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的說了一下情況,王言拿起公文包,掏出那三份文件放在了威廉的麵前,隨即繼續吃著午飯,喝著小酒。起因、經過都講了,現在他要結果。


    威廉沒有動那三份文件,因為沒有必要,他隻是看著對麵悠哉午飯的王言,皺眉道:“王,你是什麽意思?”


    “我是什麽意思?”王言抬頭,古井無波的眼神盯著他:“威廉,事情很清楚,是那兩個士兵犯罪,駐軍的高級軍官袒護不說,還毆打前去講理的華人探長,致其重傷,現在就躺在醫院裏。他們犯的罪,我想你們的上帝是不會原諒他們的,沒道理在這片土地上就能得到豁免。


    作為維護港島治安的警隊,你,威廉,還有麥士維,是警隊的領導者,你們要給港島市民一個交代。而我作為所有華人警員的領導者,也要給其他探長、普通警員一個交代。威廉,這裏是殖民地沒錯,你們是掌權的沒錯,但是做的太過火了也不行。。這些年,那些駐軍犯的事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不相信港督不知道。


    那女孩隻有十四歲,實在是太畜生了。相信要不了多久,這件事就會傳播開來,我壓不住的。你們要抓緊時間,威廉,所有人都需要一個交代。”


    威廉的臉色很難看,他不是傻子,要交代的,隻是王言罷了。這種事,其實沒多大,以王言的身份地位,完全能夠輕易的壓下去。但現在,王言沒有那麽做,而是過來要交代。那麽很簡單的就可以判斷出,這是王言的謀劃。


    而王言得罪他們做這種事,有什麽好處?顯而易見的,能夠團結華人,成為華人真正的代言人。雖然他們不把底層人民看在眼中,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的巨大力量。可以想見,這次的事一旦他們妥協,那麽王言在港九的聲勢將達到一個無法想象的地步。


    但想要妥協也不是那麽容易的,按他的想法,當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畢竟他還有幾年就要回老家了,麥士維的任期更是明年到頭,這個時候他們不想節外生枝。但涉及到軍方,確實不好處理。港督的權力雖然很大,但是三軍司令雖然名義上由港督節製,但到底是兩個係統,沒有直接的從屬關係。即使港督想要妥協,軍方怎麽說還不一定呢,很難搞。


    “王,你知道的,這件事並不容易。或許你可以說出你的其他想法,我們商量商量?”


    王言搖了搖頭,大口的將剩下的牛排吃光,舉杯示意了一下,飲盡杯中酒,起身道:“我等你們的決定,還有事,先走了。”


    眼看著王言高大的身影消失,威廉隨手翻了一下麵前的三份文件,暗罵一聲,喝光了杯中的酒,拿著文件腳步匆匆的離開。他要去找麥士維匯報,務必要拿出一個解決辦法的。


    因為王言不同於其他人,一方麵統帥警隊中行動部門的所有華人警員,一方麵還養著好幾萬的工人,在行業中的影響力也是無比恐怖的。各個大的動輒幾千上萬的流氓團夥,也聽他的話。看王言的樣子就是鐵了心的要說法,不能妥善解決,那勢必是一場大風暴。


    作為上位者,他明白,以王言的身份地位,既然決定了,就是有進無退。因為其所在的位置,不允許他後退。即使他想,後邊的人也會頂著他往前上。


    很快的,威廉回到總部,找到了剛剛回來沒多久的麥士維那裏,將這個情況上報。畢竟是轉了一手的消息,麥士維想了想,直接打了一圈電話找到了龍騰總部中的王言,簡單的聊了一下,探探他的意思。


    “該死的王言,就會給我們找麻煩。”麥士維恨恨的將電話扣上,平複過暴怒的心情之後,又打給了港督預約見麵,隨即看向麵前有些輕鬆的威廉:“你讓人注意王言的動作,不要被他搞大,我去找港督。”


    “yessir!”威廉正身敬禮,隨即轉頭跟著麥士維一起出了辦公室。


    他不是第一責任人,跟他有點兒關係,但是關係不大。有關係是因為王言是他的手下,沒關係是因為他們並不能阻擋王言上位。而這一次的事,是軍方同警隊的矛盾,是華人同他們瑛國人的矛盾,不論哪一個矛盾,他都不是背鍋擔責的那一個。


