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無邪這樣的答案,不可否認有所偏失。


    可這樣一個少年的答案,何嚐又不是最優解?


    丘夫子若有所思,然後看向莫無邪的眼神發生了變化。或許此前,他從未想過困擾他許多年的答案,會由一個少年講出。


    李月白思索著莫無邪的答案,臉上也露出了些許微笑。


    丘夫子刻板的臉上也難得露出了笑容,他道:“今日老夫便講到這裏吧,餘下的時間便留給你們吧。”


    聞此話,一眾少男少女自是都歡笑了起來。


    固然對尉遲若這些人而言,她們喜歡聽課,可要是能自由活動,那自是極好的。說白了,來這書院何嚐不是她們對於家中長輩們的逃避?


    畢竟這個年紀的她們,家中的長輩們會為了家族的穩固,而進行聯姻。自小被家族選中聯姻角色的她們,自是要學習各種禮儀和簡單的煉氣修行知識。


    比起家中的繁文縟節,也許書院裏刻板的丘夫子真的要好上太多。


    也或許隻有何二雨是真心實意來書院學習的。


    “那行啊!要不我們玩投壺吧?”


    尉遲若提議說道。


    關於投壺,這是京城新來興起的一種遊戲,李月白曾聽裴喬兒說過。


    在十多步之外,放上一個半人高的瓷瓶小壺,人拿著一支羽箭往裏麵投。


    通常都是兩人為一組一起投,每日共五支羽箭。誰投中的多,便要對方務必告訴自己一句實話。


    這類遊戲,也通常在京城之中的少男少女間流行,很受他們歡迎。


    又或者說,它更容易能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才使得這遊戲很是流行。


    有尉遲若提議。


    莫無邪顯然也來了精神,他興高采烈道:“好……小爺我今天個個必中!”


    身為世家子弟,即便在場的大多數都不算什麽正經的煉氣士,但這類遊戲也是沒少玩過。


    就見尉遲若先走了前去,拿起五支連續不斷向遠處的壺投去。


    見她“刷刷刷”連續投出五支箭,顯得心不在焉。


    可實際上卻是有三支投了進去。


    外人看來這投壺遊戲或許簡單。


    但在李月白看來其實不然。首先,遠處那瓷瓶的口極小,隻有嬰兒拳頭那麽大。其次,羽箭跟一般弓箭是有很大區別的,至少前者隻有後者的一半大小,且前者的的箭頭是木製的。


    這就使得它不似弓箭一般,前端是鐵製箭頭有重心。


    所以羽箭拿在手中就是輕飄飄的,看著十步左右的距離,可不是很容易能投中的。


    而尉遲若能連續投中三次,自然極為不容易。


    同樣投壺的莫無邪果然就沒顯得那麽輕鬆了,五支箭隻投中了一支。


    他一臉懊惱,隨後看向尉遲若道:“你問吧……隻要是我能答上來的!”


    “本姑娘養了一頭騾子,可騾子不喜歡吃草怎麽辦?”


    尉遲若則是漫不經心,隨手拿起一支羽箭,纖細手指一邊把玩著羽箭,一邊帶著一絲壞笑看向莫無邪。


    這個問題,讓一旁的李月白也聽著有些啞然失笑。


    一頭騾子不吃草?


    這叫什麽奇葩。這擺明了就是少女有心刁難莫無邪。


    “騾子怎麽可能不吃草呢?難道這騾子是吃肉長大的?這種品種的騾子,應該算是珍禽異獸吧!可小爺我怎麽沒聽過。”


    可憐後者卻像個愣頭青一樣,卻還認真思考起了這個問題。


    李月白身邊都何二雨聞聲也摸著下巴思考了起來:“天下之大……或許……這世上真有騾子不吃草也說不定呢。”


    “噗……哈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笑死本姑娘了!”


    尉遲若則憋著笑一下沒忍住笑了起來。


    莫無邪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被對麵的少女給耍了。


    “你……尉遲若!小爺要和你再比!”


