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夭夭也納悶,立刻攤手無語道:“看我幹啥,跟我可沒關係!”


    很快,眾人就發現跟她確實沒關係,因為此時在屋頂上叉腰狂笑的人——是顧紅誌那小子。


    “沒想到吧,是小爺我!今兒,就教教你們這些老不死的怎麽做人!”他把嘴咧到耳後根,認為自己完美複刻了惡魔姐姐那日拆房頂時的邪魅狂狷。


    說著,用鐵鍬把碼放整齊的青瓦給鏟飛,嚇得眾人連連躲閃。他可不怕爺奶,甚至把老頭的喝罵和老太太的叫罵當成戰士的勳章,越罵他越鏟得起勁兒。


    “大狗,趕緊上去把人給綁下來,我就不信他反了天了!”張福元豎著眉對侄子吩咐道。


    “叔,你等著看吧,馬上給他整下來胖揍!”


    張大狗二十出頭,個子雖然不高大,但畢竟是個成年男性,自認對付一個毛沒長齊的小子,那是不在話下。於是,翻丨牆而出,準備爬梯丨子上去捉人。


    顧夭夭一直盯著場中的情況,見狀朝房頂上吭哧鏟瓦片的熊弟弟喊:“紅誌,有人上去了!”


    聽到這話,顧紅誌不慌不忙地停下來,似乎搬起了什麽東西往下傾倒,整個院子都能聽到他開心的笑聲:“吃屎去吧!”


    與此同時,一陣惡臭伴著瘋狂地幹嘔聲傳來,這飯是吃不下去了。


    這下,連顧永順也不禁將目光投向自家小閨女,這手筆看起來實在眼熟……


    顧夭夭也驚呆了,這真不是她指使的,尤其潑屎這種惡心的主意,絕不是小仙女出的,她捂著鼻子幾欲作嘔,這個臭小子!!


    呸,這根本是赤丨裸裸地模仿作案,手段還升級了!


    “我跟你們講昂,趕緊把我家大肉二肉放回來!還有三花大黃小黃,要是少了一根毛,我就上他家屋頂澆屎去!”看著自己造成了轟動局麵,顧紅誌還放狠話威脅上了。


    他心裏別提多得意了,果然跟著他姐,不僅有吃的,還能農奴翻身把主做,收拾欺負自家的壞人真爽!


    這番大逆不道的話,把下麵一眾長輩氣得吹胡子瞪眼,但一時又拿他沒辦法。


    畢竟,誰上誰吃屎!


    吳素芹快氣死了,這語氣和威脅的話,跟那個討厭的小姑子一模一樣,果然是蛇鼠一窩,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看著地上摔碎的瓦片,她心都急爛了,怎麽會殺出這麽個變數!


    她不知道,更大的變數還在後麵。


    局麵僵持不下之時,被一道聲音打破:“這是做什麽?新房新牆,不高興慶賀,怎麽還吵上了?”


    一張笑意端方的麵龐出現在門口,她的目光巡視一圈,與顧夭夭對上時,露出安撫之意。


    “喲,是哪樣風把章組長吹來了?今天發生點事,這裏不方便說話,要不章組長同我去隊裏辦事處坐坐,咱們好好聊聊?”張福元笑著說道,起身就往外走。


    “我看,大家都在,挺樂嗬的,就在這兒吧,也沒啥不方便。”章少春麵含笑意,不軟不硬地把他的提議拒了。


    語畢,她話鋒一轉,看向張福元:“聽說張支書把小兩口向隊裏賒欠的錢,算在陳大妹子頭上啦?不知,這是為何?”


    張福元不慌不忙,笑得像個彌勒佛,一番解釋後,他說:“你看,人家吳芹和紅軍就分到五十,這哪兒成?我們當長輩的,總不能不給做主。”


    緊隨其後的顧紅秀跳出來,氣憤道:“五年前,我爸媽被分出來時,就分了間漏風的牛圈,五六個陶碗,二十斤不到的粗糧,兩床被子和三十塊錢時,您咋不出來做主?我爸媽不得已向隊裏借錢蓋房,賒糧過冬時,您咋不把賬算到我爺□□上?”


    “怎麽,您那會兒是耳聾眼瞎了嗎?”


    “姐,你說錯了,支書大爹大多數時候都耳聰目明,隻是偶爾聾,偶爾瞎,大概得了一種叫‘選擇性瞎’的病。”


    姐妹倆一唱一和,把張福元噎得不上不下,半天才憋出句:“土改時,大家日子都不好過,顧叔和王嬸隻能拿出那麽多,哪能一樣!”


