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妙和蕭雲婧來時各乘一輛馬車,考慮到正逢年節,西市擁堵人多不便,薛妙便讓秦|王府的車夫先趕著馬車回府,順道告訴楚烜,她和清河縣主去西市逛逛。


    蕭雲婧先上了馬車,薛妙跟府裏的車夫說了兩句,走到蕭雲婧的馬車前,正要上去,卻見車簾掀開,裏麵伸出一隻柔荑素手,青蔥玉指,如雕如琢。


    薛妙教這隻手晃了一下方才搭手上去,借力上了馬車。


    正如薛妙之前所言,寶京西市繁華,商肆林立,兩旁旗帆隨風輕擺,道路寬闊,沿邊各色攤位,商販叫賣的聲音此起彼伏連成一片。


    年味未散,不久又是上元節,街道上人流密集,比肩接踵,馬車堵在西市門前許久都未能挪動半分,薛妙便棄了馬車,與蕭雲婧一起步行進去。


    薛妙心中謹記自己是個‘沒見過世麵’的人,一進西市的門,什麽都還沒看到就先擺出了驚歎的神色。


    不過西市倒也對得起薛妙這虛偽的驚歎,各色新鮮玩意兒,外來的貨品舉目皆是,琳琅滿目,便是些常見的小玩意兒都比其他地方要精致許多。


    薛妙起初還記掛著那幅十分眼熟的圖騰,想著早些回去,漸漸就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後,順著人群走走停停,還買了幾樣東西,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勝在顏色鮮豔模樣討巧好看。


    蕭雲婧竟也就隨著她這麽消磨時間,絲毫不耐煩都不曾有。


    半個多時辰後,薛妙將一條獸牙手串裝進袖袋裏,一回身見到身後的蕭雲婧,突覺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道:“縣主不是說要買些東西?”


    前方便是寶京一家極負盛名的首飾鋪子。


    蕭雲婧率先邁進鋪門,她剛露了個臉,裏麵掌櫃的便極有眼色地迎了上來,“貴人今日要些什麽?”


    他一邊後退著將蕭雲婧和薛妙迎進鋪子裏,一邊道:“鋪裏新來了批頭麵,上麵的東珠成色上佳,貴人可要瞧一瞧?”


    蕭雲婧神色淡淡,並不看掌櫃,而是自顧自地往樓上走,相當輕車熟路,想來是這家鋪子的常客。


    她這樣,掌櫃的也並不惱,反倒喜笑顏開地送她們上了二樓,轉頭使喚夥計去取店裏的一眾寶貝。


    遇上蕭雲婧這樣的大主顧,掌櫃的自然不會放過機會。須臾,夥計端來數個紅木盤和匣子,不止是他口中那批頭麵,還有些其他首飾,這些光芒璀璨的金銀珠寶有一點是共同的,那便是——每一件都值許多銀子。


    說來薛妙手裏的銀錢家底也不算少,出嫁之時薛老夫人為了麵子也好還是覺得虧欠她也好,為她準備的嫁妝十分豐厚,田舍鋪子,金銀器具,甚至還有厚厚的一摞子銀票。


    嫁進王府後楚烜也並不曾苛待她,一應吃的用的穿的都供應的是最好的,至於銀錢方麵,楚烜嘴上雖什麽都沒說,但每隔一段時間常旭便會送來一匣子的銀票,說是正妃的月例,薛妙每每接過都覺得這月例真是實在。


    薛妙心裏盤算著自己的家底,驚覺麵前這些掌櫃口中的“鎮店之寶”,貴人來了才奉上來的東西,她竟可隨手包圓。


    沒有人會嫌錢多,薛妙也是俗人一個,抿著嘴竊喜一番,細細打量麵前的首飾。——不買,看看也是可以的。


    看著看著,薛妙的目光落在了一隻玉笄上。


    這是隻和田青玉雕琢成的玉笄,色純質膩,通體淺青,笄首雕著祥雲紋,甚是簡單。薛妙隻瞧了一眼就想起了楚烜,她拿過那隻玉笄,觸手生涼。


    薛妙將玉笄拿在手裏細細端詳了片刻,越發覺得與楚烜相配。


    自薛妙進門,掌櫃的觀她衣著打扮與身上的首飾便知她非富即貴,再者,能與清河縣主相伴且言行中並不顯露下位者的姿態的人,身份自然不一般。


    見薛妙唯獨對這隻玉笄另眼相看,掌櫃的立刻道:“這位貴人好眼力,您別看這隻玉笄模樣簡單,卻是上好的和田青玉製成,一整塊玉就雕了這一隻!您再瞧著上麵的紋路,這乃是烏老先生親手所刻……”