    先前王言跟他說的時候,他也很生氣。不過他氣的是王言的小題大做,完全沒有必要為了一個普通人搞大,你好我好的發財多好啊……


    麥士維不知道威廉怎麽想的,但是也能想到。他明年就會卸任警務處長,回到老家,威廉升高級助理處長是一定的,早都擺平了,據說是王言支持的。當然,隻是據說。但他是相信的,因為王言有錢,也有其必要性。


    出門坐上車,麥士維去到了位於中環半山上亞厘畢道的港督官邸。


    早就接到了約見電話,等在官邸中的,新上任不過幾月的,禿頂、有些消瘦的柏立基在他的書房中接見了麥士維。


    情況緊急,麥士維也沒說屁話,直接將三份文件交給柏立基,同時講明了整件事,以及王言這個始作俑者的態度。


    “聽起來似乎是這位港島首富對我們不滿啊……”柏立基喃喃道,看向坐在麵前的麥士維:“我跟王言接觸的不多,隻在當時的就任宴會上見過他一麵,對他不太了解。他是你的手下,說說你的看法。”


    “先生,警隊中所有的行動部門的華人警員,以及一小部分的文職警員都非常的擁護他,因為他們的家人都在為他工作,拿著港島甚至是全亞洲最高的薪水,享受最好的待遇。他的產業遍布各行各業,他的影響力不容忽視。”


    麥士維說這些是提醒這個新來的港督,王言的勢力有多強,在見到柏立基一副這些我都知道的眼神後,他繼續說:“而且我們的士兵做的確實過分了,十四歲的小女孩,這是要下地獄的,先生。不光是這一件,這些年我們的士兵做了許多無法原諒的事,每個警署積壓的檔案都有許多,那都是我們的士兵做的。


    雖然那個探長是華人,但也是警隊的一份子。他去尋找案件的嫌疑人,是正當行使職權。但是那個上尉做了什麽?他打傷了警隊的探長,甚至還開了槍。長官都是這樣,那現在的士兵有多肆無忌憚?先生,這個問題,需要我們正視一下了。”


    柏立基點了點頭,他聽明白了。麥士維的意思就是給王言一個麵子,把那兩個凶手,還有那個囂張的上尉給辦了。


    警隊同軍方是有矛盾的,畢竟這些年下來,犯的那些事兒可都積壓著呢。看起來,更像是警隊給軍方擦屁股。而且水警同海軍之間,也是有些小摩擦。要說沒有意見,那是不可能的。


    他們都是同胞,他當然知道他們都是什麽操行。這是殖民地,現在是要說什麽人權,還要考慮北方的情況,但實際上在他們的眼裏,這裏的人們不過是一群附庸而已。既是附庸,又有什麽資格跟他們講條件,要說法?


    就像麥士維說的,以前也發生過類似事件,或許沒有這一次的畜生,但總是違法犯罪的。不都沒什麽大不了嗎?不都壓下來了麽?或許有的影響十分不好,也不過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而已。那為什麽這一次,就要正視一下了?


    這一切,隻因提出問題的人是王言。


    由此可見,麥士維對王言忌憚到什麽地步。想了想,他直接下令,召集高層以及駐港三軍司令過來開會,要討論討論,看看到底怎麽處理。


    港督,立法、行政一把抓,權力極大。如果出了問題,他背鍋是一定的。但他剛上任,一切都在摸索中,充分考慮下屬的意見,是他應該做的。


    這幫人開會也不可能開出什麽花來,無非就是三個觀點。


    一是堅決不妥協。王言算什麽東西?跟他們要什麽說法?什麽時候輪到港島的華人騎到他們的頭上了?是誰給他的膽量,讓他敢命令探長去軍營外要人?三軍司令就是這種觀點。


    二是給王言一個麵子。考慮到王言本身的影響力,考慮到確實是他們的士兵犯錯,應該相應懲處。同時還要三軍司令肅正軍紀,約束士兵。


    三是騎牆派。表示象征性的給那兩名犯錯的士兵一些懲處,那名動手的上尉作出嚴重的檢討,再給受害者賠點兒錢。就像以前一樣,應付應付就得了。


    但作為當事人的軍方不軟,其他兩派說什麽也是白費。所以你來我往的,半天也沒個結果。


    就在這些人爭論的時候,一個在港島來說僅是中流的報社,緊急刊了一版報紙出來,並在晚飯之前,很不符合其本身能力的,印製、派送到所有訂閱的人的家中。


    頭版頭條,碩大的字體寫著‘駐軍上尉毆打華人探長,致其傷重住院’。下邊是兩張照片,一張是洋鬼子踹人,一張是洋鬼子掏槍。跟著是洋洋灑灑幾千言,詳細寫了整個事件的過程。事情的起因倒是沒說,因為他們‘不知道’,還要後續跟蹤報道。不過卻也指出了,可能是因為一起港島駐軍犯罪的案件。


