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桃月也被嚇了一跳,勸道:“晚棠姑娘也是關心司業大人,是我思慮不周,抱歉。”


    “雲郎,我沒有旁的意思,我隻是太過關心你。”晚棠怯怯的跟他道歉,“我……我錯了。”


    秦雲擺擺手,捏了捏眉心:“不,是我一時衝動,嚇到你們了。”


    “《冬春謝》一曲我傾注了許多情感,不喜別人如此汙蔑它。”


    “是,是!我錯了!”晚棠抹抹眼淚,拿過沐桃月的琴,“《冬春謝》清耳悅心,悠揚婉轉,是曲中佳作,我現下便彈奏一遍,向雲郎賠罪。”


    優柔縹緲的琴聲響起,如泣如訴,加上晚棠這會兒低落的情緒,倒比昨日聽到的又哀怨了幾分,縱是沐桃月這般不通音律之人,也聽的幾欲落淚。


    沐桃月盯著晚棠彈琴的手,若有所思。


    秦雲薄唇緊抿,看不出什麽表情,隻是猛地低下頭,掩住了眼裏一閃而過的淚光。


    ————————


    入夜的春風度依舊燈火通明,鶯歌燕舞,樓上樓下嬉鬧聲一片。


    沐桃月本來應該在房裏等子書俊來找她,可賽金花非要她去再學半個時辰的舞,等她好不容易學完,等在門口的彤兒告知說房裏的客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還是昨日那幾個人,隻是多了一個特別嚴肅的大官人,看起來一屋子人都害怕他。”彤兒說。


    “長什麽樣?”


    “長得……跟這幾日經常來的那位官人有五六分相似。”


    沐桃月心裏咯噔一下,尚寺卿?


    回廊裏人來人往,脂粉氣與酒氣混合,廂房裏不時傳來靡靡的音樂與不堪入耳的調笑,沐桃月低著頭腳步匆匆,隻想快些回到自己廂房裏去。


    前方搖搖晃晃走過來一個男人,滿身酒氣攔住了她的去路。


    “這是幾時來的新人?我怎的從未見過?抬起頭來讓我仔細瞧瞧。”


    沐桃月被強迫著抬起下巴,眼前的男人五十上下的年紀,大腹便便,一臉油膩,一見到她的臉便兩眼放光。


    “這如花似玉的小美人,走,陪皇叔喝酒去!”


    “不行啊皇叔,蜜桃姑娘有客了,您下次,下次!”彤兒急的上去拉他,被男人一下甩到牆上。


    “不知死活的東西,皇叔也敢攔?”


    他踢了彤兒幾腳,又像提溜小雞一樣把不停掙紮的沐桃月夾在腋下,直接推開一間空廂房就丟了進去:“小美人,今夜你來陪皇叔快活快活 !”


    沐桃月嚇得麵色慘白,幾次三番想要衝出來,無奈對方身材過於胖大,守在門口紋絲不動,情急之下她抓住對方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男人吃疼,用力把她掀翻在地。


    “不知死活的賤人,敢咬你皇叔!”男人氣急敗壞的揚起手便要打她,突然感覺脖頸處涼颼颼的,低頭看是一把寶劍自後麵橫到了他的頸前。


    他立時雙腿發軟,哆哆嗦嗦的回頭:“是誰……如此大膽冒犯皇家?”


    第32章 斷魂曲(九)   子書俊久等沐桃月不來,……


    子書俊久等沐桃月不來,一時聽著外麵亂哄哄的就出來查看,正巧就看見她被一個陌生男人拖去了廂房。


    男人張口閉口自稱皇叔,卻是從未見過,於是拔劍橫上了男人頸前,隻要他再敢妄動一下,定要血濺春風度。


    隨後趕來的尚辰製止了他,按下他的劍鋒,把嚇得瑟瑟發抖的男人推到一邊。


    “趙正卿在這煙花之地自稱皇叔,官家知道嗎?”


    “尚……尚寺卿?”男人酒醒了大半,努力睜大眼睛,“你如何會在這裏?”


    他便是三位死者臨死前都接待過的那位客人,宗正卿趙平。


    趙平最怵頭這位不苟言笑的大理寺卿,油鹽不進,無甚愛好,偏偏又與官家沾親帶故,他平日裏見了都繞道走,沒想到今日會在這裏遇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子書小王爺不管這兩個人,收了劍衝進房裏,就看見沐桃月有些害怕的坐在地上,見他來了,抬起頭委屈的喊了一聲。


    “寺正大人!”


    “莫怕。”他伸手拉她起來又抱進懷裏,“我在。”


    尚辰站在門口與趙平說著話,眼神有意無意的掃過,沐桃月有些不好意思的從子書俊懷裏掙出來,理了理頭發:“我無事,咱們回去吧,有些事情想要講與寺正大人聽。”


    “好。”子書俊點點頭,牽著她的手回去了。


    趙平伸長脖子看:“那是誰?我聽那女子喊他寺正大人,您的手下?”


    尚辰想了想,若告訴他那是瑞王府的小王爺,少不得要傳出子書家家風不正的風言風語,反正沒幾天沐桃月就要離開春風度了,沒必要多生事端。


    於是他淡定點頭:“是,大理寺的寺正。”


    .


    沐桃月被子書俊拉回廂房,房間裏是捂著嘴偷樂的宋曉星,見怪不怪的任海遙,以及乖的像隻兔子一樣的南嘉郡君李靨。


    她深呼吸幾下穩了穩心神,悄悄問宋曉星:“郡君這是怎麽了?”


