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可有吃的?”


    石竹遲疑了下:“倒是有,隻是那些糕點都擺著花樣,若是動了怕被人瞧出來。”


    見此情形,石榴趕忙一拍自個的肚子:“我不餓小姐。”


    安若沉吟片刻:“要不,你們兩個先吃點這些?”說著,伸手抓過身後的物什。


    這一床,應灑滿了桂圓紅棗。ban


    兩人忙不迭搖頭,又是趕忙抓住安若的手,將她手中的桂圓紅棗悉數放回。“小姐,這怎麽能吃呢?這是寓意您和公子早生貴子。”


    呃……


    倒沒有早生貴子。


    安若手指空落落,僵了一僵。隻覺成婚這事,當真是折騰人,整日不得吃喝。眼下,也隻得讓石竹和石榴先餓著。


    不妨片刻後,忽然有層疊的腳步聲徐徐傳來。聽那步調,越來越近,且不止一人。


    不一會兒,數人行進屋內,不知擱下了什麽東西,複又離去。她正要開口一問,忽然嗅見飯菜的香味,頓時了然。


    “啟稟夫人,公子怕夫人餓著,特命奴婢送些飯食來,夫人可先行用膳。”


    原來還餘下一人。


    安若蒙著蓋頭不便回話,石竹便代為開口:“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人走後,兩人歡喜溢於言表,小心扶過安若就要走至桌邊。安若擺擺手:“給我倒杯茶就好,你們兩個用吧!”


    兩人拿過桌上易於入口的東西,還是先送到安若手邊,安若實在不餓,兩人這才吃了些。然填了肚子,仍不忘與她道:“公子待小姐真好。”


    石竹忙一拍石榴的手:“錯了,往後要叫姑爺。”


    “對對對,是姑爺。”石榴嬉笑著。


    安若亦忍不住笑起,這話還是先前她叮囑石竹所說,現下倒讓她還給她。


    是夜。


    外頭的宴席終於散去,鬧洞房的人們也聚集在外間,安若複又打起精神應對。不一會兒,便瞧見那雙熟悉的靴子出現在眼前,耳邊是一道極是喜慶的聲音。


    “新郎官挑蓋頭咯!”


    安若屏氣斂神,蓋頭自眼前一點點被撩開,她下意識便望向那聲音的來源,果真瞧見高聲喊話的媒人,正是那日登門的媒人,滿麵喜色。


    目光微轉,才迎上新郎的注視。


    他身上沾染了酒氣,麵上卻不似有醉意。仿佛一切與往日沒什麽不同,隻是穿了件鮮豔的衣裳,桃花眼尾微微上揚,看得出也團著悅色。


    真是所有人都高興的日子。


    安若亦溫婉柔和地笑著,滿是紅光,似襯著她的麵頰也帶些羞色。


    媒人說完一串詞,又道:“新人合巹!”


    安若遂就著石竹的攙扶起身,或是姿態維持了太久,亦或那一刹沒來由的心慌,她身子未有前傾便是直直起身。


    這般腳下踩著床前幾寸高的足墊,頭上還有高高的鳳冠,這一起身,便是直直地撞在了頭頂的床梁上。


    鳳冠微晃,不至跌落,卻還是令她整個人一顫。


    “小姐小心!”


    就著鳳冠一抖,她一顫,一道溫潤的男聲同時響起。


    安若本隻有些微的慌張,這時被他一提醒,抬眸赫然撞入他的眼中。楚元逸照舊神態平和,她卻險些亂了針腳。


    緊接著,媒人更是團著笑意打趣:“怎麽還叫小姐呢?哎呀公子,該改稱呼了,要叫夫人。”


    音落,頓時哄堂大笑。


    湊在外室的人們看不清裏麵的情形,然各個扒著頭,媒人的聲音又這般爽利,便被人們聽了個真切。


    尤其,湊在安若同楚元逸身邊的,除卻近身之人,還有始終熱衷於看熱鬧的四公主楚顏。


    “就是呀!”她附和著促狹一笑,“三哥哥,往後可能再叫小姐了!”說著,又是衝著安若努努嘴,“對吧嫂嫂?”


    此言一出,外頭笑得更是熱鬧。


    安若原本再是鎮定,這會兒也是紅暈在雙頰來回翻滾,怎麽都不肯滾落。


    楚元逸眼見眼前的女子臉頰微紅,似真有些少女出閣的羞赧。可他同樣知道,不過是局促罷了。他方才不過隨口一言,竟平白令她被人這樣打趣。說到底,再是心機深沉,也不過是個及笄未滿一年的女子。


    遂趕緊沉沉道:“快些行禮吧!”


    這一聲,聲音不大,卻極是奏效。外頭的熱鬧雖還未停,媒人卻是已然端上來一隻從中間劈開的葫蘆,兩人一人一半。


    安若指腹掠過葫蘆圓潤的鼓腹,凝著裏麵晃動的酒水,整個人瞬間自窘迫的狀態走出。


    她竟是忘了,合巹禮飲下的是酒,而她不能飲酒。這些日子她難得閑暇時,一人思慮了許多事。包括日後如何與楚元逸相處,如何與他府中的下人和女子相處。唯獨忘了,成婚之日還有這麽個細節。


