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皇後早就知道宋纓伶牙俐齒,沒曾想她居然囂張至極,對自己也沒了往日的半分尊重。


    她指著宋纓身後的長樂,氣急敗壞道:“宋纓,你可別忘了你和陳家還有婚約,難道你就不怕本宮將婚約取消,讓你落入萬劫不複之地嗎!一個小太監和越兒,誰輕誰重,你難道還分不出來嗎?”


    雖然見宋纓這般癡迷一個太監,陳皇後也有些幸災樂禍,心道終於拿住了這個把柄,沒曾想宋纓被封了皇太女還真的不把她放在眼裏了,這鳳霞宮豈能是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若是宋纓真的失去了陳家的婚事,和陳家撕破臉皮,想必在周成帝那邊也不好交代,而且陳家的兵權若是不趁此天賜良機收回來,往後怕是想要對付陳家會更加難上加難。


    “隻要你把這個小太監留下來,本宮可以既往不咎你擅闖鳳霞宮的事,你和越兒的婚事還可以照舊,如何?”陳皇後也尋回了幾分理智,想出了一個對她利益最大化的法子。


    隻要把這個叫長樂的小太監捏在手裏,往後宋纓還不是要乖乖聽話,以後無論要做什麽都一勞永逸了。


    “婚事照舊?母後真的以為我十分歡喜這門婚事嗎?”宋纓冷笑一聲,“這門婚事不是母後您求來的嗎,陳越不也是母後您一手想要送到孤身邊的嗎?”


    “陳家是臣,何時能以婚事來要挾我這個儲君了。”宋纓立在原地,姿態不怒自威,叫人看了忍不住低頭俯拜,就連陳皇後也一時語塞。


    “皇太女...殿下,是奴才衝撞了皇後娘娘,是奴才該死,還請殿下替奴才轉告太妃,感謝她的大恩大德,若是有下輩子,奴才一定好好伺候她。”長樂鬆開宋纓的手,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傷口,所觸果然是一片鮮血,他有些使釋然的笑了。


    “長樂,你要做什麽?”宋纓驚呼道。


    她察覺到不對,可還沒來得及便看到長樂撿起張素如剛剛傷他的那把刀,朝著自己的胸口捅去。


    長樂這次是真的抱著必死的心,可是他卻發現自己並沒有感覺到想象中的痛苦,也沒有聽到刀沒入皮肉的聲音,他睜開眼睛,發現一個高大的男人用手握住了刀身,他的手變得血淋淋的,正皺著眉頭看著自己。


    “三梁?”宋纓有頗為驚訝。


    她知道三梁一直聽從周成帝的安排暗中保護她,可沒想到他在向周成帝稟告過長樂的事情,遭到自己的責怪後還會出手救長樂。


    三梁一聲未吭,他將長樂手中的刀奪了過去,而後折返回宋纓的身後,這是他作為暗衛的職責,做的一切事情都要順從主子的心意,他們為主子而生,也要為主子而死。


    “宋纓,無論如何,要麽留下這個小太監,要麽你和他都別想離開鳳霞宮了。”


    “姑母,放她們走吧。”陳越不知為何突然出現在地牢裏,陳皇後也有些憤怒,外麵那麽多人都攔不住一個傻子嗎。


    “你為何會在這裏,還不回去好好待在自己的房中,方姑姑,還不快送公子回去。”陳越突然出現在這裏,讓陳皇後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這件事情的走向逐漸脫離她預想的發展,她隻得趕緊去催促方姑姑把人帶走。


    陳越往後退了好幾步,眼神卻很堅定,“姑母,越兒不想回去,這些日子越兒一直都在想,原來姑母促成我和宋纓的婚事並不是為了越兒,而是為了陳家。”


    “本宮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為了陳家,你還小,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會明白了,越兒,這裏不是你應該待的地方,你一向聽姑母的話,難道這次就不聽了嗎?”


