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的聽到賀紅梅這麽給自己說話,一時又是感動,又是尷尬,連忙站起來喊了一聲:“賀同誌……”


    賀紅梅也尷尬起來,問:“你是不是要回去了?我送你出去吧。”


    男方隻好站了起來,卻不停拿眼睛去看賀紅梅。


    蘇淨禾見他不像是一點意思都沒有的樣子,又覺得把不準,幹脆從口袋裏拿了兩個雞蛋,偷偷塞進了賀紅梅的口袋,小聲交代:“紅梅姐,給兩個雞蛋給你們。”


    又低聲說:“你多送一段嘛,也顯得有禮貌,不然讓別人說我們小尾村的人冷淡,要是路上不知道聊什麽,唱唱歌,說說話也好啊。”


    這個年代青年男女在一起的時候□□歌很常見。


    賀紅梅聲音好聽,人也溫溫柔柔的,這是她的加分項。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拒絕,但是女方這邊把姿態做得大方點總不會有錯。


    賀紅梅這一去,直到天快黑了才回來。 *


    第26章 說親


    兩人路上不知道說了什麽, 本來說沒看上的那個相親對象隔天居然又來了一回。


    這次中午就去賀紅梅家吃了飯。


    賀紅梅下午特地給蘇淨禾送了一籃子紅雞蛋過來,不住跟她道謝。


    男方家裏很快過來下了訂,後來聽人說起,才知道對方看中賀紅梅為人體貼, 做事細致, 吃雞蛋的時候還先給男方剝了殼, 又備了水, 又喜歡賀紅梅唱歌一把好嗓子,性格也活潑。


    賀紅梅也挑中對方斯斯文文,話雖然不多,給未來嶽家幹活的時候卻很老實,一點也不惜力氣。


    兩邊皆大歡喜。


    雖然表麵上沒說什麽, 可賀紅梅私下跟她媽交底的時候, 卻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她媽教訓:“你是不是傻,現在兩邊都互相挑著,誰不喜歡勤快的!你要端著也等結婚了再說,倒時候讓女婿給你倒洗腳水都成!這還相著的時候就起架子了, 我尋思你小時候也沒這個脾氣啊!”


    賀紅梅隻好把聶小田的話學了一遍。


    當媽的氣得一口老血都要出來了:“什麽小丫頭片子說的你也聽,我看你是蠢的!以後理她遠點,也不知道安的什麽心!”


    農村裏沒有什麽秘密,轉天各家老娘們都知道了聶小田是個“人精”,年紀雖然不大, 已經會拿捏人了, 什麽話都敢說,多半是跟她媽趙金蓮學的。


    聶小田自然不知道這個事情。


    雖然賀紅梅跟那個男的成了,她多少有點看不得人好,卻也沒怎麽放在心上。


    倒是自從這一回, 她得了賀紅梅的好幾個水煮雞蛋,算是開了頓葷,一下子琢磨過來,開始每天認真梳妝打扮,收拾得漂漂亮亮地出門。


    大冬天的,村子裏人人都灰撲撲,就她一個鮮豔豔的,頭發一天一個樣,或盤或絞,讓人一眼就能瞧見。


    眼看要過年,公社裏農閑下來,壯勞力或者被抽去修路,又有去舂米碾米的,女的卻忙著操持家務,走親訪友,不少人家更是湊著這個時候,安排家裏適齡的年輕人說親事。


    聶小田看準了這個機會,讓跟她玩得好的幾個小姐妹四處跟人吹噓賀紅梅能說上親事,一半是靠她梳頭的手藝。


    一來二去,名聲居然也漸漸打了出去,開始有人來找她學怎麽梳頭。


    聶小田推脫不願教,但是如果誰要去相親,可以找她幫忙梳頭,給點彩頭意思意思就好。


    她既然提了,都是未婚姑娘家,哪裏不好意思不給,說是“意思意思”,都要看她臉色行事。


    有給吃的,有給錢的,聶小田統統來者不拒,隻是要是數量不夠,就要擺臉色,梳得亂七八糟的,稍微說幾句,她就把梳子一撂,跟人說:“要不你找別人去?我也不圖你這個掙錢!”


    她每次都不肯在家裏做這個事,收了錢跟東西,也偷偷藏起來。


    這種事情自然瞞不住人,雖然聶小田沒有主動提,但是趙金蓮還是很快知 * 道了,這天特地等著女兒回來,把她攔住問:“外頭都說你長進了,給人梳頭也能掙錢,現在掙多少了?怎麽有了錢還藏起來不給我??”