    莫無邪又道。


    然後不出意外的,莫無邪自是被少女給敗了個體無完膚。


    尉遲若的問題也依舊奇奇怪怪 不講道理,什麽“驢子身上有多少根毛”,“禿子腦袋上為什麽不生跳蚤”,還以及經典的問題“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莫無邪本以為少女也會似之前一般問她些詩經上的問題。


    為此,他還好好看了幾天的書。


    隻是……


    少女的古靈精怪,總是讓他琢磨不透。


    自他們以後,李月白身邊的一眾少女也紛紛玩了這個投壺遊戲。


    就連何二雨也參加了。


    或許是得益於煉氣士的緣故,即便她沒怎麽玩過這遊戲,也有五支三中的概率。


    同樣,當她的問題問出來的時候,倒是令在場之人都有些啼笑皆非。


    就比如她一臉認真的問道:“這世上真有不吃草的騾子嗎?”


    似乎她真的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尉遲若也注意到了一眾人當中,李月白沒有參與過投壺遊戲。


    按照投壺遊戲一男一女的規則。


    莫無邪那邊也就隻剩下一個麵相白淨,但明顯要緊張許多的少年還沒有參加投壺遊戲的人。


    李月白看出了那邊那位少年的緊張,索性她走上前去拿起五支羽箭連連扔了進去。


    然後……


    五支全中。


    這自是引起了所有人的驚呼。


    隨後李月白看向那位少年問道:“未來你想成為什麽?”


    少年知道,自己倒是絕無可能全投中的。


    少年撓撓頭顯得十分羞澀,盡量低下頭不敢去直視李月白絕美的容顏。


    他回道:“就想繼承我爹的藥材鋪,然後做個好郎中。”


    “喂!張學文,你不是說今年年底就和小爺我一起學煉氣外出京城曆練嗎?怎麽這……這又變了呢?”


    莫無邪看向麵容白淨的少年說道。


    後者則是尷尬一笑道:“邪哥兒,但這就是我最真實的想法吧!嗬嗬,畢竟投壺遊戲還是該說真話的……”


    說著的同時,他偷偷抬起頭看了一眼李月白,然後紅著臉迅速低下了頭。


    很普通的想法,但這就是此時少年心中最真摯的想法。不是每個人張口閉口都有胸懷天下的大誌向的,能順著家人所期許的模樣去成長,這便已足以讓他們滿足了。


    李月白看向他笑道:“很不錯的誌向!”


    隨後她又看向一旁的丘夫子道:“丘教習,要來一起玩玩嗎?”


    丘夫子本想搖頭拒絕,但也許某些問題他已然想的明白。他覺得心情大好,然後點了點頭。


    也在他過來的時候,李月白再次拿起羽箭投了起來。


    然後,五支全中。


    投壺遊戲在一般人看來或許很難,但在丘夫子看來卻沒什麽難的。


    他也學著之前李月白的樣子,拿起羽箭投了起來。


    前四支都中了,然後偏偏在第五支羽箭的時候出了問題……


    丘夫子看向了李月白。


    後者則是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笑容。


    丘夫子知道,剛剛這第五支箭被李月白給動了手腳,他卻一點也不生氣,反而笑道:“你這丫頭……還是鬼點子這麽多!不過老夫今日的確想明白了許多事情。丫頭,問吧。”


    李月白則用神念問他道:“丘老先生,我想有人解答了你的問題,這次的大劫,你還要再逃嗎?”


    丘夫子則看向莫問邪一邊撫著胡須,一邊笑著搖了搖頭。


    外人則看得很是不解,不知他們究竟問了對方什麽問題。


    對丘夫子來說,他意外於李月白的到來。也覺得或許有些問題的答案她能給他解答。


    但最終,給他答案的又一直是被他口中冠以“朽不不可雕”的莫無邪。


    一切都在意料之外,但一切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他忽而覺得,莫問清讓他來這裏教書是有道理的。


    “莫老哥……這便是我丘夫子不如你的地方嗎?”


    這一刻,丘夫子真的服了莫問清。


    隨後丘夫子又對著莫無邪說道:“以後老夫這裏……你隨時都可以來。老夫能教你的還有很多。”


    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把莫無邪問的有些不明所以。


    但他下意識也覺得,今日這個老古董對他的語氣和藹了不少,他若要教自己東西?不過既然家裏人也說,要多和他接觸,那應該沒什麽壞處吧。


    隨後投壺遊戲又開始了第二輪……


    隻是書院之中,李月白也認出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是段劍安,一個則是裴喬兒。


    當裴喬兒注意到這邊的時候,再隨著她一聲“姑姑”開口。


    李月白知道,她和尉遲若這些少女們的友誼便要止步於此了。


    這些少年少女們想法或許還很幼稚,但李月白和他們相處,卻不必勾心鬥角,大家真的可以做到憑心而論的交談。


    “姑姑……你怎麽在這?”


