方熠似乎休息的不太好, 他的眼睛紅紅的都是血絲, 麵色也有些發黃。


    之前方熠跟她說過,她身份的問題不是問題, 他早已留了後手,不會真的出事。可是這一次她不僅僅暴露了身份,她還重傷了齊王的世子, 隻怕這次的事情應該沒有那麽容易了解。


    他這些日子應該為她操碎了心。


    她死倒是無所謂,但是方熠之前既然做好了準備,方家應該不會受她的連累吧?


    張卿卿強作鎮定,又道:“二哥怎麽還拿了食盒過來?牢裏的斷頭飯也很好吃,我一個人哪裏吃得了這麽多……”


    方熠沒有回應她的話,隻是放下食盒,從腰間荷包中拿出一錠銀子遞給了那看守。


    那看守自然也明白方熠的意思,幫他開了監倉門之後自己也走到一邊:“還請方公子快一些,小的就在外麵等您。


    方熠“嗯”了一聲,衝他點了點頭。


    看守走開之後方熠望著張卿卿,情緒差一點沒有控製住。


    他衝過去一把抱住張卿卿,渾身都在顫抖:“卿卿,你還好嗎?”


    “還沒有到行刑的那天呢,我能有什麽不好的?”


    張卿卿拍了拍方熠的脊背。


    馬上就要去受刑的人明明是她,怎麽他看起來竟然比她還要緊張害怕?


    方熠抱著張卿卿半晌沒有吭聲,最後還是張卿卿先開了口。


    “二哥,我的事兒是不是牽連了府上啊?舅舅他們都沒事吧?”


    “方家確實出了事情,不過跟你沒有關係。大伯父他自己做了錯事,被褫爵流放了,但是大堂哥還在邊境領兵,我母親也還在,方家一時半會兒倒不了。倒是你,你這些日子都是怎麽過的呀?”


    說著說著,方熠聲音裏竟然帶了些哭腔。


    張卿卿在這監倉裏住了七八天,不僅沒有洗過澡,身上的衣服也從來都沒有換過。她每日吃喝拉撒都在這小小的房間裏,一身都臭烘烘的。也難為了方熠,竟然能這麽把她擁到懷中。


    張卿卿覺得有些慚愧,輕輕推了下方熠:“二哥,你鬆開我吧!我身上臭,髒了你的新衣服。”


    方熠哪裏會管這些衣服不衣服的,隻是拉著她不撒手。


    張卿卿也知道方熠是擔心她,再次安慰道:“沒事沒事,不就是死麽。這世界上誰都會死,無非也就是個早晚的事情,沒有必要那麽介懷的。二哥這麽好的人大約可以活到一百歲,那我無非是提前你七十幾年去探探路。到時候黃泉再見,我可以當導遊帶你四處逛逛。”


    張卿卿想了想,又覺得哪裏不太對:“不過七十幾年是真的太久了,到時候我們在黃泉之下也未必能認得出來。到時候二哥已經是個老頭,但我就不一樣了,我沒有老的機會,模樣應該是不會大變的。二哥若下了黃泉,隻管照著我這個模樣找我就行了——也不對,我要受的是淩遲之刑,身上的肉被他們割的一片片的,到時候二哥隻怕也難以認得出我。不過也沒事,誰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黃泉,可能我也隻是瞎盤算……”


    “別說了!”方熠低頭,一下子吻上了她的嘴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國子監撩漢指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鍾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鍾域並收藏國子監撩漢指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