    又伸出手跟她討錢。


    這陣子她大兒媳婦廖秀霞用自己的工作沒了做借口,攛掇著兒子聶廣生要分家。


    偏偏兒媳婦娘家廖姓人多勢眾,又站著理,趙金蓮雖然咬死了不肯分,卻也倒貼了不少東西跟錢出去才把事情擺平,正缺錢缺得厲害,一聽說女兒偷藏了那麽多私房錢,哪裏能忍。


    聶小田要是從前的那一個,少不得老老實實地把錢掏出來,了不起偷藏一點做私房,可換做重來一回的她,在外頭好歹也對付過不知多少個雇主,又知道她媽對自己下不了狠手,是以壓根沒有當回事。


    她冷冷地把趙金蓮的手推開:“我自己掙的錢,自然是自己收著,反正我過兩年就要出嫁了,以後我是要嫁去城裏的,家裏要是對我好點,我就對你們好點,要是對我不好,我嫁出去了,你們一點光都別想沾!”


    趙金蓮完全沒想到會從女兒嘴裏聽到這樣一番話,一下子人都傻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你一個村裏的,現在紡織廠的工作又沒了,城裏人都要娶城裏的,你怎麽嫁進去?”


    “紡織廠的工作還不是怪你們給弄沒的!”聶小田從鼻子裏輕蔑地“哼”了一聲,“你別管我怎麽嫁,我自然有我的辦法。


    說著也不管她媽怎麽看,一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把門給關了。


    她弟弟聶穀生聽到聲音,本來想回去睡覺,現在回不得房,隻好去找他媽趙金蓮。


    最近這一段時間聶小田的脾氣大得古怪,偏偏句句話都掐著趙金蓮的命門。


    趙金蓮先是按老做法打罵,後來發現好像不太對,以前母女兩哪有什麽隔夜仇,可現在稍微說兩句重話,聶小田好像就真的恨上了一樣。


    她自己也是女人,看著娘家也好,婆家也好,哪個兒子不是娶了媳婦忘了娘,見得多了,就知道將來養老還要靠女兒。


    眼看現在聶小田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也越來越會打扮,主意還那麽大,最重要的是她居然真的掙到錢了,趙金蓮哪裏還敢再像從前一樣對她,隔著門罵了一頓,聲音都不敢罵大,最後還是把兒子哄去閣樓睡了。


    而房間裏,聶小田卻對著鏡子在發愁。


    哪怕是之前,聶正崖對她也很冷淡,現在分了家,對方就更冷漠了,根本沒有什麽培養感情的好辦法。


    她原本打算趁著蘇淨禾腿傷,在對方麵前多轉悠,本以為靠自己的手腕,哄這個樣一個小丫頭不在話下,誰知道今天去招荷花在,明天去馬娟蘭在,再改一天聶正崖又在,根本輪不到自己插手。


    而且那個蘇淨禾不知道有什麽毛病,居然真敢支使自己做事,上回還讓她去掃水池!


    怎麽有這麽讓人厭惡的人!


    眼 * 看聶正崖跟著招隊長他們一行去了縣裏,聶小田打扮得再花枝招展也隻能哄著村裏小年輕給她帶零嘴吃,根本起不到“給聶正崖”看的目的,她東瞧西瞧的,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現在小尾村去鎮上的路被泥石流給堵了,大家都忙著去修路,這還是小路,過幾年修貴枝鐵路的時候,就要征更多人,修大路了。


    到時候一窮二白的聶正崖會為了給那個拖油瓶妹妹蘇淨禾掙錢讀書,去貴枝鐵路做工,然後從這裏被領導看中,從而慢慢發跡。


    聽說他在鐵路隊裏也吃了特別多的苦。


    如果自己能跟著一起去,當然,肯定不能做什麽挖路、做飯的,但是記記賬,做做接線員還是可以的。


    在村子裏接觸不到,去了鐵路隊裏總能朝夕相處了吧?


    隻是怎麽才能被選進去,這是個問題。


    聶小田不太記得當時的細節,隻知道前世村裏去了鐵路隊的女的隻有招荷花,她去做飯。


    招荷花是招隊長的女兒,自己卻隻有一個除了抽煙犯嫌一無是處的爸。


    聶小田一邊嫌棄,一邊想著辦法。


    聶正崖去鐵路隊肯定還是要去的,不吃那些苦,他就沒辦法發跡。


    隻是這回不能讓他把錢花在那個連聶家人都不是的妹妹身上了。


    親生小姑子都不能這樣對待,哪有哥哥賺了錢,全去培養妹妹的道理!


    婚不用結了?以後他們的孩子不用養了??


    不但養,還要早點多養幾個,讓自己立穩腳跟,以後真相曝光,她也能母憑子貴,不至於擔心其他的。


    最好能想辦法快點給那個蘇淨禾說一門親,哪怕年齡不夠,還不能嫁呢,過去做個童養媳也好啊,又能省錢,又能省力,說不定還能得點彩禮。


    反正以後恢複高考了,自己是絕對不同意給她去讀書的。


    德行!