    “姑母,算我求您,放宋纓走吧。”陳越跪到了地上,這時他好像並不是人們記憶中的那個癡傻模樣,眼眸裏的固執都讓陳皇後有些意外。


    宋纓看著陳越低下了頭顱,心裏突然有些不知是什麽滋味,其實就算陳越不來,她也能帶著人離開鳳霞宮,隻是少不了要大開殺戒。


    第33章


    陳皇後這時想到某種……


    陳皇後這時想到某種可能,也有些欣喜,“越兒,你恢複正常了?”


    雖幼時因為磕破腦袋變得癡傻,請來多少名醫都沒有辦法醫治好,但是陳越還是有痊愈的可能性的,若非作為陳家唯一嫡係的陳越是個癡傻兒,她何故極力促成宋纓和陳家的聯姻。


    她陳氏的男兒可絲毫不輸於皇室中的人。


    陳皇後的眼睛裏浮現出幾分希冀,她將陳越從地上扶起來,麵上也慢慢浮現出笑容,隻是陳越卻抬起頭,茫然的搖搖頭,像是聽不懂她的話那般。


    “姑母你在說什麽,越兒一直都很正常啊。”


    陳皇後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心裏的那團火也逐漸熄滅,也是了,都癡傻那麽多年,她怎麽能僅憑幾句話就產生期望了呢。


    “姑母,您若是不放宋纓走,越兒,越兒就...”陳越急得四處張望,尋找能夠威脅到陳皇後的東西,能讓陳皇後緊張的東西,最合適的便是他自己,陳越心一橫,便想奪侍衛的刀,卻被宋纓開口製止。


    “越公子。”宋纓出聲喚他,陳越隻得停了動作,轉身去看宋纓。


    他的眼睛滿是認真,一副要認真傾聽宋纓說話的樣子,那張俊美的麵容也混合了幾分傻氣與天真。


    “宋纓....”陳越撅起嘴巴,覺得自己委屈極了,他揪著自己的衣袖,手下也沒個消停,一直在躲閃著宋纓的目光。


    他不想讓宋纓覺得自己是來搞砸事情的,他聽宮裏的侍衛閑話,說皇太女帶著人闖了地牢,恐怕不能善了,心裏著急便想法子來了地牢,他有好多錢,有錢能使鬼推磨,而且那麽多侍衛,他混在最後麵也不會輕易被察覺。


    若是他在,起碼還能勸勸皇後姑母,這也是他能想出來最好的法子了,他並不想要宋纓記住他的好,承他的情,宮裏的人也都說她這般身份尊貴的人是不會喜歡上一個傻子的。


    陳越隻是想能盡自己所能幫幫她。


    隻是他太笨了,好像什麽事情都做不好,見陳越被宋纓叫住了,陳皇後順勢也叫幾個侍衛把陳越拖了下去,吩咐看牢他,別讓他拿到什麽利器,陳越就算被拖走還一直轉頭往後看,還差點摔了個跟頭。


    陳越走了,如今也沒有什麽人站在宋纓的立場幫她了。


    “宋纓,沒想到你居然有這樣的本事讓越兒不惜代價幫你,不過你別高興得太早,如今地牢外都有鳳霞宮的侍衛把守,任你插翅也難逃,本宮說的你考慮得如何了?”


    宋纓眼底一片冰涼,“母後還是第一個敢叫孤做出選擇的人。”


    宋纓的這聲母後,含有濃濃的諷刺。


    當初陳皇後雖收養了她,但是卻恨不得立馬殺了她,隻因她生母的緣由,若不是周成帝之後一直將自己帶在身邊,恐怕她早就死在陳皇後的手裏了。


    這個女人恨她,她又何嚐不是。


    宋纓又忍不住咳嗽了一聲,她最厭惡別人步步緊逼,她是為皇者,自小受到的教導便是不能讓任何一個人踩在她的頭上,隻是現在還不是好時機,她要用最小的代價重創仇人。


    “皇上駕到!”尖銳的太監嗓音在地牢裏回蕩,陳皇後方才積攢的得意不得不全數被清滅,她千算萬算,好不容易抓到了宋纓的把柄,來了個人贓並獲,如今周成帝一來,她也沒有理由再攔住宋纓了。