    她下意識望向楚元逸,想著如何處理此事,或是隻能硬生生飲下。然一抬眸,便見他身子微微前傾,似隻是做了合巹交杯的模樣。


    他的手臂繞過她的,一麵低聲與她道:“隻是茶水。”音落,外頭的吵鬧聲正好漸漸停下。


    這一聲,僅她一人聽見。


    第28章 洞房


    安若怔住, 然也顧不得仔細思量,迅速將葫蘆杯放到唇邊,同楚元逸一起分別飲過。


    真是茶水。


    彼此手臂抽離那一刻, 安若小聲回應:“多謝。”楚顏知道她抗拒飲酒,自然,楚元逸也能知道。不過如此心細入微,實在令人感懷。甚至, 明明是她自己都忽略的細節。


    緊接著, 吃半生不熟的餃子,又各取一縷青絲, 結發為夫妻, 禮成。


    驟然間, 熱鬧的人群頃刻散去,屋內隻餘了她與楚元逸兩人, 寂靜得仿佛能聽見從窗口掠來的風聲。


    嬉鬧聲遠去,外頭夜色寂靜,紅燭跳躍,映著兩人的麵頰都帶些微弱的紅暈, 他似微熏, 她似羞赧。偏兩人在微風襲來時都足夠清醒, 寂靜不過一刹, 楚元逸率先開口:“你大約整日都沒有進食, 我命人送些過來。”


    “公子?”安若開口喚往他。


    他就坐在桌邊, 桌上先前送來的膳食在人們鬧洞房之前已然撤去。他正欲起身, 回望過來,兩人正四目相對。


    安若摒棄掉出現在陌生環境那些微的不適,直接開口:“可否容我趁這會兒時間將這一身釵環卸下?”


    “自然。”言罷, 最後瞧了眼女子盛妝加身的模樣。似乎即便如此,她仍是最溫婉的模樣,不帶一絲妖冶。


    他忽然想起楚顏對她的評說,嫦娥不過如是。


    安若目送楚元逸出門,石竹石榴隨之進門,伺候她取下鳳冠珠釵換下沉重的嫁衣,又取來清水將臉頰清洗幹淨。她長長地岀一口氣,隻覺驟然鬆快了許多。


    仿佛是做提線木偶任人擺弄了一天,這一刻才算活了過來。


    不一會兒,楚元逸回轉,隨之進門的便是數個婢女端來的飯菜。安若坐於桌前,執起筷子夾了幾箸便是放下。


    楚元逸在一側榻上坐著,問:“胃口不好?還是我在所以胃口不好?”


    安若微微搖頭:“大約是不習慣,日子久了便好。”從前身子不好,確然吃得少。近來的飯量已如尋常女子。今夜實是累極,才沒了胃口。


    她轉眼看向石竹石榴,兩人接過眼色,無聲退去。安若起身站於楚元逸一側,福身一禮方道:“公子,日後我便是這院裏名義上的夫人,公子可有事要事先囑咐我?”


    “嗯?”


    “伺候公子之人,哪位需額外上心,哪位需小心顧著?”


    安若自問問的頗是正經,更無甚不妥。不妨楚元逸聽後微怔一下,忽然唇角微揚,似是覺得可笑。


    末了,他才回應:“都不要緊,你隻記著你是這宅子裏的夫人便罷。”


    “我知安小姐之意,你我當是相敬如賓兩不相幹,但有一樣……”


    說到一半,他忽然頓住,安若自目光跟著探尋,不妨他笑意愈深:“該改口了,夫人。”


    夫人??


    安若猛地僵住,隻覺腦子裏一片空白,又似滿是混沌。夫人?她自然知道她已然是楚元逸的夫人,如她足夠幸運,甚至能最後成為他的皇後。然而這一刻,聽他那般輕飄飄的一聲“夫人”,仍是驟然跌入夢境一般。


    事情陡轉,來得不真實。


    縱然是合謀,她還是不如他來得鎮定。她果然不如他鎮定。


    楚元逸忽而又道:“諸多瑣事,明日薑嬤嬤會與你細說,不懂的你問她就是。”


    安若這才收回神,下意識問道:“薑嬤嬤是公子可信之人?”


    言罷,便瞧見楚元逸隻瞧著她笑。頓了會兒才應聲:“是,薑嬤嬤,暮雲暮霄,朱管家,皆是可信之人。”


    安若默默記下,又道:“公子,既是我們已經成婚,便請公子……”她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楚元逸為何那般笑著,他明明已經提醒該改口了。她卻在愣怔過口依舊沒改,顧自悶了會兒才艱難啟齒,“請夫君幫我查一個人?”


    “孟紀。”他直接道。


    “是。”


    “我現在沒有職權在身,若要探查,恐會慢些。”


    “不妨事。”安若道,“隻是勞煩公……夫君。”這稱謂實在難改。這般說了一半硬生生轉口,險些咬了舌頭。至於楚元逸所說,她當真並不著急,現下不便探查,早晚可以探查。等到他的皇子身份恢複,一切不過舉手之勞。


    隻安若那一世待在皇陵,實在是消息閉塞,隻知他五年後登基,不知具體何時他皇子的身份得以恢複。


    楚元逸起身向外走去,安若不知何以,忙開口叫他:“夫君?”


    叫罷,好嘛!方才還難以啟齒,這會兒又是揚聲叫喊。


    安若陷在這一聲“夫君”裏,當真是來來回回的不適應。然他微微側身,眸色平常,她便顧不得些許,繼而道:“你不睡在這?”


    總不能,新婚夜他去找別的女子,睡在別處。


    楚元逸促狹一笑:“你希望我睡在這?”


    他似有不正經,安若便愈是模樣正經道:“今夜是我們的洞房花燭,你應該在這。”畢竟人人皆知他一往情深,可不能出紕漏。


    睡不睡的,倒不要緊。


    楚元逸道:“我有些事囑咐暮雲,勞煩夫人抱一床錦被放到榻上。”


    各睡各的?


    安若意會出這層意思,險些當即雀躍而起。縱然在定國公府之時,那位嬤嬤強勢教了她許多如何侍奉夫君,乃至坦誠相待又當如何。可她學過一回,不代表當真能蒙上臉皮與一個不甚相熟之人,共赴巫山。


    即使,真要奔赴,也未有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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