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過的非常不錯,大家都很開心,畢竟再度大團圓了麽。


    孩子們在外追逐放炮,大人們在家說說笑笑的忙碌著,擺滿了桌子的美味佳肴,身上穿著的新衣,對未來的美好希望,沒有平日生活的愁。苦難不相同,但這種歡樂卻相通,燈火萬家莫不如是。


    三十的晚上,中午喝的醉醺醺,才醒酒沒多長時間的周秉義還是帶著大肚子的郝冬梅跟女兒,回到老丈人家裏吃晚上的那頓餃子。


    老周家歡樂的氛圍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氣氛還是不錯的,一家人看著黑白電視中提前錄好重播的電視節目,還有一幫小崽子活躍氣氛,大人們慨歎著生活,憶著往昔,挺好。


    初一,周秉義老早的自己回到老周家,因為周誌剛還是跟原劇中那般,要帶著全家人一起出去在光字片溜達了一圈拜個年,這就純是得瑟了。畢竟大兒子、二姑娘都是華夏最好大學的學生,現在老兒子也成了萬元戶,孫子輩的也是一堆,家族繁榮。一路聽著大家的吉祥話,心裏美著呢。


    王言一家沒湊那個熱鬧,他們在家屬樓裏享受自己小家庭的溫馨,嘻嘻哈哈的,倒也快活。


    初二,照舊的,王言跟老婆孩子回了娘家。晚上的時候,老周家一大家子的人,或是騎車,或是坐車,全都去到了省委大院中。


    郝今龍也早回來,親切的拉著周誌剛說話,關心身體,關心三線建設,也問起周秉昆南方的具體情況。其實說起來,雖然前兩年每年初二,金月姬都會邀請老周家的人過來一起吃頓飯,但郝今龍是從來沒露過麵的……


    初三,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周秉昆跟他的朋友們的聚會,這一年的聚會還是在喬春燕的房子中。她確實挺起伏的,又給房子,又收房子,又上位做領導,又被擼下去修腳,這一次是又上位了,房子也換了,是一個新蓋沒兩年的,外置樓梯的家屬樓。


    “我跟你們說,給我擼下去的時候,我那心裏還是挺難受的,它有落差啊。你說以前誰見著我都叫主任,我下來了,誰都想上來踩我兩腳。我就想啊,做辦公室行,幹老本行就不行啊?能上不能下,當然不對呀。思想通,那就一通百通。我態度好,技術好,性格也好,長的也還行。衝我來的客人那老多了,我就一雙一雙的修,這不就又成了先進,成了典型嘛。


    我跟你們說,我的體會啊,這勞動不分高低貴賤,隻要踏踏實實的做一顆工作中的螺絲釘,這領導和群眾的眼睛,那都是雪亮的,早晚都會成功。”


    一幫人聽著喬春燕跟那發表著上位感言,曹德寶擺了擺手:“拉到吧,快別白話了。要不是湊巧區裏組織部副部長去修腳,又湊巧區裏需要一個婦女幹部,又湊巧,你把人家伺候的挺好。”


    “前兩個湊巧是湊巧,那後邊的湊巧,就是我喬春燕的一貫的工作作風。什麽叫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呐,我就是。”喬春燕美滋滋的自誇一句,轉頭看著一邊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抽煙的周秉昆:“哥,你咋不說話呢?”


    “這不聽你說呢嘛,小嘴叭叭的,哪有我們插嘴的地方啊。”周秉昆搖頭一笑:“不過該說不說的,你這房子確實不錯,比之前那個可好不少。有廁所,有廚房,有暖氣,有煤氣,有自來水,不用挑水,不用倒泔水的,冬天上廁所不懂屁股,夏天也沒有味,比咱那光字片亂糟糟的好太多了,不錯。”


    “可不是咋地,這條件啊,我們是不敢指望了。”說了這麽一句,吳倩忍不住的坐起身體,開始吐槽自家生活的不如意:“哪怕像我們以前那樣也行啊,我跟你們說啊,我好不容易有點兒盼頭,盼著他那兩個返程的姐姐嫁出去。得,這下好,他那大姐夫又得癌症了。


