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書信乃是方月明與鐵勒王族來往的信函。


    信中所言, 大周近年來近十名武將之死,或是牽連進大案中,或是暴病而亡,或是回鄉省親路上不慎墜崖,竟都是她的手筆,就連年初挪用軍資一案中畏罪自殺的左金吾衛上將軍楊慶的死,也與她拖不了幹係。


    此事關係之大,所牽連出的隱藏問題之深,一旦泄露出去,後果不是柳呈瑉一個小小京兆府尹能承受得起的,他再三請求薛衍務必不要將此事告知第三人,隨後悄悄入宮一趟將經薛衍譯出的信擺在了皇帝禦案前。


    ……


    也不知楚烜心裏賬本上記了薛妙幾筆,總之薛妙那日叫楚烜翻來覆去覆去翻來好一番折騰,待楚烜勉強算完賬已到了後半夜。


    薛妙初次便逢上楚烜這個“小肚雞腸睚眥必報”的,累得何時睡過去都不知道。翌日醒來,楚烜神清氣爽滿麵紅光,薛妙卻在床上躺到了午間才被五髒廟催得不得不起身梳洗吃飯。


    自那日後,薛妙嚷著身上疼,連著三天都沒讓楚烜再得逞,連手都不給他用,夜裏兩人蓋著一床錦被純睡覺,薛妙美名其曰“修身養性”。


    楚烜起初還配合著,然而人就睡在身側,他忍得了一兩日,按捺住第三日,到這一日已是第四日。


    因蕭雲婧有孕閉門不出,惠陽長公主湊起來的打馬球的兩隊少了一人,便把主意打到了薛妙身上。


    薛妙趕鴨子上架,初時有些艱難,後來漸漸咂摸出幾分樂趣,在惠陽長公主府上打了半日的馬球,回來才發覺大腿裏側磨紅了大片。


    薛妙先去湢室沐浴一番,洗去身上的汗汙,而後隻穿了件齊胸褶裙趴在矮榻上吃著櫻桃酪,等念兒找來藥膏。


    念兒在箱籠裏一陣翻找,又去問了賀嬤嬤才找來專治擦傷破皮的玉膚膏,正要拿去給薛妙搽上,正巧遇上從前院回來的楚烜。


    楚烜悄聲問過念兒薛妙傷在何處後,揮手命人退下,自己拿著玉膚膏進了臥房。


    打馬球對體力耗費頗大,薛妙玩了半日,這會兒歇下來,一盞櫻桃酪吃了小半倦意就湧了上來,眼皮緩緩耷拉下來,頭抵在臂間的軟枕上幾乎要睡過去。


    她腦中渾渾噩噩,察覺到褶裙叫人輕輕卷了上去,微涼的藥膏搽在磨紅的肌膚上,大大舒緩了那股火辣辣的疼意。


    薛妙淺淺呼出口氣,還道身後是念兒,闔著眼往來人那邊挪了挪身子,黏糊糊地嘟囔道:“好念兒,再輕些,疼呀……”


    她趴在榻上,兩條腿細細長長,骨肉勻停,極漂亮又不會顯得太過瘦弱。因剛沐浴過,肌膚沁涼有如上好美玉。


    楚烜一邊搽藥一邊看著薛妙在自己手下如此不設防的樣子,自那日後便越憋越旺盛的心思不免狠狠動了動,這會兒全靠傲人的自製力繃著。


    薛妙一開口,還是如此黏糊糊得好似能拉出絲一般,叫楚烜不可自抑地想起三日前的某個時刻,她也是如此對自己撒嬌。


    腦中繃著的弦悄然斷開,蠢蠢欲動的心思化為實質,原本老老實實搽藥的手往上進了三分。


    薛妙起初以為“念兒”是想看看她其他隱蔽的地方有沒有傷著,然而那手愈發得寸進尺,她終於察覺出不對,收腿翻身,一骨碌爬坐起來。


    待看清來人,她鬆了口氣之餘,不敢置信地望著坐在榻邊一本正經衣冠楚楚,仿佛方才做出那般輕`佻舉動的人不是他般的楚烜,“您、您做什麽!”