    裴喬兒一邊看著李月白,一邊也看向了李月白身邊的一眾少女們。


    如果說尉遲若是古靈精怪的。


    那麽裴喬兒就是單純的帶著一股子邪性,尤其是她每次出行總要前呼後擁一大堆人的那股子“大姐大”的紈絝氣息,除了她這京城找不出第二個人。


    尉遲若自是也聽說過對麵少女做的一些荒唐事,最近最出名的自然就是將一位紈絝下半身那東西給哢嚓了。


    連本身自帶紈絝氣息的莫無邪都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更不必說其他少年看見裴喬兒後,都一副活見鬼的表情!雖然裴喬兒很漂亮,可對於這位“大姐大”,他們盡量不想去惹她。


    不過對於裴喬兒叫李月白姑姑,眾人也很疑惑。


    第一感覺,自然是將她當作了裴家的人。


    可她又告訴對方自己明明叫“木子白”……


    尉遲若第一個想到了什麽,馬上變老臉色對著李月白恭敬道:“見過……李大人。不過我該叫您少司大人合適呢?還是郡主大人合適呢?”


    她聽家裏人提起過,李月白還有一個“烈瑩郡主”的頭銜。


    雖然很多年,這個名號已不再被人提起。


    “郡主嗎?很久沒人這麽叫我了。”


    李月白笑著搖了搖頭。


    她又見諸多人,包括莫無邪等人都向她行禮問好。


    李月白又道:“大家不必拘謹,我隻是隨便走走。”


    說著的同時,她向丘夫子行了一禮,意思是她要離開了。


    丘夫子也點了點頭。


    “你這丫頭……怎麽還是咋咋呼呼的!”李月白看向裴喬兒說道。


    後者則是衝她吐了吐舌頭道:“反正就算我不講,他們遲早也會知道啊!最為重要的是,我許久未見姑姑了!不在他們麵前點破姑姑的身份,姑姑又怎麽會來我這裏?”


    她笑得洋洋得意。


    “你這丫頭……不是有你二伯嗎?”


    李月白笑著搖了搖頭。


    “他……”


    裴喬兒看了看段劍安。


    她很想說一句,二伯太無聊了。但因為自小對她的恐懼,便什麽也不敢講了。


    “這丫頭啊!可比她沒心眼的媽媽強得多!鬼著呢!”段劍安笑著捋了捋胡子。


    “兄長怎麽會在這?”


    段劍安隨後又問。


    “來丘夫子這裏聽課。”


    “這老先生……雖然說句不好聽的,我看不上他的品行,畢竟不能以身作則,那道理再多都是徒用。但我個人覺得他依然是個好的教書先生。”


    段劍安對著丘夫子評價的。


    ……


    而丘夫子這邊的院落。


    眾人心情則是不一。


    尤其是對莫無邪一眾少年來說,他們實在無法把李月白那張絕美的臉、一身的書卷氣質和神灼衛傳聞中那位行事果決,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李月白聯係起來。


    至少女魔頭這個稱號,很多年前就有了。


    就比如……


    尉遲若聽家中人說過,很多年前李月白曾來過一趟書院。


    那次李月白來書院後也說隨意走走。


    結果離開之後,書院當中多了數顆人的頭顱。


    “丘教習,您和那位少司大人認識?”


    尉遲若問道。


    她注意到剛才李月白離開衝他打招呼了。


    丘夫子道:“算是……認識吧。隻是某些原因,我不便直接告訴你們她的身份。”


    他故意揣著明白裝糊塗,將自己都身份給很好掩飾。畢竟,他要在書院繼續教書,隻能隱藏自己身份。


    “你們都說那位大人可怕。可我覺得……她應該是很好相處的一個人吧。”說話的是之前那位說過要做郎中的那位靦腆少年。


    他依舊顯得羞澀,有些臉紅。


    他隻記得,之前他快速偷看李月白時,她正笑著。


    那一笑,驚鴻一瞥,很美!也是對他想法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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