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媽被他看地脊背發寒,牙齒上下打顫咯吱咯吱直響,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二爺,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該死、該死!”她一邊說,一邊左右開弓,扇起了自己耳光。


    陸憫似乎坐的不太舒服,他曲起長腿,挪了個位置,靠在床頭,慢悠悠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趙氏養了你這麽些年,你為她做事是應當應分的。”


    陸憫說話越和氣,吳媽媽越覺得害怕,身上流出的汗水,將鐵鏽紅衣衫盡數打濕。她張張嘴,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陸憫抬起纖長的手指勾了勾,輕聲道:“吳媽媽,你過來,到我跟前來。”他的聲音很平和,甚至可以說是溫柔的,像初春的風,和煦輕柔。


    陸憫生性警覺,除了他極信任的人,沒人能近得了他的身。吳媽媽突然生起了一絲希望,難道陸憫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想饒過她?畢竟她曾精心照顧過年幼的陸憫。


    她斟酌片刻,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走到陸憫身旁。陸憫抬起頭來,還是覺得吳媽媽離他有點遠,他再次勾了勾手指,說道:“吳媽媽你俯下身來,離我近一點。”


    吳媽媽不明所以,但還是俯下身體湊近陸憫,他們離的太近了,她甚至都能看清他纖長的睫毛。陸憫探出長手,“哢嚓”一聲,吳媽媽的腦袋軟軟的歪到一側,她肥胖的身體轟然倒地。


    陸憫就像折細樹枝一樣,輕輕一掰,就要了吳媽媽的命。


    林虞下意識後退兩步,緊緊攥著衣袖不發一言。陸憫轉頭看向她,不滿道:“你離我那麽遠做什麽,你過來,到我跟前來。”


    他剛才跟吳媽媽說了同樣的話,而後他將吳媽媽殺掉了。


    林虞杵在原地不肯挪動,手心滲出薄薄的汗。


    陸憫皺了皺眉,沒好氣道:“林虞,你要是再不動彈,我就下床抱你過來!”


    林虞抬起頭,直直地看向陸憫,而後鼓起勇氣向他走了過去。剛剛站定,就被陸憫扯到床上。他雙腿分開,中間留出一小塊地方,林虞就坐在那小塊空間裏。她僵著身體,背對著他,手指緊緊捏在一起。


    陸憫低下頭湊近林虞的脖頸,她的脖子可真好看,又細又長,細膩如玉。他伸出舌頭,輕輕在她脖頸間舔舐,從後麵一直舔到側麵,最後在她的傷口處停下。所幸傷的不重,若是傷的重了,可是會留疤的!


    頸間又濕又熱,林虞不由微微顫抖起來。陸憫輕笑一聲,而後推開林虞,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隨意道:“殺人如麻,陰鷙冷漠,這才是真實的我。你若是覺得可怕,我就寫一封休書,放你離開。”


    林虞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裏的恐懼,沉聲道:“吳氏該死,二爺做得沒錯。若是我有能耐,也會將她殺死的。”


    陸憫哈哈笑了起來,這次的笑是發自真心的,爽朗又清脆。他低聲道:“我陸憫的妻,就應該是你這樣的。”


    說完將拇指和食指圈在一起,吹了一聲口哨。頃刻間就有兩個身穿黑色衣裳的男子進了寢屋,那兩個男子動作利落,卻又極其輕盈,像是從天而降一般,一點聲息都沒有。他們齊齊跪在地上,等候掌院的吩咐。


    陸憫乜了一眼吳媽媽的屍體,又肥又膩,簡直有礙觀瞻。他撇撇嘴嫌棄道:“把這具身體抬到靜園,放到趙氏的床榻上,吳氏侍候了趙氏一輩子,總得讓趙氏見她最後一麵。”


    林虞臉色一怔,隻見黑衣男子抬起趙氏迅速離去,速度之快簡直與疾風無異。她暗暗咂舌,監察院果然高手如雲,名副其實,隻是……這樣的高手用來抬屍體,會不會大材小用了一些。


    趙氏不安的走來走去,圓潤的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吳媽媽早晨就去了淩園,現在已是中午,按理說她早該得手,怎麽還不歸來?她急切道:“吳媽媽怎麽還不回來,莫不是出了什麽變故?”


    相對於趙氏的焦急,則陽候倒是淡定的多。他呷了一口清茶,口帶譏諷:“吳氏手上沾了那麽多血,難道還弄不死一個生命垂危之人?”