    花光家裏錢不說,人還走了。你們是不知道,那大姐夫單位絕啊,人前腳剛走,後腳就把房子給收回去了。大姐單位也說了,沒房。那咋辦呀,隻能帶著孩子搬回娘家住。他大姐一家三口,我們一家三口,再算上他爸媽,八口人,擠在兩間小土坯房子裏頭。巴掌大的地方,那叫家嗎?我看啊,收容所都不如。”


    “能不能別在那丟人了。”自家的爛糟事擺出來說,擱誰身上他都不舒服,尤其肖國慶作為一個男人,還是個脾氣火爆的男人,哪裏受的了這個,當即起身就要揍吳倩。


    家庭暴力有很多種,像肖國慶這樣直接動手的是一種,但如吳倩一般,那嘴跟棉褲腰似的,一天天啥都往外說,那何嚐不是對肖國慶的一種傷害呢。


    周秉昆就不是很喜歡吳倩,每年聚會的好興致都是敗她的身上。但是他也不能真的看著肖國慶動手揍吳倩,當即伸手拽著暴怒而起的肖國慶坐下:“國慶,幹啥啊,大過年的,你那暴脾氣收一收,別一整就要動手。”


    喬春燕附和道:“可不是嘛,大過年的就不能好好的?吳倩,我之前怎麽跟你說的?別聚到一堆就念叨那些事兒,過年就該快快樂樂的,有啥事兒之後再說。是吧,哥?”


    周秉昆點了點頭,問道:“你大姐夫癌症沒去找我言哥給看看嘛?”


    肖國慶歎了口氣:“去看了,當時我帶著我姐、我姐夫他們去的,言哥直接就給我姐夫看了,他說發現的太晚,病變的速度快,他治不了。這不是不死心,又折騰著去了京城看病麽,還是言哥給介紹的呢,到了那邊錢都花差不多了,人也沒保住。”


    “啊,那沒招,言哥醫術是高,可這些年死他手裏的人也不少。病太多了,不能治的太多了。”周秉昆止住了這個話頭,沉吟道:“之前趕超他們家就不夠住,不是後來蓋的房子麽?這樣,國慶,你們家也有院子,等開春我給你弄點兒材料,趕超你們幫著忙活忙活也給蓋一個,那就能寬敞不少。”


    剛才還耷拉著臉的吳倩立馬笑了起來:“那秉昆,材料的錢……”


    “你給我滾一邊去。”肖國慶怒罵一聲,轉頭看著身邊的周秉昆低聲道:“那啥,秉昆,我們手裏有點兒緊,這錢你先墊著,回頭我慢慢還你。”


    “那都好說,你啥時候有啥時候給就行。再說這距離開春還有倆月,早著呢。”


    喬春燕笑道:“看我哥,吳倩,我得說你啊,幫你們就不錯了,可不能貪得無厭。我哥是家裏條件比較好,女婿的大哥,東北神醫的表哥,自己在南方混的也可以,是比咱們好很多。但是他又不欠咱們的,幫咱們是情分,那不幫也是本分,不能太過分啊。”


    這話她說的非常明白,非常懂事兒,盡管她後來又是這又是那的找周秉昆幫辦事兒,還想要多分房。由此也能看出,人都有賤病,說別人的時候總是站在高處大義凜然,到她自己了,那做的比誰都過分。


    吳倩說出這個話,一方麵真沒有,一方麵也是圖著占便宜,就想白蹭了。這是可以理解的,肖國慶家中確實一般,她說的也確實是實情。正常人說出這個話的時候,心裏都會有屈辱感的,或許她也有,隻是生活如此,她就該開口。能不能省了那些錢占著便宜先不提,先開口總是沒錯的,萬一周秉昆就要當大頭呢。不說是一百個占不著便宜,說了,還有一半的機會。


    她的這種心態,日常生活中很多被人討厭的人都如此。他們就是敢開口,就是不要臉,有的或許真困難,有的那就是耍流氓欺負老實人了。喬春燕如此,吳倩如此,後期跟鄭娟要房子的於虹也是如此。不過生活中,不好意思開口,抹不開麵的,不會拒絕的,還是大多數。


    見著一邊臉臊通紅,狠狠瞪著自己的肖國慶,吳倩低下了頭,默默的坐到一邊不再說話。一起過多少年了,她很清楚肖國慶的脾氣,等到回家肯定沒完。


    周秉昆拍著肖國慶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生氣,笑嗬嗬的看著在場的其他人:“春燕說的對,我現在在南方混的也還可以,雖然大富大貴沒指望,但是吃飽飯還是能做到的。德寶、國慶、趕超,還有吳倩、於虹你們,之前跟你們說,你們都不去,這次呢?過去幫幫我?”