    章少春笑而不語,也不點破,隻說:“我看這樣吧,兩百委實太多,五十也確實不夠,就讓陳大妹子他們再添五十。至於豬,眼看就要出欄了,就指望這幾個月囤點膘好賣錢,還是給人還回去吧,到時候殺豬了,分個二十斤過年,怎麽樣?”


    吳素芹心中生草:不怎麽樣!這跟她設想的不一樣啊,工作組的人怎麽會插手這事!?


    “這……”張福元一臉為難,好處都收了,事情辦不成,可如何是好?


    這時候,顧根生說話了,他吸了口煙,眉頭深皺:“章同誌,我顧家的家事,你一個外人不合適插手吧?”


    “您說的對,我這就去找個合適插手的人來,不知道公社書記能不能插手,我打個電話問問。”章少春說著,作勢要走。


    張福元一聽,哪還坐得住,他急忙阻止道:“行行行,我馬上讓人把豬給顧老三送回去,就按章組長說的辦!”


    “既然張支書這麽說了,那錢呢?子債父背要不得啊……”章少春意味深長地說道。


    “行行行,顧老三再給五十,隊裏賒欠的錢讓他們小兩口自己還!”張福元把煙扔在地上踩滅,無可奈何地做出保證。


    吳素芹聽聞此話,再也挺不住,兩眼一翻,當即氣暈過去。


    “幺妹,真有你的!”顧紅秀握著拳激動道。


    顧夭夭嘴唇微揚:這是開胃菜,正餐還沒上,吳素芹暈得太早。


    好戲,明天開唱。


    第24章 要變天了


    一道閃電驟然間劃破黑夜, 潑墨般的鉛雲層層疊疊,使人望之心悸,緊接著便是一陣爆炸般的巨響。


    驚雷乍起, 人群四散。


    然, 這樣不宜出行的天氣裏,卻有一行人, 朝著白霧村的方向堅定前進……


    “書記,我們為什麽不明天再來?你看這天, 馬上就要下大雨了。”年輕的後生,忍不住疑惑。


    “你懂啥?上頭剛派調查組來視察基層幹部作風問題,就有人送來舉報材料,這事很玄乎!說不定就是調查組的同誌給書記的考驗!”中年幹部言之鑿鑿,十分確信的樣子。


    那被喚作書記的男人卻不搭話, 滿腹心事的表情,比起屬下討論的那些, 其實他更在意的是那疊材料, 雪白的紙張, 白紙黑字。


    那些字一看就是印刷的,可滿屯公社根本沒有印刷廠,而且那紙……


    不僅質量非常好,關鍵是還很白,實乃生平僅見, 著實怪異, 他必須親自走一趟,看看材料上所舉報的事是否屬實。


    那年輕後生是個話多的,沒一會兒又和同伴兒叨叨起來:“哎,你們說昨天那送舉報材料的長辮姑娘, 咋一轉眼就不見了?我聽守門的警衛說,沒看到有年輕姑娘出去,小男孩倒是見著一個,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


    “好啦好啦,別閑聊了,一會兒我們要連夜走訪七戶社員家,任務繁重,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在中年幹部的提醒下,一行人凝神靜氣地趕起路來。


    沈家。


    窗外的閃電時不時亮起,其中一間屋裏的人分明沒睡,輾轉反側半晌,倏然坐了起來。


    沈西林起身推開窗,空氣中的潮意瞬息間撲麵而來,院子裏的樹葉也被風吹得嘩嘩作響,大雨就要來了。


    往常,這樣即將下雨的天氣,最好讓人安眠入睡。


    如今,他的心卻比這天氣還不寧靜。


    新宅今晚發生的事,依然曆曆在目,他昨晚又做那種奇怪的夢了——夢裏,那丫頭的大嫂成竹在胸,幹爸一家節節敗退,最終忍辱歸家,幹媽也哭啞了嗓子。


    根本就沒有下鄉幹部章組長出現,也沒有顧紅誌那小子幹得荒唐事。


    夢裏與現實雖有出入,令人摸不著頭腦,但他莫名地相信,那些事真實發生過,或者,可能會發生,就像淼淼的事一樣。


    想起這件事,他的眼裏閃過後怕和恨意,自己還是太弱小了,不得不暫時蟄伏。


    沈西林眯著眼,將近日來發生的事,一一在心中回放,細細地抽絲剝繭。


    忽然,一抹纖瘦的身影闖入腦海裏,是顧夭夭!