    宋曉星樂的不行:“偷吃被抓。”


    李靨氣的拍拍桌子:“我若偷吃就去萬竹軒了,會跑來春風度?”


    “靨兒要去萬竹軒做甚?”尚辰挑簾進來。


    李靨嚇得乖乖坐好:“嗬嗬,沒什麽,隨便聊兩句,外麵發生何事?”


    “宗正卿趙平與錦鶴剛剛起了些衝突,已經無事了。”


    “他便是趙平?”子書俊皺眉,前幾日說三位死者死前都接待過同一位客人,那客人就是趙平,開封府請了大理寺介入,要去查一查這個宗正卿,沒想到竟在這裏遇到了本尊。


    “一個旁枝宗親,怎敢自稱皇叔?”


    “正經算起來他也是宗叔,便是官家真的知道了,左不過訓斥一頓敲打敲打。”


    尚辰挑了個點心吃,他有些餓了:“沐娘子不是三日便離開?不要惹是非。”


    子書俊點點頭又搖搖頭:“已過去一日,還有兩日。”


    “桃桃今日做了什麽?”李靨殷勤的給自己夫君倒了杯茶,又轉頭問道:“可有發現?”


    沐桃月點頭,把自己今天經曆的事情都講了一遍:“司業大人發了脾氣,晚棠奏了一曲向他賠罪,雖說隻是一瞬,但我看見他眼中有淚。”


    “因為曲子動人?聞曲傷情?”任海遙說。


    “也許吧,感覺他那時特別悲傷。”她仔細回憶著,“不過隻一會兒便掩飾住了,很刻意,所以我才覺得奇怪。”


    “那曲子叫什麽名字?”


    “叫做……《冬春謝》。”


    “《冬春謝》?這名字好耳熟哪!”任海遙撓撓頭,“一時想不起來。”


    吃了兩塊點心的尚寺卿擦擦嘴:“荏苒冬春謝,寒暑忽流易。”


    “之子歸窮泉,重壤永幽隔……對對對!就是這個!”


    子書俊也豁然開朗:“是潘嶽的《悼亡詞》。”


    沐桃月一臉茫然:“潘嶽是哪個詩人?怎的沒聽過?”


    宋曉星 :“就是潘安,那個大美男。”


    “哦~大美男潘安呀。”她點點頭,“曉得曉得,這是他的詩?”


    子書俊給她拿了塊點心,又把一杯茶端到她麵前:“……待你回家,每晚加課。”


    “加什麽課呀?”沐桃月捧著點心,好奇的大眼睛眨啊眨。


    “四書五經,諸子百家。”小王爺手撐著額角,側頭看她。


    這傻女子是該多學點東西,就不會隻知大美男潘安,卻不知才華如江的“二十四友”之首潘嶽了。


    “《悼亡詩》是潘嶽悼念亡妻所做,秦雲用這首詩來給曲子命名,悼亡誰我們就不知了。”


    尚辰低頭喝茶,假裝看不見自己表弟的膩歪勁兒:“錦鶴,你明日便去國子監,查查這個秦雲。”


    ——————————


    之後的兩天,子書俊都沒有出現,每日來的隻有宋曉星一個人。


    “呐,小王爺去查秦雲了,任海遙社長跟憶安哥哥去調查合歡閣的事,南嘉郡君被尚寺卿禁足,不許出門。”


    宋曉星嗑著瓜子,四仰八叉的斜躺在圈椅上:“憶安哥哥最近忙的都不理我,好無聊。”


    “我也很久沒見樂康哥了。”沐桃月癱在另一張圈椅上,見宋曉星瞪她,連忙舉手澄清,“我一點兒都不想他!”


    “嗯……這還差不多。”宋曉星滿意的點點頭,繼續嗑瓜子。


    “小王爺查出了線索,秦雲是六年前死去的春風度頭牌雪柳的弟弟,當年雪柳之所以被送進合歡閣,是遭人誣陷,誣陷她的人就是四仙姝。”


    沐桃月驚訝的捂嘴:“難道說凶手是他?”


    “八九不離十,不過找不到證據。”


    “是蓖麻子中毒,墨風哥哥不是也檢查出來了?”


    “問題是秦雲的住處找不到蓖麻子,他也跟這春風度的後廚啊什麽的沒有來往,實在不知是如何下毒的。”


    “而且為什麽思遙會中毒呢……?”沐桃月咬著嘴唇百思不得其解,“他是參與了當年的誣陷一事,還是做了晚棠的替死鬼?”


    “總會查出來的,現在國子監忙著春試的事情,尚寺卿授意國子祭酒,指名要秦雲幫忙,所以他明日不會來春風度授課了。”


    宋曉星一條一條跟她講著外麵的事:“合歡閣的事情也查的差不多了,明晚子時大理寺會與開封府聯手,一舉端了這個連青樓女子都談之色變的人間煉獄。”


    “到時把所有人都關押起來,慢慢審。”


    沐桃月點頭表示知道了:“那我能做什麽呢?”


    “你啊,什麽都不用做,小王爺特意囑咐過了。”


    宋曉星清清嗓子,學著子書俊低沉的聲音:“告訴桃桃乖乖的,明日酉時三刻,我接她回家。”


    第33章 斷魂曲(十)   第九日。


    今日秦……


    第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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