    楚烜稍稍抬了抬手,再正經不過道:“搽藥。”


    薛妙看著他的指尖,再看著楚烜坦然得好似在說今日天氣的神情,緩緩眨了下眼睛,臉“唰”地一下通紅,色厲內荏地嚷道:“哪有您這樣搽藥的?”


    楚烜麵色不變,泰然自若,“你不是說疼?”


    薛妙差點倒頭栽下矮榻,她扶著榻上小桌穩住身子,手腳並用爬到榻頭,顧不上軟緞鞋還在楚烜那側,光著腳就要跑。


    她總算知道惠陽長公主為何會說男人知味前後是兩副麵孔了。豈止是兩副麵孔!薛妙都要懷疑楚烜是不是被哪裏來的大妖附身了!


    她穿著齊腰褶裙,裙幅又寬又大,方才為了搽藥還卷了上去堆在腰間,動起來礙手礙腳的。


    這一耽擱,腳還沒挨著地就被楚烜自斜後方攔腰抱了回來。


    錮在腰間的手心的熱意透過薄薄一層衣料被薛妙清晰地感知到,她幾乎瞬時便知道楚烜在打什麽主意,踢著腿道:“這還是白日!您想白日宣……不成?”


    楚烜原本隻想過過手癮嘴癮,被她一說,心道反正已背上了這麽個“惡名”,這惡事不做豈不是白白吃虧?當即把人按在榻上,嘴裏道:“過一會兒就不是白日了。”


    ……


    楚烜果然說到做到。


    待他放開薛妙,已是暮色四合,兩人這會兒已經到了床榻上,薛妙手腳疲軟,癱在竹簟上。


    楚烜饞了三四日,終於狠狠得逞了兩回,意猶未盡地在薛妙唇上碰了碰,起身抱她去湢室清理。


    薛妙有氣無力地靠在他肩頭,盯著眼前方寸之地,忽而惡向膽邊生,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在楚烜低頭看來時,她先發製人,理直氣壯道:“這是還上回您咬我的!”


    上回他在她肩頭咬了一口,那痕跡好幾日才消。


    薛妙想著想著視線又落回方才咬過的地方,心裏暗暗後悔方才沒咬重些,看他後麵幾日還怎麽在人前裝作人模人樣。


    楚烜一眼看出她的想法,他倒是不介意再被她咬一口,卻不想叫別人有任何途徑來窺探他們夫妻間的事,更不想有人背後拿這等事議論她,便眄著她暗示道:“方才是誰哭著喊著說沒力氣了?我看你還能咬人,不如再來一回?”


    薛妙哪還敢再叫他來一回?當即哆嗦了下,乖乖噤聲坐進浴桶裏,縮成一團任楚烜擺弄,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出一下,生怕再招惹上他,被按著狠狠耕上一回。


    清理完身子換了身寢衣,待楚烜將晚膳端進臥房,薛妙不肯下床,指揮楚烜將矮榻上的桌案搬上床,倚在床頭把晚膳吃完。


    吃過晚膳,戌時才過去一半,薛妙渾身幹淨清爽地躺在竹簟上,來回滾了滾。


    這一滾就覺出不對,楚烜睡的外側床褥下有一塊鼓起,夏天床褥鋪得薄,薛妙被狠狠硌了下,翻身坐起想看看是什麽東西。


    掀開床褥一看,竟是本厚厚的書!看書封,年份久遠,還是本古籍。


    她這是嫁了個什麽人呐?好書好到這個地步。


    薛妙“嘖嘖”兩聲,拿起書前後看了看,沒看到書封上有字。她越發來了興致,盤膝坐在床頭,將書擱在膝上,鄭重其事地翻開。


    “……”


    入目的詞畫讓薛妙手裏一抖,險將這書扔出去。


    楚烜再進來就看到賀嬤嬤交給自己的那本密書被薛妙拿在手裏,他腳下一滯,旋即若無其事地走上前去,欲從薛妙手裏拿過他的“寶典”。


    薛妙抓著書角不放,仰頭看著他。


    她已經想起幾日前兩人初次之前,她從湢室裏出來,楚烜靠在床頭看的正是現下兩人手裏這一本。


    她還以為他是天賦異稟,初次便那般龍戰魚駭,經久不息,原來竟瞞著她找神兵利器!


