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吉祥咂舌的是,那是一本英文書。


    米慶不止是畫畫出眾,許是幾代富裕帶來的底蘊,老爺子對於古玩也頗有研究,就連別國的語言都會好幾種,其中說的最溜的就是英語跟俄語。


    坦白說,有一次聽老爺子用英文跟人通電話的時候,吉祥都懵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進步很大了,但是在老爺子說話的時候,饒是她耳朵都豎起來了,也沒能聽懂幾個單詞,當時她整個人都不好了,被打擊的。


    看著老爺子花白的頭發,與掛在鼻梁上的老花鏡,吉祥磕巴了半天,才問出老爺子是不是會英文。


    哪怕事情過了好一陣子了,如今吉祥還清晰的記得,老爺子當時說的話語與神態。


    那是一種極其輕描淡寫的回複,老爺子表示,他精通四個國家的語言,當然,家上自己國家的,一共就是五國,會英文沒有什麽了不起的。


    吉祥當時真想哭著告訴老爺子,會英文很了不起,她被英文這個小傲嬌為難死了。


    老實說,從一個人人追捧的大才女,變成如今的小學渣,雖然她已經在努力追趕,也有了明顯的成效。


    但是,人,最是怕被對比,這一對比,落差感就更大。


    前世也才活到16歲的吉雪,心態還不成熟,被打擊的頹喪了好幾天,直到遇到出去浪了十幾天的米廣浩,得知他也是個學渣後,許是找到了組織,小姑娘總算緩和了過來。


    後來她也想明白了,這個世界本就如此,每當你覺得自己很可以的時候,就會遇到那個人外之人,優秀的人從來都不缺,她隻要努力成為更好的自己就行。


    =


    火車上的時間比吉祥以為的要好過。


    下午三點,推遲了半小時的火車終於出發了,吉祥躺在上鋪,聽著哐吃哐吃的火車聲,吹著越來越涼爽的夏風,看著哥哥給帶的武俠小說,突然就愜意的不行,時間也就走的飛快,等反應過來時,外頭已是黃昏。


    晚飯時,吉祥又跟在哥哥的身後,一起去買了4份飯。


    本來吉祥打算自己帶吃食的,但是哥哥說天氣熱,車上根本放不住,不如在車上買。


    飯菜不大好吃,但是嬌生慣養的四人去誰也沒嫌棄,這種時候,填飽肚子最重要。


    吃完飯,幾人又輪流去了廁所,做了簡單的清潔,便將就著睡下了。


    洗澡什麽的根本不用想,這樣的環境,哪怕是夏天,也隻能憋著,這也是為什麽硬座車廂裏的味道格外感人的原因。


    慶幸的是他們幾人的目的地不算很遠,有些人在車上折騰四五天,甚至有一個星期的,那滋味,那是真酸爽啊。


    第二天下午4點左右,火車抵達了j市火車站,神奇的是,居然沒有晚點。


    因為等下要直接去見,素未謀麵的爺爺奶奶,基於禮貌,哪怕沒有怎麽出汗的吉祥,也去了廁所換了一身幹淨的裙子,又給自己的頭發編好,盤在了頭頂,看著小鏡子裏水當當的自己,小姑娘表示十分滿意,依舊是個小美人兒。


    吉祥與付圭這次過來,並沒有與付鯤還有沈佩蘭兩位老人說,畢竟老太太很有可能會風風火火的跑來接人。


    沈佩蘭不比吉翠芳小幾歲,哪怕身體硬朗,到底也六十出頭了,兩少年不想麻煩老人家。


    所以他們早就做好了打算,出了火車站,直接打車去大院。


    但是老爺子一聽他們這話,哪裏放心得下,立馬唬著臉說要送他們,並且表示車站外有人來接。


    師傅也是一番好意,吉祥與付圭沒考慮幾秒就答應了。


    =


    來接人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儒雅大叔,米慶與來人寒暄了幾句後,才對著小姑娘招手。


    待吉祥乖巧的站在師傅身旁時,老爺子才略帶驕傲道:“這是你師妹,叫吉祥,是老頭子的關門弟子。”


    說完這話,老爺子又笑著對著吉祥介紹:“這是你二師兄,叫孟秋,他是j市本地人,現在在美院教大學生美術,也跟朋友合開了一間畫廊,你以後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找師兄,你四個師兄呢,隨便找。”