    曹德寶搖頭道:“醬油廠的車間主任我幹的好好的,春燕現在也當上小領導了,我們倆挺好的,就不去南方折騰了。你別看我,看他們吧。”


    喬春燕點頭附和:“是啊,哥,我們倆不錯,用不著你操心。”


    她不認為自己有病,畢竟她現在也是混仕途的了,可不想背井離鄉的跑那麽遠,浪費了現在的大好局麵。


    見著周秉昆看自己,肖國慶點了點頭,剛要說話,邊上裝死的吳倩開口了:“謝謝你啊,秉昆。我們就不去了。現在我在國營飯店,他在木材廠,掙的雖然不多吧,但好賴是一個安穩的工作,每個月都有收入不是。我們呐,不比你家,禁不起折騰。這要是有哪個月沒掙到錢,那我們這一家老小可就斷頓了。要是有個病啊,有個災啊什麽的,我們可撐不住。肖國慶,你給我把嘴閉上。”


    聽著吳倩的大吼,肖國慶腮幫子高高鼓起,本就方的臉更加方,臉都紅到了脖子。這不是臊的,是氣的,他很憤怒。他沒有說話,做著深呼吸平穩著自己將要爆發的情緒。


    周秉昆又拍了拍他,轉頭看向一邊的孫趕超:“趕超呢?你咋想的?”


    孫趕超看了不聲不響的於虹一眼,點頭道:“我跟你去,於虹就算了,現在孩子也周歲了,雖說我媽在家能幫著帶,可孩子離了媽也不行。帶著孩子過去也不現實,她還是在家一邊上班,一邊照顧孩子,也能顧一顧我爸媽他們。”


    “行,那等開年上班了,你去木材廠辭了工作。好好跟家裏人呆一陣,等什麽時候走我提前告訴你。東西的話,啥也不用帶,人去就行了,那邊啥都有。”


    眾人又說了會兒話,動身去了省委大院給曲秀貞拜年。


    一如原劇那般,在省委大院的門口,遇到了早等在那裏,好幾年沒見著人的唐向陽跟呂川二人,簡單的敘了舊之後,一起到了曲秀貞家裏。


    周秉昆事兒,曲秀貞不說一清二楚也差不多。這兩年每年初二老周家都到郝冬梅家裏吃飯,周秉昆也順便拿著東西去她那裏坐一會兒。


    從不合法那會兒曲秀貞就知道,更不要說現在合法了,周秉昆也沒瞞著,問啥說啥。是以聽說隻有孫趕超今年要跟周秉昆南下,她還是有些感慨的。


    相識多年,這些人啥樣,她看的清楚,發生的事她多多少少的也知道一些。所以她知道,這次孫趕超去,是真的想著去幫周秉昆的忙。也不知道等以後其他人知道了周秉昆到底在那邊混的怎麽樣,又是個什麽心情,挺有意思的……


    在曲秀貞家裏一起吃了頓飯,眾人散去。盡管已經好幾年沒見了,雖然沒人說出來,但是大家互相也有感覺的,唐向陽、呂川確實是疏遠了,湊一起也沒什麽意思。而且別說是他們倆,就是周秉昆,跟曹德寶他們三個一起也有點兒生。所以也沒有再加一場憶當年的意思,是各回各家。


    初四,老周家一幫人又跟陳靜一家做到一起吃飯。


    初五,因為照相館初十上班,周誌剛初八離家的關係,王言找來報社的人帶著相機給老周家人好一頓拍。


    初七,因為馮化成的工作關係,周蓉他們坐上車離開了吉春。說起來,馮化成還挺不痛快的。因為以前不管怎麽說,雖然沒有周秉義那麽個女婿,沒有王言那麽個東北第一神醫牛,但是總也比周秉昆這個一直在家的強。但是現在情況變了,周秉昆一躍成了萬元戶,他們倒是成了混的最差勁的。手腕上嶄新的外國手表,讓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分量。


