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樓下所有,他都看在眼裏。


    “哥哥。”


    舒爾猛地回頭,撐在桌沿邊的手指微微攥緊。


    看著她這副緊張模樣,舒譯眼底涼意稍稍散開:“小舒,哥哥不想幹涉你的生活,但是並不代表就會任由你重蹈覆轍。程昱這個人不適合你,你吃了那麽多的苦,難道還看不明白?”


    “我現在跟他之間什麽都沒有。”舒爾抓住他的衣服,解釋道:“之前因為躲避他弄的我很心煩,程昱總是會摻和進我的生活裏,現在我跟他就隻是回到過去的朋友關係。”


    舒譯垂眼看她:“可是這樣隻會讓你們兩人繼續糾纏。”


    “不會的。”舒爾搖頭。


    舒譯輕輕歎了口氣,揉揉她的腦袋說:“我不是不信你,我是怕你再陷進去又受傷。”


    這些年來舒爾不在身邊,舒譯根本不敢去想她過得是什麽樣的生活。


    物質上的東西隻要舒爾需要,他都能送去她手邊,可是有些東西,不是他做哥哥的可以解決的。


    程昱這人,舒譯從前對他並沒有這麽大的惡意,就算所有人都看的出來舒爾喜歡他這個幾乎已經透明的秘密,程昱卻還是佯裝不懂的時候,舒譯也不厭煩他。


    因為誰都曾年少,虛榮心作祟,他都明白。


    之後丟下舒爾去工作,舒譯可以諒解,但舒媛青那件事情永遠是舒爾心裏麵的傷口,亦是他對程昱轉變態度的關鍵點。


    他想不出來再能有什麽理由,來掩蓋他時真的不在乎舒爾這個事實。


    所以這次,就算由他來當這個惡人。


    舒譯也絕不能再次允許,程昱跟舒爾重新開始。


    他這個哥哥捧在手心裏的小公主,一顆真心如何難得,憑什麽被不識好歹的程昱碾壓在腳下反複踐踏。


    思及此,舒譯心裏的念頭更加堅定了些。


    他捏捏舒爾單薄的肩頭,換了話題:“我有朋友是國外畢業的高材生,父母跟大伯也認識,去年回海城開了家事務所,書香門第出身,儀表堂堂,找個時間去見見?”


    舒爾對上他詢問的話,心中倍感壓力,卻還是應下。


    因為她明白舒譯心裏的思量,要是不答應下來,他肯定不放心。


    這事情說開,舒爾回了房間。


    她坐在窗前的沙發上出神,心裏像是壓了千斤石。


    更是令她有種即將山雨欲來的恐慌感。


    -


    七月底雜誌過稿,雜誌社終於再度回到風平浪靜。


    也不知是最近變天影響,還是熬夜工作沒有好好休息,舒爾從早上開始腦子就昏昏沉沉。吃過藥處理了幾封郵件,將門上的提示燈換上紅色後,蓋著小毛毯躺在沙發上休息。


    十一點半,手機設置的鬧鍾嗡嗡震動,舒爾半眯著眼關了聲音,翻身迷迷糊糊又睡過去。


    除了中途起身喝了杯水,等到再醒來外麵天色漸晚。


    她張嘴啊了聲,發現嗓子啞的不成樣。


    喝了杯溫水,舒爾去休息室洗把臉,手背覆上額頭,她發現自己燙的厲害。


    病來如山倒,不怎麽生病的舒爾猛地感冒,就像是中了病毒一樣渾身難受,站都站不穩。


    她扶著洗手台緩了緩神,離開休息間正要拿手機去醫院,程昱的電話率先接了進來。


    看著屏幕上反複跳動的兩個字,舒爾手指微頓。


    之前還是串數字,她嫌麻煩就一直沒改,直到那晚吃了頓水餃後,臨睡前他再次發來晚安,舒爾才後知後覺的添加電話簿修改了名字。


    要是月初,或許舒爾接到他的電話還沒有現下這樣複雜的心情。


    可是自從舒譯說了那些話,後來三番五次的還會提點她,舒爾莫名的,心裏麵開始再次對程昱產生了抗拒。本來不明顯,但今天或許是病情搗鬼,看見這個名字他就心生鬱結。


    她知道舒譯的意思。


    但他是為了自己著想,舒爾不能怪他,隻能憋著火。


    思緒就像皮筋,被人拉的太狠終究要斷。


    眼下已經到了臨界點,舒爾心浮氣躁,想要發火卻無處紓解。


    鈴聲不斷,舒爾擰眉接通:“喂。”


    嗓音啞的厲害,吐出的都像是剛出鍋的熱氣。


    程昱察覺她聲音不對勁,著急問:“你聲音怎麽變了,是生病了嗎?”