    老爺子這般又是關門弟子,又是慈愛滿麵的,比對於他們這幾個師兄弟,那可真真是溫和多了,孟秋哪裏還看不出老爺子對於這個小師妹的看中。


    不過,他也能理解,前幾日得知小師妹以15歲的年齡,與一幫二十幾,甚至差不多三十歲的人比賽,居然還拿了全國第二名,的確是驚人的天賦。


    而稍微懂畫的人都能看出,小姑娘之所以輸給了第一名,並不是因為她的作品遜色第一名多少。


    兩人水平其實算是旗鼓相當,隻是時也命也。


    在當今的社會,相較於清雅內斂的國畫,大多的資本主義追捧的都是色彩濃重的油畫,在這個年代,不管什麽東西,隻要沾上了國外兩個字,似乎都能高貴幾分。


    當然,同為藝術人才,油畫的確也是另一種美的表現,隻是作為國畫的推崇者,對於現在蕭條的畫壇,難免有些唏噓罷了。


    不過,這也隻是一時的。


    所有人都相信,這樣的趨勢會改變,總有一天,在比拚畫作水平的時候,不會再出現因為是油畫,所以同樣出彩的國畫,就理所當然的要避其鋒芒,退讓一步的偏頗。


    但是這一切,都需要大量的時間與人力去推動。


    孟秋就是致力於推動傳統藝術的其中一員,當時收到老師的電話後,第二天一早,他就趕去了展覽的地方,親眼看到了小姑娘得了第二名的畫作。


    說實在的,那幅畫作,的確叫孟秋驚豔了。


    尤其他比旁人知道的更多一些,比如,他清楚這個叫吉祥的畫家,是一名才15歲的初中生。


    再將她與嫻熟出眾的畫技,與稚嫩的年齡聯係到一起後,這優秀的程度更是直線上升。


    太年幼了,這個年紀,這樣的水平,要不是顧忌著點臉麵,孟秋都恨不得仰頭大笑三聲。


    然後告訴所有人……


    瞧!


    這是我的小師妹!她優秀極了!


    沒見麵之前,就有了太多的好感,如今普一見麵,見小姑娘乖乖巧巧,精致的跟個水晶娃娃一般,又比自己的女兒還小七八歲,孟秋表示,濾鏡瞬間拉到千米厚。


    一邊掏著提前準備好,給小師妹的見麵禮,一邊笑容敦厚的喊幾人上車。


    而此時,在某軍區家屬院裏的沈佩蘭同誌,正在學習打毛衣,給還未出世的孫子/孫女準備的冬衣。


    一輩子不會做衣服,衣服破了都有丈夫縫補的沈佩蘭表示,織毛衣什麽的太難了,此刻已經是滿腦子亂麻的她,還不知道,遠在s市的孫子孫女即將在一個小時後,到達家屬院,給她老人家送來驚喜/驚嚇?


    第53章 二更三更合一


    “佩蘭,你二孫子帶對象回來啦!”決定暫時放過自己的腦袋與手,打算明天再急再厲的沈佩蘭剛起身溜達兩圈,就聽到家屬院裏有名的大嘴巴劉娟,那招牌式的大嗓門。


    這沒頭沒尾的話叫沈佩蘭驚了驚,她趕緊迎了出去:“娟你說啥?我家小二回來啦?你在哪看到的?別是糊弄我的吧?”


    劉娟一拍粗壯的大腿:“哪啊?我是那樣的人嗎?真沒騙你,就在門崗登記呢,我親眼瞧見的還能有假?你家小二還將手搭在人家姑娘肩膀上咧,那親密的,還有啊,那姑娘水靈的呦,哎喲喂,佩蘭,你可真有福。”


    沈佩蘭還是不大信,且不說小二這會兒應該忙著s市開店的事情,根本就沒有時間回來。


    就算抽空回來,他那脾氣,看見小姑娘恨不得躲的遠遠的,怎麽可能談對象嘛。


    雖這般想著,沈佩蘭已經準備去門崗處瞧瞧了。卻在這時,遠遠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


    她在定睛一眼,臉上立時就露出了驚喜的笑,還真是小二,旁邊跟著的小姑娘她也認出來了,雖然沒正式見過麵,但是照片她見到過啊。


    沈佩蘭高興壞了,也不管劉娟八卦兮兮的表情,快步就迎了上去,嘴上還不忘笑問:“你們兩個小東西,過來怎麽不給我打個電話,我好叫車接你們啊!”


    話音落下的時候,老太太人已經到了他們身邊,慈愛的眼神在兩個孫子身上來回逡巡,然後一把拉住小姑娘的手,將人往屋裏頭帶。


    嘴上還笑道:“這就是意意吧?哎喲,長的可真好看,比照片好看,不虧是我沈佩蘭的孫女……”


    沈佩蘭打量吉祥的同時,吉祥也在觀察著她。


    今日的沈佩蘭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藏青色短袖襯衫,搭配一條同色係列長褲,一頭齊耳的短發中夾雜著幾縷銀絲,看著卻精神頭十足,而且並不嫌老,一點也不像六十出頭的年紀。


    吉祥見過好多次老太太的照片,付圭那裏有厚厚的一本相冊,每一張都被保存的很好,吉祥本來還有些不自在的陌生感,如今被奶奶這麽熱情的牽著,她之前一丟丟的擔心,總算放下了些,這個奶奶是喜歡自己的。


    這般想著,小姑娘精致的小臉上就揚起一抹甜笑,軟軟糯糯的喊人:“奶奶好,我是吉祥!”