    薛妙打定主意要買這隻玉笄,懶得聽他廢話,直接道:“不必多言,報個價便是。”


    掌櫃的說那麽長一番話可不就是為了說服薛妙買下玉笄,見她這般幹脆,正合了他的心意,臉上的笑意立時更深了兩分,笑容可掬地報了個價。


    自首飾鋪子出來,蕭雲婧又帶著薛妙去了她常去的幾家鋪子,待兩人最後從一家胭脂鋪子裏出來,日已西斜,瑰麗霞光鋪滿天際。


    薛妙腹中空鳴,四處張望,忽地想起皇後曾說的那家楊氏炙羊肉,便問蕭雲婧:“縣主可知西市有一家楊氏炙羊肉?”


    蕭雲婧自然知道,帶著薛妙七拐八繞,走到一條街巷深處。


    一抬眼就見一條暗色老舊的旗帆上寫著個碩大的‘楊’字,蕭雲婧和薛妙尋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招來夥計,要了炙羊肉和古樓子。


    不多時,一大盤炙羊肉擺上桌,薛妙嚐了一口便知道了為何皇後會對這家鋪子讚不絕口,她當即不再多言,埋頭吃起肉來。


    蕭雲婧起初還有些矜持,但見薛妙隻顧埋頭吃根本不關心旁的,漸漸也放開來。


    等到兩個人吃飽喝足,又是半個時辰過去。


    薛妙心滿意足地出了楊氏炙羊肉的鋪門,看著略微領先她半步的蕭雲婧不是說,心中暗道奇怪,人都說清河縣主是個傲慢又難相處的人,為何對她如何好說話?難道是因為她陪她心照不宣地演過戲?


    薛妙一路思忖著走出西市門,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各自停在兩側,遙遙相對的兩輛馬車。


    一輛是平陽侯府的馬車,亦是她們來時所坐的那輛,另一輛則是秦|王府的馬車。


    薛妙心存疑惑,讓念兒先去放東西,自己則站在坊門前與蕭雲婧告別,“今日多謝縣主,寶京西市果真如我所想,繁華有趣。”


    念兒掀開車簾,正要將手裏捧著的匣子放進去,一抬眼就愣住了,她收回手,轉身叫薛妙,“王妃……”


    “何事?”


    薛妙說著扭頭去看,卻見車簾掀開,露出了車裏坐著的人。


    楚烜穿著身雪青袍衫,一手掀開簾子,冷冷淡淡地抬眼看著薛妙。


    蕭雲婧忽然冷哼一聲。


    薛妙收回視線,感受著楚烜冰冷的目光,再看看麵前神色不善的蕭雲婧,驀然覺得自己就是話本中所說腳踏兩隻船玩弄人心的花心紈絝大少爺,而現在是她的正房捉|奸現場。


    作者有話要說:


    楚烜:嗬!


    我深刻反思了一下,覺得自己這時速300的手速還是不要立什麽時候更新的g好了orz畢竟……渾身插滿旗子……


    總之!不請假就有更新!群麽我的小可愛萌!


    雖然你們不說話!但是我知道你們愛我!(迷之自信(拒絕滋醒服務


    第024章 藏嬌


    薛妙腦中無所顧忌地跑馬,麵前的蕭雲婧神色不善,轉身便走。


    薛妙忙勒馬橫韁,清咳一聲,對著她的背影揚聲道:“縣主慢走!”


    蕭雲婧頭也不回,兀自往前走。


    春夜涼風吹起她碧色的裙擺,清冷逸絕。


    此情此景,與話本中貴家女得知真相情絕當場的描述像了八分,其餘二分,一分可惜在她是個女子,清河縣主業已出嫁,絕無磨鏡之好;再有一分可惜在天晴無雨,少了些氣氛。


    薛妙一個不留神,腦中野馬再度掙脫韁繩,來回橫跳。


    薛妙看著蕭雲婧所乘的馬車掉頭移開,這才朝府裏的馬車走去。


    楚烜這一回坐在了車廂正中的位置,身披素麵滾邊披風,無甚表情地坐著,眸色淺淡,落在薛妙身上。


    若說蕭雲婧是尊碧玉觀音,楚烜就該是尊白玉觀音。


    薛妙腹誹著上了馬車,稍一猶豫,在他右手邊挑了個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


    她還沒坐安穩,就聽楚烜道:“王妃看起來似乎很是不舍?”


    “不是,沒有,您看錯了!”薛妙一個激靈,矢口否認。


    否認的話脫口而出後,薛妙慢慢回過味來,心道自己這心虛實在沒有必要,不過與清河縣主結伴遊了一趟西市,又不是與什麽不清不白的男人攜手同遊。


    定然是被腦中那些無謂荒唐的思緒影響了!