    本來人們看到探長被打也沒什麽,雖然現在華人警員的風評好了很多,但是以前的惡劣印象在那的。風評好了,並不代表其他。


    形象、信譽,敗壞起來很容易,但想要在樹立起來,那可就難了。王言一直在做的,就是樹立起華人警員的好形象,構築警民一家親的和諧安定城市。


    不過當人們看到後麵的記者猜測,雖然嘴上罵著二傻子,但是對那個被打到醫院去的探長不由還是有幾分敬佩,已經好多年沒有這樣的華人了,更何況還是一個華探長。


    港島人口不足三百萬,駐軍不到兩萬人,人口分布又較為集中,這麽多年過來,誰又沒有聽朋友、同事、親戚等等說起過那些慘事呢。


    報紙的事港府當然也知道了,不過他們還是沒有決定到底應該怎麽辦,三軍司令嘴硬,就是不服軟。他真不低頭,別人拿他也沒什麽辦法,即使柏立基也不好使。


    尤其那個照片一看就是有預謀的拍出來的,很明顯就是王言刻意針對,他們不想服軟,或者說,是反感王言這樣逼迫他們。


    即使柏立基也沒有說什麽,因為他現在對王言的感官並不好。畢竟他才剛上任,這就找麻煩逼迫他,能好就怪了。而且他不覺得王言會有什麽大動作,畢竟從出道至今,王言一直中規中矩,是個善於利用規則,同時也非常遵守規則的人。


    麥士維、威廉以及其他知道這事兒的人都給他打來電話,希望他等待上層處理結果,不要過激的作出一些不被原諒的事。


    這就有點兒看不起王言了,他害怕不被原諒麽?


    所以第二天的晨報,好幾家大報社以及不少的中小報社全部轉載了昨天那家報社的新聞,同時還附上了經過一夜時間辛苦打探出來的事情經過,十四歲小女孩,是加粗加大的。明晃晃的,將那兩個洋鬼子做的事公諸於眾。


    輿情的威力是恐怖的,雖然還沒有徹底的爆發出來,但是個人都該知道,現在的華人,尤其是這些年受過迫害的那些華人,是有多麽的憤怒。


    王言收到消息,已經有人在串聯組織那些受害者,準備遊行。


    也是這個時候,港府才真的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等到輿情徹底的發酵,等到有人振臂高呼,再加上王言背後暗戳戳的行動,這會是一次比上次的大暴動還要大的遊行活動,一個處理不好,那就是遊行變暴動,絕對的世紀大醜聞。


    九龍塘,私建的涼亭下,看著對麵坐著的麥士維,王言淡淡的說道:“處長,我已經說過了,這不是我做的,我也沒有能力阻止。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們確實曾經遭受過迫害,而凶手仍然逍遙法外,或許他們現在正喝著酒,或許他們正聽著音樂,也或許他們正在打牌,正在泡美麗的愛爾蘭姑娘。這並不公平,不是嗎?現在有了一個引子,他們自發的團結在一起,為自己伸張正義,你覺得我可以阻止嗎?”


    可以看到,麥士維很克製的壓抑著憤怒,盡量保持一名紳士該有的涵養,他死死的盯著對麵吐煙圈的男人:“王,到底怎麽樣你才肯收手?你知道的,一旦爆發,一旦失控,那將會是一場巨大的災難。對你,對港府,對那些受害者,都沒有好處。”


    “不,處長先生,我再重申一遍,不是我收手,我並不能阻止什麽不好的事發生。”王言搖頭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法。”


    “好的,王,說說你的方法。如果確實能夠解決我們即將麵對的糟糕情況,相信我,王,港府、警隊,港督先生還有我個人,我們都會感謝你的幫助。”


    “辦法隻有一個,公開審理過去所有的有關駐軍士兵違法犯罪的案件,讓罪犯得到應有的懲罰,給家屬道歉以及合理的經濟賠償。”


    “不,王,你知道那不可能的。”


    “那就來一場讓世界震驚的大屠殺吧,處長先生。”王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向著房裏走去:“該吃早飯了,想來華夏的早餐不和你的胃口,請回吧,處長先生。”