    初八,周秉昆送親爹去了火車站坐車離開。過程中當然少不了周誌剛這個親爹對老兒子的叮囑,告訴他要遵紀守法,要愛國愛家,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不能苛待工人雲雲。


    過了十五,周秉義跟陳靜也踏上了開往京城的列車,老周家又恢複了以往的樣子,李素華難免的又是一陣難過。


    周秉昆沒急著離開,他是定下二十走,這幾天就在家陪著老娘還有老婆孩子。


    十八這天晚上,吃過飯的一家人正在火熱的炕上,王言、周秉昆、鄭光明跟李素華一起打著紙牌,一陣哐哐哐的敲門聲響了起來。這不是來人敲門用力,而是那老破門就是那個動靜。


    聽見敲門聲,地上作的幾個小子停下動作,周建邦蹬蹬蹬的跑過去開門,炕沿上坐著看熱鬧的鄭娟也跟著下地出去。


    “國慶啊,找秉昆吧?快進來進來,外麵怪冷。”


    未幾,鄭娟關了房門跟肖國慶一起走進了屋。


    “大娘,言哥,秉昆,光明。”肖國慶進屋笑嗬嗬的跟人打著招呼。


    周秉昆皺眉看著他:“你咋地了?看你臉上那大印子,跟吳倩幹仗了?讓她撓的?”


    不怪他這麽問,臉上好幾道印子不說,脖子上也有,那一看就是撓出來的。


    “沒事兒,不小心刮著了。”肖國慶說道:“那啥秉昆,你跟趕超不是二十號走嘛,我那什麽,我跟你們倆一起去。”


    “一起去?”周秉昆明白了,搖頭道:“你不是把木材廠的工作辭了吧?”


    肖國慶點頭道:“咱們是好兄弟,我得幫你啊。那趕超都跟你去了,我倆一起在木材廠的,他都能去,我更該去,不能讓你自己在那邊幹,出了事兒啥的都沒人幫襯。就這樣啊,二十號我一早過來,走了啊,大娘,言哥。”


    “哎呀,你慢點兒,等我穿鞋送送你。”看著風風火火,轉身就走的肖國慶,周秉昆是哭笑不得,趕緊的下地穿鞋,披了衣服攆了出去……


    半晌,周秉昆哈著氣跑進屋,跳到炕頭拿著小被子捂著腳,哆嗦了一下說道:“哥,你幫我再買張火車票唄。”


    “行,明天上午你直接過去拿就好了。”王言點頭笑道:“這肖國慶挺講究。”


    “那是虎。”周秉昆忍不住的搖頭:“之前我不是就問過一回嘛,上次他媳婦吳倩就不讓他去,說他要去了就離婚。可能是我說要幫著他蓋房子,再加上趕超也定了跟我去,他自己在那上班沒啥意思,這就想著過去給我幫幫忙。尋思到今天,白天上班的時候直接把工作辭了,晚上回去跟吳倩說了之後,這不是就幹起來了嗎,看那給撓的,還不承認呢,我估計吳倩挨的也不輕。”


    “那這不就看出來了麽,你們那什麽六小君子,走倆,剩仨,站你的就這倆。”


    “倒也不是,那德寶都幹到車間主任了,整不好以後還能往上升呢,確實也沒必要跟我一起幹。趕超跟國慶確實是想幫我,他們也不知道我在那邊到底什麽樣,估計都以為我硬挺著呢。前天我去找趕超,他家於虹也不同意跟我去幹,也幹仗了。趕超也是幹脆,木材廠說辭就給辭了。哎哥,你說我給他們倆安排個什麽活啊?”


    “場子是你的,朋友是你的,你自己研究吧。不過我要提醒你一點,人都善變,時間長了他們未必不會有別的想法。即使他們倆沒有,也難保於虹、吳倩他們有想法。你自己注意一下吧,別最後啥啥都沒剩下。”


    周秉昆嗯了一聲,躺在那默默的亂七八糟的想著……


    兩天後,周秉昆帶著活到現在從未離開過吉春的孫趕超、肖國慶兩人,踏上了開往南方的列車。過來相送的隻有於虹,吳倩沒來,她被打挺慘,於虹說生氣著呢。至於以前說的什麽要離婚,吳倩當然也就是那麽一說,男人真的發了威,她棉褲腰的嘴,再凶也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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