    ***


    蘇淨禾卻不知道已經有人算著要把自己早點嫁出去。


    因為聶正崖暫時還沒有回來,招荷花就天天來這裏陪她,兩人白天晚上都吃住在一起。


    蘇淨禾勸她晚上可以回去,招荷花搖頭不肯,還偷偷說:“在這裏住著舒服,你不知道,晚上我大哥跟我爸都打呼,那個聲音,梁上老鼠都能給震下來,跟打雷似的,我媽也就算了,也虧我大嫂大著肚子還能睡著!”


    又說:“在你這裏清清靜靜的,我們兩個人一床睡還暖和呢!”


    招荷花是大隊長的女兒,性格也好,村裏很多小姐妹都願意跟她一起玩,她在蘇淨禾這裏,其他人自然就會跟著找上門來。


    這天賀紅梅的堂妹賀紅杏怒氣衝衝地找上門來,跟招荷花訴苦:“我看聶小田的頭發梳得好看,又聽說好多人都去找的她,就也跟著去了。”


    “收了我五毛錢!說給我梳個好看的頭,結果就梳成這樣!”


    賀紅杏把頭上帽子一掀開,露出頭發來。


    她前麵頭發被一縷一縷用頭繩綁起來,最後纏成左右兩個小辮 * 子結,而後腦勺上的頭發從中間被分開,露出清晰整齊的一條縫來,左右兩邊也各編了一條八字辮,又先前那兩個小辮子結纏在一起。


    這發型看著倒是挺唬人,纏纏繞繞的,但是並不怎麽好看。


    賀紅杏越說越氣:“還以為找她梳頭能變得漂亮點,特地一大早就去了,錢也一分都沒少她的,還另給了兩個橙子,我自己攢著一直都不肯吃,結果成了這個樣子,我就問了兩句,她還笑我,說別人梳出來都好看,就我的醜,要我自己反省!!”


    看她眼睛都紅了,招荷花連忙去勸,又幫她把頭發拆開,重新放下來。


    賀紅杏頂著聶小田梳的頭發這小半天,早就有點定型,現在放下來梳個原來的辮子,沒有往日的整齊,還東翹一撮,西翹一點,像狗啃一樣。


    她看著鏡子,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這可叫我怎麽出門相親啊,要給人笑話死了!”


    蘇淨禾細細打量了一下賀紅杏,忽然開口:“紅杏姐,你要是不嫌棄,我給你試一下?萬一不好再讓荷花姐給你梳?”


    賀紅杏愣了一下,轉頭去看招荷花。


    處了這些天,招荷花也知道蘇淨禾不是說大話的人,連忙一推賀紅杏:“小禾是紡織廠裏頭出來的,眼光好得很,手也巧,你先試試吧。”


    這個時候的紡織廠仿佛自帶光環一樣,雖然覺得蘇淨禾年齡有點小,可一聽說是紡織廠出來的,賀紅杏一口就答應了。


    蘇淨禾認真考慮了一下,賀紅杏的腦門大,偏偏頭發發量很少,而聶小田梳的這個發型為了編後麵的辮子,隻好把前麵的頭發全部往後梳,這就造成了這個發型到她頭上那麽難看。


    如果想要通過發型來調整賀紅杏的相貌,最重要是“遮瑕”,就是把腦門擋住,又將顯得頭發多,至於辮子複雜不複雜,精致不精致,其實倒還是其次了。


    她想清楚了這一點,很快就動起手來,先把鬢角的的頭發沿著胎毛線特地留出來了兩塊地方,梳成兩邊修飾性的一小角劉海垂著擋住腦門,又把其他頭發往後梳,紮了一個馬尾。


    蘇淨禾在頭繩的地方纏了一圈蓬鬆的黑色碎布,把尾巴的頭發往頭繩的方向倒梳,包住裏頭的碎布,又用小黑夾子小心地夾起來,不讓發型變形。


    她處理起來非常快,前後不過十分鍾就收拾好了,明明就是一個很簡單的大丸子頭,可稍加調整之後,把賀紅杏大腦門,頭發稀疏的缺點全部都遮住,還顯出幾分嬌俏來。


    “好了,紅杏姐看看合不合適。”


    原本還將信將疑的賀紅杏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一下子有些不敢置信,湊近打量了好半晌,還忍不住伸手去摸了好幾回頭發,這才又驚又喜地轉頭去看招荷花。


    招荷花也吃驚極了。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她真的不敢相信短短十分鍾,居然能靠一個簡單的發型給人帶來這樣 * 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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