    當年趙氏借吳氏之手害死了他數個未成世的孩子他不是不知,隻是礙於趙氏娘家的勢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自不會擔憂吳氏的安危。


    趙氏心裏有鬼,隻裝作沒聽到則陽候的譏諷。自言自語道:“我早早就將淩園的下人支了出去,如今他們也快回了,吳媽媽若是沒有得手,以後可就尋不到這樣的好機會了!”


    則陽候皺皺眉,眉間形成一個明顯的“川”字紋。礙於麵子,他想悄無聲息殺了陸憫,但陸憫陰鷙狡詐,吳氏若是得不了手,他就隻能撕破臉皮派手下去絞殺。


    這件事情若是被外人知曉,則陽候很有可能落個誅殺朝中重臣的罪名,但為了陸家的爵位不外落,他隻能鋌而走險,陸憫功力深不可測,若是等他病情好轉,就再也沒有機會動手了。


    則陽候沉吟片刻,對趙氏道:“我派人到淩園探一探消息,吳氏若是失手,就另行他法。你先到寢房午睡去吧,總這麽熬著也不是辦法。”


    趙氏有午睡的習慣,此時也確實乏了,她點點頭,向寢房走去。則陽候叫下手下吩咐一番,手下剛剛走出房門,就聽到一聲尖叫從寢房傳出。


    他快步走到寢房,隻見趙氏臉色煞白,渾身顫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她伸出手指,指向床榻。


    則陽候順著她的手指看去,映入眼簾的是吳氏肥碩的身體,吳氏背部朝上趴在拔步床上,她的腦袋軟軟的扭在背後,嘴巴大張,露出森森白齒。


    莫說趙氏,就是則陽候也被嚇了一大跳。他攙住趙氏大步向外走去。剛走到花廳,就見陸管家匆匆跑了進來,陸管家出了一身汗,急匆匆道:“侯爺您快去院子裏看看吧,出大事了。”


    則陽候扶住額角,隻覺得太陽穴咚咚直跳。陸憫這個狗東西,果真不能惹,他與趙氏籌謀一番,本以為這次能將陸憫斬草除根,沒想到不僅沒討著好處,還惹了一身騷。


    他重重歎了一口氣,複又攙著趙氏向庭院走去,四四方方的庭院內,躺著三具屍體,分別是吳氏的夫君,還有她的一兒一女。他們皆背部朝上,腦袋扭在反扭在身後,與吳氏一模一樣。


    看著地上的屍體,趙氏直接打起了擺子,血腥氣迎麵而來,她覺得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紅色,鮮血無孔不入,像是惡魔一樣纏繞著她,她再也支撐不住,雙眼一閉,暈倒在地。


    則陽候扶住趙氏,仰天長嘯,怒罵道:“孽子、孽子呀!當初我怎麽就沒有掐死他?”


    大夫背著藥箱進了淩園,林虞焦急道:“大夫,芫荽沒事吧?”


    大夫托起芫荽的腦袋細細查看了一番,而後道:“她受了一些皮外傷,睡上半日就無礙了。”


    林虞這才放下心,著人將芫荽抬回寢屋。她轉頭看向床榻上的米色花鳥纏枝瑞錦床單,囁嚅道:“二爺,咱們將床上的東西都換成新的罷!”一想到吳媽媽死前碰到過床上的東西,她心裏就覺得別扭。


    陸憫點點頭,隨意道:“房裏的事你說了算。”隨後抬起小臂,向林虞使了個眼色。


    林虞會意,走到圓床前,將陸憫攙起來,扶著他坐到玫瑰椅上。丫鬟抱著新被褥進來,利落地鋪好。林虞再次把陸憫扶到床上,攤開被子給他蓋上。


    陸憫將手臂放在麵前聞了聞,一股汗臭味。他開口道:“我想沐浴。”


    林虞睫毛一顫,陸憫沐浴時的景象浮現在眼前,她紅著臉耐心勸道:“您還生著病不能沐浴,會著涼的。”


    陸憫輕輕“哦”了一聲。


    林虞緊繃的身體驟然放鬆。


    這時又聽陸憫道:“不沐浴也成,你給我擦拭一下即可!”


    林虞放鬆的身體又緊繃起來,她垂下眉眼,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麽,然後無可奈何道:“我去叫熱水。”小廝很快就把熱水端到屋內,林虞將手巾泡到銅盆,脫掉鞋子爬到床上給陸憫脫衣裳。


    陸憫似乎很喜歡讓林虞侍候,早早就坐起來,伸著手臂等著林虞給他寬衣解帶。


    林虞熟練地解開陸憫的上衣衣帶,將他的外衫脫了下來。看著陸憫的中衣,林虞為難的怔在原地。


    陸憫乜她一眼,懶懶道:“你去擰手巾罷!”