    外麵的侍衛見到周成帝後齊刷刷的跪了一片,口裏直呼萬歲,接著一抹明黃色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地牢裏,陳皇後不得不行禮,宋纓也跟著拜見。


    周成帝看了一下地牢裏倒是站著不少人,這裏鬧出那麽大的動靜,鳳霞宮都將所有的侍衛都調到這裏,就是為了堵著宋纓,還真是好大的手筆。


    若不是三梁讓暗衛傳消息到紫宸殿,他還不知道陳皇後做的好事呢。


    “陛下,您聽臣妾說,這些都是事出有因的,是這個小太監衝撞臣妾在先,皇太女又執意護著他,誰知道她二人之間有什麽...”


    “夠了。”周成帝冷聲打斷。


    “陳鴛,別以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你不如想想,現在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配不配得上你頭上的鳳冠,到底對不對得起陳氏一族曾經的榮光。”


    周成帝絲毫沒有給陳皇後一點顏麵,在眾人麵前直呼她這個皇後的名字,不光是厭惡極了她,也是對她的警告。


    陳皇後心裏存著的驕傲也被一點一點擊碎,臉麵也被落了大半。


    她原本以為這個男人這麽多年來不踏入後宮,心底裏還是存了對她的幾分愧疚的,她沒有生下孩子也是因為自己的選擇,可沒想到居然是她被厭惡,周成帝的眼神也沒有一絲一毫對她的感情,陳皇後不可避免的踉蹌了幾步,幸而方姑姑在身後及時扶住了她。


    周成帝沒有去看陳皇後,他看到宋纓將一個小太監護在身後,她的臉色有些不對勁,儼然就是在強撐,周成帝微不可聞的歎了一聲氣,宋纓這樣執拗的性子也不知什麽時候能夠改過來,無論什麽事情都不會主動尋求他的幫助,隻想一個人撐著。


    周成帝命人去扶宋纓,對於這個女兒,他也沒什麽可以多說的,父女之間的隔閡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宋纓心底裏還是怨恨他這個無能的父親的。


    周成帝與宋纓對視片刻,她的眼神裏有著明顯的鬆動,並沒想到周成帝會來,明明她可以自己解決的,大不了和陳皇後撕破臉皮,可是那麽大的雪,連她都因此而生病,更別提周成帝那樣虛弱的身子了。


    周成帝的目光從宋纓身上移開,接著便落到了她身後的那個人。


    他聽三梁說過此人,原本以為隻是尋常的太監,但是能讓宋纓不管不顧的闖地牢,看來還真的有些不普通,不知道有什麽特別的手段,若真的對宋纓不利,看來真的如三梁所說,此人不能留了。


    長樂注意到帝王的目光,不知為何突然有了勇氣,將整張臉暴露出來。


    他臉上的血已經被擦幹淨了,隻剩下一點點疼,但是還能忍,額間落下的發也遮擋不住他那雙明眸。


    周成帝初見便覺得這雙眼睛有些熟悉,剛剛湧起的幾分殺意也退卻了下去。


    這個人,讓他想到了顧家。


    周成帝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看到宋纓正低頭檢查此人的傷口,看起來很是關心,雖不知二人到底是什麽關係,但是周成帝相信宋纓心底有分寸。


    他決定不把自己的猜測告訴宋纓。


    她可是極其厭惡顧家人的,哪怕隻是有一點點可能,也會扼殺在搖籃裏,就像對顧閑那般狠心。


    宋浙熙回王府後果真和顧閑對峙,顧閑卻出乎意料的承認了,倒是叫宋浙熙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