    “哎!哎!真乖!”確實乖。


    之前電話裏就聽兒子與孫子提過孫女很乖,但是沒見到人,總是想象不出來,具體怎麽個乖法。


    沈佩蘭這麽些年,什麽人沒見過。這麽一打照麵,就將人看的七七八八,的確是個乖巧的好孩子,怪不得小二這壞脾氣的小子也喜歡。


    尤記得很多年前,二兒媳還在世那會兒,付圭這臭小子就想要一個妹妹。這下好了,如願了。


    說話間,幾人已經來到了屋內,沈佩蘭眼神一直在兩個孩子身上轉悠,歡喜之情溢於言表,一邊安頓兩個孩子坐下歇歇腳,一邊等不及保姆端好吃的,急吼吼的自己跑到了廚房,給孩子門扒拉好東西。


    吉祥坐在木質沙發上,打量了幾眼屋子的格局,發現與他們自己的家差不多,好像就大了那麽一點點。不過她也沒多看,而是頻頻望向廚房那邊,遲疑著要不要去幫忙。


    看出小丫頭的不自在,付圭抬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摸到了盤在頭頂的發啾時,感興趣的捏了起來,嘴裏安慰道:“放鬆點,奶奶人很好,她很喜歡你!”


    吉祥不是擔心老太太不喜歡自己,而是頭一次見麵,總歸有些拘束,這個她自己也控製不住,不過得了哥哥的安慰,她多少自在了些。


    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少年的大手還在捏著自己的發啾,她側頭看少年,用眼神控訴,付圭仿佛沒看見小姑娘眼底的譴責,像是上了癮一般,也不移開手,時不時的就捏幾下。


    吉祥……她決定不跟這煩人的家夥計較,淡定的回過頭,又開始打量起屋內的環境。


    倒是一直蹲在她頭上的小團子,被某個幼稚的少年騷擾的煩了,直接飛了起來,然後落在了付圭的頭頂,一點不見外的窩了下來,團子表示,它已經是一個三百多歲的老年鳥了,能癱著,絕對癱著,不想動!


    “呀!這是活的鳥啊?我還以為是小姑娘帶的頭花咧,就說怎麽還戴個白色的,多不吉利。”客廳裏突然響起一聲好奇的驚呼。


    吉祥循聲望去,這才發現,屋裏不知道啥時出現一個老太太,看著也有六十多歲,胖乎乎,瞧這慈眉善目的,吉祥不認識,眨巴了兩下烏溜溜的杏眸,才起身乖巧問好:“奶奶好!”


    劉娟笑容頓時更大了:“小姑娘長的真俊,還有禮貌,你是小二對象啊?你多大了啊?哪裏人啊?父母都是做什麽的呀?你跟小二怎麽認識的啊……”


    這胖老太太每問一句,人就靠近一點,等話音落下的時候,她已經杵到兩個小年輕的跟前了。


    也直接將吉祥小姑娘給問懵了,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麽第一次見麵,就能這麽自來熟?還有,對象是什麽鬼?她才14周歲好嘛!


    付圭抽了抽嘴角,他對於這老太太可就太熟悉了,心知這老太太就是喜歡打聽事情,俗稱八卦,人倒是不算壞。


    於是少年的態度也算溫和,叫了人後便解釋:“劉奶奶,這是我小叔叔的女兒,叫吉祥。”


    說完這話他又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意意,叫人。”


    吉祥乖乖巧巧:“劉奶奶好!”


    “哎呦喂,立誠那臭小子運氣真好,攤上這麽個水靈的閨女,便宜他個臭小子了。”說著劉娟直接坐在了兩人的對麵,一幅要長談的架勢。


    劉娟是真好奇,不過得知這姑娘的身份後。倒也沒有再問敏感的話題,而是樂嗬嗬的與兩個孩子閑扯:“這是暑假跟著哥哥一起來看奶奶的呀?”


    “是呀,你們兩個小家夥是怎麽回事?過來也不打個電話,現在外頭拐子盲流多的很,咱們意意長的這麽好看,萬一遇到壞人怎麽辦?”說話間,沈佩蘭已經將滿滿兩大盤的水果點心擺放在了孩子們麵前,一邊招呼人吃,一邊嗔怒。


    說完這話,她也坐在了劉娟旁邊,看著少年給小姑娘拿吃的,又露出欣慰的笑。


    小二又高了,差不多趕上立誠了,不過比起過年那會兒,這孩子看著放鬆了很多,氣息都是溫和的。


    不像以往,每次回來j市,身上都像是披上一層尖刺,極其不好靠近,看的出來,這孩子最近過的很好。


    這般想著,老太太的視線忍不住又移到小姑娘身上,眼中的歡喜更加真實了幾分,她慈愛的問:“怎麽樣?喜歡吃嗎?”


    吉祥其實不大好意思才到奶奶家就開始吃東西,搞得她跟餓死鬼投胎似的,但是架不住某人怕她餓,直接往自己嘴邊送啊。


    聽到奶奶的問話,吉祥急急咽下嘴裏的食物,回道:“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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