    林虞如釋重負,輕快地“哦”了一聲,彎腰將手巾從銅盆裏撈出來,用力擰幹,而後回轉身。


    她不由張大嘴巴,陸憫他怎麽自己將褻褲脫掉了。


    第十一章 水性楊花


    淺綠色的瑞錦床單上,趴著一具赤1條條的身體,那身體白皙修長,肩寬背闊,勁腰削瘦有力,中間還有一個深深的窩,到了臀部如山巒一般隆起柔和的弧度。


    這身形倒也蠻漂亮!


    林虞深吸一口氣,俯下身輕輕給陸憫擦拭脊背,擦完背部直接繞過柔和的山巒,給他擦拭修長的小腿,接著是大腿。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林虞利落地轉過身,在銅盆裏投洗手巾,洗了一遍又一遍,水都涼了,還在不停得投洗。


    陸憫瞥了一眼故作淡定的小姑娘,笑嘻嘻道:“你還沒擦我的屁1股!”


    林虞手一抖,差點將銅盆打翻。她慢吞吞站起身來,不情不願挪到床邊,將手巾攤開,秋風掃落葉一般,快速將那柔和的山巒擦了一遍。然後逃也似地端著銅盆走出房門。


    門外響起林歲好奇的聲音:“小姑姑,你的臉怎麽這麽紅呀,跟蘋果一樣。”


    林虞……


    吃晚飯的時候,林家來人要接林歲回去,林歲舍不得姑姑,抱著林虞怎麽都不鬆手,林虞也希望林歲能在陸府多住幾天,但林歲畢竟是林家的孩子,總跟著她也不像話。


    林虞摸摸林歲的頭,商量道:“今天歲哥兒就不回林家了,但我們明天得回去,你祖父這些天沒見你,想你想的緊。我們歲哥兒是孝順的孩子,要到祖父跟前盡孝呐!”


    林歲拿起一個香噴噴的雞腿,一邊啃一邊思考,黑葡萄般的眼珠子骨碌碌轉動。待把雞腿啃完,他也想明白了,一本正經道:“姑姑送我回去吧,歲哥兒需盡孝,姑姑也得盡孝,我們一起在祖父身邊盡孝!”


    他長的胖嘟嘟的,又一副小學究的樣子,逗的林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又拿起一個雞腿塞到林虞手中,笑盈盈道:“好好好,聽歲哥兒的,姑姑明天跟歲哥兒一起回家。”


    林歲偷偷瞄了一眼寢屋,小聲道:“小姑父會不會跟我們一起回林家?”小姑父雖然每天都是笑嘻嘻的,但他卻覺得小姑父比不苟言笑的父親還要可怕,每次看到小姑父,他總是不由自主就想逃跑。


    為了方便照顧陸憫,林虞將飯廳設在了寢屋隔壁,兩個屋子之間隻隔著一道木門,憑陸憫的耳力,定能聽到他們的對話。林虞怕林歲童言無忌,說出一些令陸憫不快的話,趕緊截住話茬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得問問你小姑父。”


    林歲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失望地“哦”了一聲,接著啃起了雞腿。


    回到寢屋的時候陸憫剛剛睡醒,他正坐在床上解九連環,他低著頭,垂著眉眼,臉頰顯的比平時要瘦一些,墨色的頭發像瀑布一般垂在床單上,美的不可方物。


    林虞一時有些怔,這時陸憫的聲音傳到她的耳朵:“你可是沉迷於我的美色之中不可自拔?”


    林虞搖搖頭下意識否認:“沒有,沒有。”


    陸憫勾起嘴角,戲謔道:“我長的美,你沉迷於我的美貌也無可厚非,不要口是心非,年輕人還是誠實一些可愛!”


    林虞……


    她有些手足無措,趕緊轉移話題:“二爺餓不餓,想吃些什麽?”陸憫身體不好,每天有大半時間都在昏睡,他若是在飯點醒來,林虞就跟他一起用飯,他若是醒的晚,林虞就自己用,等他睡醒了再給他張羅飯食。


    陸憫思索了一下,認真道:“我想吃你炒的板栗。”


    林虞點點頭,趕緊道:“我這就去給您炒。”說完飛也似的出去了。


    陸憫咂舌,小姑娘踢吳氏的時候膽子挺大的呀,怎麽就這麽怕他呢?