    “我沒事。”舒爾喝了口水潤嗓子。


    她提上包往出走,“沒事的話我掛了,這邊有點忙。”


    “你肯定是生病了,我接你去醫院。”程昱說著,電話那邊就已經有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舒爾現在並不想見到他,抿唇道:“不用,你別來。”


    程昱絲毫沒有察覺到舒爾不對勁的情緒:“我現在過來,你在原地等我。”


    “我說了別過來,知不知道你很煩。”


    舒爾壓不住的火突然爆發,她站定腳步。


    走廊安靜,心跳撲通撲通,因為怒氣而起的顫意不停回蕩在胸腔,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舒爾閉了閉眼疲憊地說:“就這樣吧,掛了。”


    手機沒電關機,通話被掛斷。


    舒爾眼前陣陣發暈,按了按眼窩,越想越煩,正巧看見垃圾桶就在旁邊,她突然抬腿踢過去。


    咚的一聲,舒爾略顯躁鬱的眼慢慢變得清明。


    片刻後,好像又變回那個冷靜的舒主編。


    電梯直達一樓,舒爾打算打的去醫院。


    剛出門,夜風卷起舒爾的發,她肩膀輕顫兩下。


    大門口停了輛白色轎跑,舒爾掃過一眼,正要越過時,林漾降下副駕車窗喚她。


    “姐。”


    舒爾回頭,她雙頰酡紅極其不正常。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林漾瞧見她不對勁趕緊下車,駕駛座的季明許也繞過車頭快步過來。


    舒爾沒來得及開口,眼前一黑栽進林漾的懷裏。


    “姐,姐……”林漾手忙腳亂,急的手指打顫。


    季明許趕緊拉開後排車門,扶著舒爾的胳膊把她放進去:“你坐後排扶著她。”


    “好。”林漾跟著進去抱住舒爾的肩膀,下巴無意蹭過她的額頭,驚呼道:“天哪怎麽這麽燙,開快點趕緊去醫院。”


    聞言,季明許回頭擔心地掃過緊閉雙眼的舒爾。


    剛才他跟林漾從研究院出來,打算過來找她吃飯,誰知打電話一直關機,林漾就說上去看看,然而車才停在大門口,就看見舒爾緩慢的從裏麵出來。


    要不是剛才突然遇到,舒爾現在會在哪裏。


    想到這兒,季明許嘴角緊抿著。


    -


    病房內。


    舒爾躺在床上,大瓶藥水已經過半。


    去付了費剛回來的林漾站在床頭跟前,將退燒貼粘在舒爾額頭上,低聲喃喃:“怎麽燒成這個樣子也不知道來醫院看病。”


    直起身,略一抬頭就瞧見門外的季明許與醫生。


    今天值班的急診室醫生,是季明許在研究院跟的那位教授曾經的學生。


    兩人之前見過,此時話也說得上。


    林漾沒去打擾在裏頭等,期間聽見那醫生說了幾句專業術語,又拍拍季明許肩膀轉身離開。


    季明許大步進來,皺眉盯著舒爾說:“病毒性上呼吸道感染引起的發熱,輸了液體應該就會退熱,等等看吧。”


    “真是的。”林漾收回視線,接話道:“多大人了也不會好好照顧自己。”


    季明許看他一眼沒說話,但是過了幾秒沒憋住吐槽:“半夜吃小龍蝦弄得全宿舍陪著進醫院割闌尾的也不知道是誰,我看你除了這張嘴別無所有。”


    “你怎麽就對我姐那麽奶,對我的時候恨不得把我祖宗都給我槽出來?”


    林漾說完這話,後知後覺又哦了聲:“那你還是緩著點,我祖宗也是我姐祖宗。”


    麵對這樣的弱智,季明許簡直不想多聊。


    他看他幾眼,指指沙發示意:“滾過去打遊戲,別煩我。”


    林漾見他心情莫名不好,雖不知道原因,但也沒有多問什麽。


    兩人一個坐在沙發上打遊戲,另一個坐在床前出神。


    九點半。


    季明許起身換下桌子上最後一袋液體,林漾也在這時候放下手機,看了眼外麵天色說:“我今晚在這兒守著我姐,等會兒你回去。”


    季明許:“你不守誰守?我在這待著傳出去得成什麽。”


    “……”今晚莫名其妙成為炮灰的林漾內心簡直嗶了狗,他停頓兩秒,又說:“那行吧,我下樓去買點東西,你幫我看會兒。”


    沒等季明許再說話,林漾抬腿就走。


    病房裏麵安靜,季明許重新回到剛才的椅子上,坐下沒幾秒,他又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盯著昏睡中的舒爾。


    他這個月即將二十四歲。


    時至今日,除卻高三有過一段無疾而終的雙向暗戀以外,從來沒有哪個人叫他能這麽心疼。


    這樣一個比他大三歲的女人,就是叫他哪裏都格外眷戀。


    從林漾嘴裏得知的越多,他就越想給舒爾她曾經得不到的那些東西,然越是靠近,越發現舒爾是真的無欲無求,哪怕是新鮮事物能帶給她的吸引,也不過是轉瞬即逝。


    季明許實在是想不到,眼前這個平靜到幾乎淡漠的女人,在林漾的口中也有過那樣青澀明朗的時光。


    可惜的是那段時光與別人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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