    自從章組長住進沈家,那丫頭日日前來討教作業,每次必定很快做完,大部分時間都在與工作組的人聊天,幫忙打下手之類,還時不時送些野果給他們打牙祭。


    難道,她和自己一樣預見了今日發生的事?


    他靜靜沉思許久,決定將這個無法考證的猜測藏在心裏,誰也不告訴。


    這一夜,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傾灑而下,暴風雨掩蓋了調查組來時的痕跡,也掩蓋了深夜秘訪的動靜。


    清晨,天未亮,太陽也還沒升起。


    這會兒,雨停了,空氣清新幹淨,但行走在泥濘裏的年輕後生卻沒法欣賞,他頻頻打著哈欠,與同行的人嘀咕:“真沒想到,還能牽扯出更多的人,這個張福元……”


    “住嘴!”


    中年幹部嚴厲地打斷他,有些惱怒道:“事情還沒完全定性的時候,不要在外麵議論,以防泄露消息,發生變故。”


    “我知道了,黃秘書。”後生訕訕低下頭。


    見他知錯,黃秘書語氣緩和,交待道:“你現在同小吳坐拖拉機去公社派出所說明情況,把公安同誌請來協助調查,這是書記寫的信,你帶去當做證明,我們在村辦事處的會議室等你們,要盡快!”


    這邊,顧永旺一大早被老村長叫起來開車,心裏好奇:“劉叔,您不是好久不管村裏事了嗎?怎麽今兒親自過來了。”


    劉金堂沉著張滿是皺眉的黑臉,看起來心事重重,隻說:“你趕緊收拾,送兩個人去一下派出所。”


    “派出所?發生啥事了?”


    “叫你去,你就去,別問那麽多!”


    見老村長生氣,顧永旺也不敢再多嘴,心裏卻琢磨起來,究竟是什麽事,要去派出所,還驚動了退下來好久的老村長呢?


    張福元那家夥呢?怎麽不是他來通知自己?


    他心裏忐忑起來,感覺大事不好了,等老村長離開,也不顧新買的帆布麵子膠底鞋被泥巴弄髒,連忙跑去張家敲門,並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從小玩到大的發小。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別引起懷疑!”張福元臉色凝重起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啥事,但刻意跳過自己這個現任村長,怕是發生了什麽與他有關的事,他得做好準備。


    此時,天邊泛起魚肚白,各家的大公雞連接打鳴,像是在比賽誰的聲音更響亮。


    三花也不例外,它伸長了脖子,直到家裏的主人們相繼起來,它才領著昨天受到驚嚇的大黃小黃在地上找蚯蚓吃。


    下過雨的地麵鬆軟潮濕,顧夭夭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歡快出沒的細長蚯蚓,嬌聲抱怨:“爸媽,咱們把院子用石頭鋪一下吧,你看這地,走一圈褲子就髒了。”


    “行啊,那你們姐弟三個下工或者放學了,去河邊撿些石頭來。”顧永順聽了,好脾氣地答應道。


    “呸,小矯情鬼,哪家不是這樣?你出去走一圈回來,還不是髒?”陳月英沒好氣地說,接著又叮囑,“反正,我們可沒時間撿石頭,你要能把你弟弟一起叫上,算你厲害!”


    “沒問題啊!”顧夭夭露出小白牙,對熊弟弟說:“你撿不撿啊?”


    顧紅誌想都沒想,便回:“撿!”


    聞言,顧夭夭得意地朝悍婦娘笑,還說:“等我們攢夠了石子兒,就開幹!如果還能挖口井就好了,爸就不用每天那麽辛苦來回挑水,我們也不用冬天出去洗衣服。”


    “幺妹兒說得對,要是有了井,我們洗澡也方便呢!”顧紅秀附和道。


    陳月英若有所思起來,越想越覺得挺好,暗暗記在了心裏。


    這時,外頭有人奔走疾呼:“哎呀,出大事了呀!村裏來了好些公安同誌,直接去了張支書家!”


    顧夭夭把嘴裏的泡沫吐了,立刻精神起來,看來前兩天的那些舉報材料起作用了。


    她記得,以顧永蓮為女主的後媽文裏,提到過這個張福元。在四年後全國城鄉開展的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中,下派的工作組清查時,社員們相繼揭露和舉報他的腐敗事跡,這個為禍鄉鄰多年的惡霸支書,被立馬執行了死刑。


    不知道這一次,事情會怎麽樣?


    “走,去看看怎麽回事!”陳月英當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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