    大約過了一刻鍾,林虞端著一盤栗子回到屋內,她沒有像往日那樣緊挨著陸憫,而是繞過桌子坐到了陸憫對麵,隔著大半個桌子給他剝栗子。


    陸憫吃了幾顆,覺得無趣極了,懶懶道:“明天回林家的時候記得叫醒我,我與你一同去。”說完擦了擦嘴,又回床上睡覺去了。


    出了上午的事,林虞再不敢讓旁人給陸憫煎藥,她換了一身利落的窄袖衣衫,親自去了廚房。


    則陽候雖然極力想遮掩吳媽媽刺殺陸憫的事情,但人多嘴雜,到底還是沒遮住。事情傳到文府,文青山當時就坐不住了。


    不管林虞心裏有沒有陸憫,隻要陸憫是她的夫君,她就會竭力護著他。林虞身嬌體弱,吳氏又是個彪悍的,也不知她有沒有被吳氏傷到。


    文青山起身向馬廄走去,他得去看看林虞,隻有親自確認她安然無恙,他才能放心。


    看著文青山急匆匆的身影,陸氏趕忙上前攔住他。她慍怒道:“你要去幹什麽?”


    文青山有些心虛,他總不能告訴母親自己覬覦舅母,憂心舅母的安危,這樣難堪的話他說不出來。他麵色微變,吞吞吐吐道:“舅父被吳氏刺殺,也不知有沒有受傷,我得去看看舅父。”


    陸氏嘴角下沉,一巴掌拍在文青山的背上,文青山是她一個人拉扯大的,他心裏在想什麽,斷不可能瞞過她。陸憫性子冷漠,陰鷙乖戾,文青山平時避之唯恐不及,又如何會上趕著往他身邊湊。


    文青山擔憂陸憫隻是個由頭,他真正惦記的人是陸憫身邊那個狐媚子林虞。莫說陸憫不會放任他人覬覦他的妻子,就是長公主也容不得文青山再與其他女子有牽扯。


    陸氏恨鐵不成鋼道:“青兒,你就忘了林虞吧,她現在是你正經的舅母,你去見她一麵又有什麽用呢?除了徒增煩惱,毫無用處。你想想卓成公主,她若是知道你心裏還藏著別的女人,定不會輕饒你的。”


    “卓成公主鍾意你,自從與你好了以後,就把公主府那些麵首盡數散去了。她對你一心一意,你可不能負了她。上午公主還派人過來,說晚上要來府裏看你,你得待在家裏等著公主,可千萬不要到陸府徒生事端。”


    陸氏將利害擺在文青山麵前,希望他能理智一些,沒想到他不僅沒聽進去,反而嗬嗬笑了起來,笑完以後,他抬眸看向陸氏,正色道:“母親,我是大瑞三十二年的一甲進士,殿試以後,被聖上親封為探花郎。


    我十年苦讀,就是為了堂堂正正的走仕途。哪怕不靠家族,不靠他人,也能博一個光明的前途。您為什麽一定要讓我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諂媚惑主呢?我不是下九流,我是文家嫡子,是讀書人。”


    林虞陪葬以前,他深受陸氏的影響,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不妥之處。後來林虞進了陸憫的陵墓,他才恍然大悟。陸氏要他走的路不是正途,他所做的事豬狗不如,可惜為時已晚。


    文青山恨自己,是他親手把自己所愛送走,他已經害過林虞一次,再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涉險。


    陸氏目瞪口呆,沒想到她苦心籌謀,兒子竟不識好歹,剛想要接著訓斥文青山,沒想到他已從她麵前走過,打馬向陸家而去。


    淩園的下人不侍其主,反而為外人所驅使,林虞已將他們盡數驅趕。此時園內隻有芫荽和探親歸來的王來,芫荽正在屋內陪林歲玩耍,王來正在酣睡,文青山徑直就進了園子。


    經過廚房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窈窕身影。他腳步踟躕了一下,最終還是遵從內心的驅使,進了廚房。


    聽到腳步聲,林虞還以為是芫荽進來了,她連頭都沒回,直接道:“這裏不用你幫忙,你下去吧!”一邊說一邊搖蒲扇,將微弱的火苗扇的大了一些,幽藍的火苗舔舐著藥鍋,發出呼呼的聲音。


    文青山原本有很多話想跟林虞說,此時竟不知該從何說起,他張張嘴,最後隻說了句:“虞兒,是我。”


    林虞搖蒲扇的手一頓,然後回過身來,靜靜地看著文青山,沉聲道:“青哥兒怎麽過來了,是想給你舅父請安嗎,他已經睡了,你改日再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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