    思及當時他勢如破竹來勢洶洶,而她在他的手段下土崩瓦解一觸即潰,薛妙不服氣道:“這不公平!您找了援兵!”


    什麽援兵不援兵的?還不是他一個?他至多是未雨綢繆,提前厲兵秣馬。


    楚烜不認,“這書至多是錦上添花,絕不是決勝之本。”


    薛妙才不信,她思來想去,道:“我不信,除非您讓我試一試!”


    怎麽試?薛妙表示自有妙計。


    片刻後,楚烜躺在竹簟上看著身上的人,一時竟有些不敢相信,看密書時隻在他臆想中,還以為要三五年後才能付諸實際的一幕,竟真真切切在第四日便發生了。


    薛妙腦子一熱,自己送上門去,又多折騰了兩回。


    第二日睡醒,她腰酸腿軟,思及昨夜種種不由雙目放空看著承塵,暗下決心,以後不該爭的一口氣絕不再爭,否則吃虧的隻能是自己。


    薛妙身心俱疲,癱在床上大半時辰才爬起來梳洗更衣。


    待吃過早食,薛妙還想再回去睡個回籠覺時,宮裏來了人,說皇後娘娘宣她進宮一敘。


    薛妙爬上床的動作一頓,認命地換了身衣服進宮。


    果不其然,又是皇帝。


    他堂堂一國之君就不能光明正大些麽?總拿皇後做掩飾,搞這些鬼鬼祟祟的,不曉得的還以為她和他之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薛妙昨夜沒睡好,站在紫宸殿前忍不住掩唇打了個哈欠,跟在韓公公身後進了內殿。


    內殿裏,皇帝看著禦案上的名單,腦中還和昨日初初見到這名單時一致,空白一片。


    他才發覺,不知何時起,大周已近乎無可用之武將,而那原本統帥眾將鎮守北境,僅憑一個名號便可震懾異族,使他們不敢來犯的一字並肩王,早在他的醃臢手段下,病痛纏身,不複從前。


    第080章 皇帝的賞賜


    薛妙進前行禮, 遲遲不見皇帝叫起,她悄悄抬頭看去,見皇帝臉色難看地對著禦案出神, 似是沒發覺內殿進了人。


    皇帝身後的韓公公見狀適時低聲在皇帝耳邊提醒道:“陛下,秦王妃到了。”


    皇帝這才如夢初醒, 拿過手旁的奏折蓋住名單, 稍稍定了定神,又如上一回一般揮退韓公公。


    韓公公退了出去,皇帝卻看著薛妙半晌不說話。


    他找薛妙來無非就是為了前些日子攛掇薛妙的那件事, 薛妙垂著頭心裏正想著怎麽編個說法先敷衍過去,就聽他問:“朕前些日子說起的那件事,弟妹似乎還未動手?”


    薛妙本以為他是來質問她的,然而聽他的語氣, 竟有幾分帶著僥幸的期許與緊張?