    薛妙刨除掉那些雜七雜八的想法,略微傾身,嬉笑著湊上前問楚烜:“您專程來接我?”


    炙羊肉所料重,薛妙在楊氏炙羊肉的鋪子裏坐了許久,身上沾滿了味道,這樣一湊上前,越發明顯。


    更別說如今的坐法,她稍一動兩人的腿就無可避免地挨挨蹭蹭。隔著厚厚的衣衫,楚烜仍舊能感受到那股異樣的感覺。


    楚烜皺著眉將她推遠,不動聲色地收了收腿,並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道:“去楊氏炙羊肉了?”


    先前在外麵,天寬地闊的,薛妙尚未覺得,上了馬車才嗅到自個兒衣衫上沾惹到的肉香與調料的味道,煞是濃鬱。


    薛妙點著頭,悄悄往靠近車廂門的地方挪了寸許,嘴上道:“果真如皇後所說,肉質鮮美,外酥裏嫩,吃得人酣暢淋漓,恨不得吞了舌頭!”


    “真是極美味,極美味的……”薛妙一邊說著一邊暗自吞著口水。


    明明才吃了個夠本,一想到那個滋味,還是忍不住垂涎三尺。


    薛妙感歎著忽又想起什麽,問楚烜:“您從前去過麽?”


    楚烜眄她一眼,鬼使神差地沒說實話,“沒有。”


    怎麽會?薛妙心中訝然,他生於寶京長於寶京,近三十年……但轉念一想,她又覺得也並非沒有可能,畢竟他十三歲便上了戰場,此後數年多數時間都在軍中。


    “那便可惜了。”薛妙為他這許多年都不曾發現並享受到這樣的美味而感到遺憾。


    “可惜什麽?”楚烜的聲音無波無瀾在耳邊響起。


    薛妙正欲說話,瞥見他的神色,倏然一笑,杏仁眼裏閃著幾分亮光,靈動狡黠,“可惜您沒能早早嚐過這樣的美味……”


    楚烜看她,卻聽她又道:“可我再一想,您沒去過,可不就便宜我了麽?”


    “過幾日挑個時間,我和您一道去,這樣日後您吃到炙羊肉就會想起楊氏炙羊肉的滋味,自然也會想起第一次去是我陪您一起去的……”


    薛妙說著打量楚烜的神色,瑩潤櫻唇張張合合沒有個停下的時候:“您不說話,我就當您答應了,待回去我就去問方大夫……”


    楚烜目光從她唇上移開,嗓音不知為何有些啞了,道:“我幾時說要去了?”


    薛妙反應極快,“誰說是您要去了,分明是我嘴饞,吃過一次還想再吃,求著您陪我再去,想讓您給我付銀子呢!”她眨了眨眼,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胡扯,“我剛才不是在求著您跟您商量呢麽?”


    馬車在夜風裏徐徐向前,些許涼風從拂過車簾吹進來。


    薛妙坐得離車門太近,被風吹得指尖泛涼,她扯了扯披風,手指往衣袖裏縮了縮,臉上笑意融融,彎了眉眼哄孩子一樣問楚烜:“現在您答應了嗎?”


    楚烜將她縮手的動作收入眼中,沒有說好也沒說不好,擰著眉道:“坐那麽遠做甚?常旭駕車不穩,當心摔出去。”


    常旭在車廂外將楚烜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轉頭,視線似乎要給車簾挖上一個洞。


    想讓王妃坐近些,直說便是,何故要誣蔑他?


    薛妙忍著笑往裏挪了挪,又挪了挪,直挪到與楚烜腿挨著腿,她才停下,見楚烜目視前方好似全然不關心發生了什麽,她故意問:“您看我這樣夠安全了嗎?不瞞您說,我甚是怕疼,常旭駕車實在讓我不放心,我萬一真的摔下去了可如何是好?”


    楚烜這才屈尊降貴般看了她一眼,言簡意賅兩個字:“坐好。”


    薛妙坐在他側邊,靠得很近,她盯著他微紅的耳廓,抿著嘴偷笑。


    車廂外,常旭聽著兩人的對話,隻覺得今夜的風好涼,吹得他神情都麻木了。


    ……


    回到府裏已是戌時,夕陽的最後一抹餘韻收起,夜色徹底黑沉下來,府裏已然掌上了燈。


    薛妙在車上便將今日在永嘉伯府見到鐵勒人脖後的圖騰一事告訴了楚烜,一回府,她便命人取來紙筆伏案將記下的半截圖騰畫了下來。


    寥寥數筆,一隻昂然吐信的蛇首和其身下些許露出來的線條便躍然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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