    看著他毫不留情的關上房門,麥士維臉色漲紅,是憋氣呢。王言,一個總華探長,職級隻在警署警長的一個人,將他堂堂警隊一哥甩在門外,且毫不留情,這是莫大的羞辱。


    當然,羞辱也就羞辱了,以王言今時今日的地位,他真的不能怎麽樣。警隊華人一哥,港島第一富商的身份相得益彰,前者保證他的利益無人敢動,後者保證前者的利益,完美閉環。即使他可以一紙公文輕易的將王言開出警隊也是無用,影響力在那的,說不定還會造成警隊的暴動,別說他不敢,權力最大的港督也不敢那麽做。


    而且他隻有一年的任期就要走了,羞辱就羞辱吧,這氣得受著。回到老家,他隻是一個退位在家榮養的老頭子而已,一個權力的邊緣人,惹怒了王言,單看現在王言的瘋狂,他毫不懷疑自己會死在故鄉,死於心梗。


    麥士維回去傳答了王言的意思,不出所料的,王言被噴了個狗血淋頭,甚至有人揚言要弄死他們,數軍方司令聲音最大。


    他沒想到,事情的發展竟然這般快,這麽的不受他們掌控。他拒不妥協的目的很簡單,他是大哥,他要罩著自己的手下。他不知道如果昨天同意騎牆派的提議可不可以,現在顯然沒有如果,現在是要追溯舊案,要全部審判。他知道他的士兵都是什麽樣子,如果審判,說不定會影響士兵嘩變。如果不審判,顯然的,那會是全港的大暴動。


    一時的,他們無法下決定。但是時間不等人,他們需要立刻給市民一個交代。所以在上午十點,港府、軍方,聯合聲明,那兩個強暴小姑娘的士兵處以絞刑,那個上尉被貶為少尉,並調離港島,送回老家。並有上百輛車,在本島、九龍、新界三地,來回的播放這個消息。希望憤怒的,已經開始在大街上集結的人們冷靜下來。


    但是港府和軍方都想錯了,或許昨天他們當機立斷的給王某人一個麵子,情況可能會好一些。但現在,不僅沒有讓人們冷靜下來,反而更是刺激到了他們。


    因為那些集結起來,拉上七大姑八大姨,各種的親戚朋友助威的,即將開始遊行的人群來說,這是港府的妥協,是港府怕了他們集結起來的力量。


    而這第一波集結的主力,全部都是曾經受過迫害的家屬或者是當事人。那麽既然現在這個案子可以審判,而且還施了極刑,為什麽禍害他們的那些士兵就能安然無恙?為什麽不能把他們也審判?為什麽不能給他們一個公道?所以他們沒有理會那些勸阻的人,也無視了街道兩旁,維持秩序的那些華人警察。甚至他們還會怒罵華人警察無能,隻會窩裏橫,隻會幫著欺負自己人,是洋鬼子的狗。


    忽然不管被罵的咬牙切齒的華人警察,開始在零頭人的帶領下,分散隊伍,要遊遍每一條大街小巷,要拉著更多的同胞一起,討公道。


    他們隻是想要公道而已……


    這公道,洋鬼子給不了,是王言給的。


    他從來沒想過隻處理羅秀芬女兒的那一起案件,也從來沒想過息事寧人,一開始就要鬧大的。所以不管港府、軍方對於羅秀芬女兒一案,是個什麽樣的態度,遊行都是必然的,還得是卷動數萬乃至數十萬人的大遊行。


    就在最先的受害者家屬開始遊行,齊聲呐喊著他們訴求的時候,各大報社於中午,緊急加刊,這一刊的報紙,沒有其他的內容,從頭到位都是自港島開埠以來,駐港瑛軍的惡行。著重提及了近幾年發生的一些駭人聽聞的惡劣案件。


    在咬牙切齒的送報人員將報紙送出去加入了遊行隊伍之後,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進了遊行隊伍。學校停課,工廠罷工,人們湧上街頭,加入到遊行隊伍中。


    華人警察們早都全部出動維持秩序了,當然也知道了這些匯總出來的血腥曆史,麵對著遊行示威人群的指責,他們受不了壓力,最後在各華探長的帶領下加入了遊行隊伍。


    再聚集起足夠多的人之後,他們目標明確的堵到了各地的軍營外、政府前,因為華人還是在九龍、新界的多一些,本島相對安全。


    但即使如此,港督的官邸也被遊行的人群包圍了。


    他們毫無辦法,因為維穩的華人警員全都加入了遊行隊伍,他們的軍隊被堵在軍營中不敢出來。他們終於見識到了人民的無上偉力,終於開始慌了。


    這天,是五八年,六月二十五,港島大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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