    思及近日在楚烜那裏聽到的方月明屍首一案牽扯出的種種,薛妙心中有了些許猜測,但未能確定之下,她不敢冒然行事,索性以不變應萬變, 並不說話,隻擺出一副一言難盡的複雜神情, 猶猶豫豫地悄悄瞥皇帝。


    看她這神情,皇帝心裏稍稍有了底,他一麵隱約為薛妙的首鼠兩端不悅,一麵又忍不住暗暗鬆了口氣,慶幸他隨手給秦王點的這個王妃不是個心狠手辣的, 否則她當真按照他當日所說行事,如今一字並肩王的名聲恐怕已詆毀殆盡。


    而那樣的情形一旦發生, 對於暗處窺探覬覦大周多年的異族來說,無異於是一顆再好不過的定心丸,到時大軍壓境,環顧大周朝堂竟幾乎無可用之能將……


    皇帝忽地想起他命韓立嚴將去歲南陽平郡王長子病死流徙路上,南陽平郡王隨後瘋了的消息告知南陽平郡王妃後,那婦人自縊前的詛咒。


    “我會化作鬼魂日日看著你,直到楚氏的江山葬送在你手上!”


    當時尚未發覺如此危機,皇帝並不曾把一個將死之人的惡毒話語放在心上,如今再想起卻覺背後泛著涼意,頭發發麻。


    南陽平郡王妃似乎早已知道了什麽。


    這個想法一旦冒出,便如野藤瘋長,頃刻間便攪得皇帝心神不定,恍惚生出一種感覺,這看似平靜的朝局之下,早有異獸潛藏其中,隻待時機一到,便掀起軒然大波,顛覆煌赫大廈。


    皇帝扶了把麵前的禦案支撐著站穩,壓下腦中那些愈演愈烈的想法,暗暗寬慰自己道,幸而天命眷佑,讓這暗處的端倪被一場雨水衝刷了出來,如今大錯未成,懸崖勒馬為時未晚。


    隻要施以恩寵,讓秦王以一字並肩王的名義在軍中廣募英才,泱泱大周定能尋出幾個滄海遺珠,再對諸軍勤加操練。


    如此一來,即便秦王不能再上戰場,以他對陣西胡鐵勒二族多年所得從旁相助,定能將那鐵勒大軍攔在勒馬山外。


    這般在心裏寬慰好自己,皇帝大笑兩聲,擺出一副好似他早已知道會是如此的神情,對著薛妙滿意地點了點頭,道:“看弟妹如此神情,想必是不忍心動手,朕果然沒看錯人!九弟有弟妹如此真心相待,朕當初也算是成全了一樁好姻緣呐!”


    薛妙本還想著,若真如她猜測一般,皇帝如今拉攏討好楚烜還來不及,定是要想方設法將當日的事掩蓋過去。


    她正饒有興致地等著看他要如何揭過當日之事,沒想到皇帝的臉皮竟厚到這等地步,一句話硬生生將他攛掇薛妙詆毀楚烜一事扭轉成了他為試探薛妙對楚烜的真心所為。


    這可真是城牆厚的臉皮,狗彘不食的心,都叫這皇帝一人集齊了。


    照皇帝這麽說,楚烜是不是還要謝謝兄長的苦心“照拂”?


    薛妙難得在皇帝麵前流露出幾分真切的想法,瞪大了眼睛,驚愕難言地看著他。


    皇帝本就心虛,被她這般看著更是難以承受,匆匆移開視線,露出一副再可親不過的模樣,繞過禦案來到薛妙麵前,似是真心為弟弟著想的兄長一般,苦口婆心地勸道:“朕知道弟妹多少受了些委屈,但夫妻之間,哪有處處圓滿和美的?九弟如今這般,弟妹不妨多多包容……”


    他頓了頓,想起秦王夫婦之間最大的那個問題,清咳一聲,提議道:“至於那敦倫之事,朕這就命太醫署的人去為九弟請脈!九弟尚還年輕,有從前的底子在,想來若要恢複不是難事。”


    “這……”薛妙這下是真的欲言又止。


    楚烜行不行,有多行,昨夜她才好好感受了一番,現下麵對滿臉殷切地說著請太醫給楚烜診治的皇帝,她隻能偷偷抬手扶了扶自己尚還隱約泛著酸意的腰肢,對著皇帝勉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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