    麵對這個昔日自己愛到骨子裏,悉心嗬護的女人,宋浙熙終究是下不了狠手,隻得暫時將她冷落一段時間再考慮如何處置。


    說到底他就是心軟,這樣的性子難成大事,也無外乎他沒有跟平西王一樣有染指皇位的心思,是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宋纓將長樂帶回了長夜宮,她心裏篤定了,就算長樂不願也要將人打暈帶走,就算他再有想逃的想法,就找間屋子把他關起來,總之不可離開長夜宮,離開她的視線。


    宋纓請了太醫來為給長樂看臉上的傷,開了上好的藥方,說是仔細養護並不會留疤,宋纓這才放心,吩咐意眠將自己珍藏的玉露膏拿了出來,親自給長樂上藥。


    長樂坐在床上,身上的衣服都髒兮兮的,覺得整個人都不自在,宋纓用手沾了藥,開始為他一點點上藥,長樂並沒有抗拒,但感覺到麵上冰冰涼涼的感覺,他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藥膏還是宋纓的溫度。


    宋纓的狀態並不是很好,她從雪中走了一糟,又耗了心力和陳皇後對峙,精力都消散了大半,而且意眠端上來的薑湯她嫌辣,就隻喝了一小口,也沒有多少驅寒的作用。


    她的手自入地牢開始就是冰涼的,就連身上也是。


    這些宋纓不會說出來,她也不敢睡,怕一不小心睡著了,醒來的境況又會不一樣,亦或者又會突然失去什麽。


    這種不確定性讓宋纓很不喜歡閉上眼睛時的黑暗與未知。


    她拉著長樂給他上完了藥,但是長樂依舊是一句話沒有說,到底是不知道說什麽還是不願說,宋纓也不知道,也很難猜出來。


    意眠這時候進來,看了看宋纓,猶豫一番道:“殿下,太妃那邊來人了,說是來接人。”


    敬敏太妃一聽到宋纓將人平安帶回來的消息就急匆匆的派人來了,瞧著十分迫不及待。


    意眠卻有些不悅,這人可是皇太女不顧念身子好不容易救出來的,為此還在明麵上得罪了皇後,這太妃一句話就那麽容易的要走,連句感謝的話都未說。


    宋纓將藥膏放到長樂的手裏,溫聲問:“你是想留在這裏還是回寶華殿,留在這裏孤可以護著你,回寶華殿,想必皇後這段時日也不敢再鬧出什麽動靜,也是安全的。”


    宋纓還是將選擇權交到了長樂的手裏,她如今還做不出強人所難的事情。


    “我想回寶華殿。”長樂終於開了口,他緊緊抓著藥膏,悶聲道。


    宋纓扶著床站了起來,輕聲道:“也好。”


    她緩慢凝向虛無,好似在壓抑著什麽。


    “意眠,差人送他回寶華殿吧,孤,有些累了。”宋纓說完這句話,便出了房門。


    第34章


    長樂重新回……


    長樂重新回到了寶華殿,他走的時候隻有意眠一個人送,意眠將他送到寶華殿的人手上就不想管了,但礙於宋纓的囑托,隻能跟著一直到寶華殿。


    她十分不喜歡長樂,若不是因為他,皇太女何至於這段時日心情都不太好,今日還冒雪相救,而且一回來也沒有及時驅寒,說不定難受得緊,但是皇太女那樣的性格又不會主動說出來。


    偏偏皇太女一心為此人著想,他卻不記半點恩情,拍拍屁股就離開了長夜宮,生怕待多一會兒就會怎麽著他,還真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若沒有皇太女,說不定他現在早就被陳皇後撥皮抽筋,不知丟到哪裏去了。


    按她的意思,就不應該管這種人。


    長樂察覺出宋纓身邊的宮女對自己的態度,談不上不喜歡,已經是厭惡的感覺,他張了張口想要詢問宋纓的情況,方才見她臉色便不太好,可是眼下越跟宋纓糾纏不清,越是對她不利。


    他閉上了嘴巴,跟著太妃的人頭也不回的進了寶華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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