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師傅,有你的電話。”


    山城的一處偏遠大山中,一個年輕人遠遠的對坐在那裏卷旱煙的周誌剛招呼。


    周誌剛趕緊的將沒卷完的煙草倒進袋子裏站起身:“哪裏來的電話啊?”


    “說是山城市裏的。”


    “山城市裏?”周誌剛疑惑的念叨著,他沒有這邊的親人朋友啊,腳步不停的跑去接電話。


    “喂,我是周誌剛。”


    “嗨呀,是秉昆呐,我還以為是誰呢。你怎麽跑山城來了?”


    “這大老遠的還送什麽東西啊,真是。你在哪呢?”


    “行,我這就跟領導請假過去。”


    放下了電話,周誌剛掩不住笑意的跑去跟當班的領導請假,而後坐著領導派的車,出發去了市裏……


    山城的一家比較比較不錯的賓館中,周秉昆坐在椅子上,笑嗬嗬的看著坐在床上收拾從老家拿過來的東西的李素華:“媽,伱要累了就先睡一會兒,我爸他離的遠,還得一會兒才能過來呢。”


    “這我咋能睡的著啊。”李素華搖頭道:“你還別說,這出來走走看看是不一樣。這山城還真沒叫錯,不跟咱們吉春似的,這地方全都是山,哪哪都是坡。”


    “是吧?那在家的時候還不願意走呢。”


    “你媽我呀,一輩子都沒出過遠門,這心裏它能不慌嗎?”


    周秉昆哈哈笑:“這下好了吧?媽,你就健健康康的,以後啊,我還帶你出國玩去呢。”


    “出啥國啊,吉春我都沒逛明白,還出國呢。”


    母子兩人在賓館中嘻嘻哈哈的說著話,周秉昆聽著一路下來親媽的見聞感慨,這房間中笑語歡聲,溫馨的很。


    聊了半天,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周秉昆笑嗬嗬的站起了身:“我爸來了,媽,你說他看到你過來,得是什麽表情?”


    李素華翻了個白眼,擺手道:“還什麽表情啊,趕緊開門去。”


    周秉昆笑著到了門口,一打開門就見到外麵灰頭土臉剛在工地上匆匆趕過來的周誌剛:“爸。”


    周誌剛高興的伸出雙手拍著老兒子的臂膀:“嗨呀,你這個小子呀,過來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搞了個突然襲擊。”


    “要的就是這份驚喜。”周秉昆拉著親爹進屋:“趕緊進屋,爸,你看看我把誰帶來了?”


    “嗯?你帶著孩子來了?”周誌剛趕緊的進了屋內,正看到笑嗬嗬站在那裏的李素華,他愣了一下:“素華?你怎麽來了?”


    說著話,他哈哈笑著上前抱住了自己的老伴,高興的拍著老伴的後背。


    “這話說的,我還不能來是咋地。”


    “嗨呀,你這個老太太啊,我是高興的,高興的啊。”


    夫妻相見的喜悅過去,周誌剛拉著李素華在床邊坐下,責怪的看著坐在那裏的周秉昆:“你說你們也是,你媽都這麽大歲數了,還折騰她幹什麽。”


    “言哥說了,我媽身體好著呢,一點兒事都不會有。”周秉昆倒了一杯水遞給親爹:“你和我媽好好說說話,我去買點兒飯菜回來,咱們一起吃一口。”


    “去吧,去吧。”周誌剛擺手,有了老伴兒,哪裏還有老兒子呢,他正想跟老伴好好說說體己話呢……


    周誌剛聽李素華念叨著家裏發生的事兒,當然也少不了三十晚上周秉義、周秉昆兄弟倆的那些對話。


    對這些事,周誌剛也沒說什麽。現在他們家這些後輩,都長大成人,也都有了孩子,過好過賴的全看他們自己。他不管了,也管不了。


    等到周秉昆帶著酒菜回來,三人就在房間中熱熱鬧鬧的吃了起來。


    跟親爹喝了一口酒,周秉昆說道:“爸,你休幾天假?帶我媽在這邊逛一逛?”


    “嗯,我之前跟你媽也說了,一會兒我去給領導打個電話,請上幾天假,好好跟你們呆上幾天。”周誌剛笑道:“你之前來信,不是說在咱們吉春建廠了嗎?現在怎麽樣了?”


    “挺好的,不過還是言哥厲害,跟他還真是比不了。爸,你不知道,就我哥給咱們吃的那個藥丸,他在港島賣……”


    ……


    在山城停留了七天之後,周秉昆帶著李素華繼續上路,去到鵬城呆了一個多月,看了各種的工廠,還去港島溜達了一圈,而後又帶著李素華高高興興的回到了家。


    這一去一回兩個多月,回到家裏眾人又是一番熱鬧不提。


    周秉昆沒忘了周蓉的事,現在大學早都開學,領導老師早都上班,他回到吉春也沒有休息,馬不停蹄的去江大打聽了一圈主管分房子的部門以及人,而後送了一圈的禮辦事兒。


    事是坐了,但他卻沒有跟誰說,隻是在馮玥催促的時候,說快了快了,已經再想辦法了,安撫住沒有耐心的小丫頭。


    這確實是他的作風,雖然他說著做事不能不留名,但是到了自己頭上,真就是默默付出,不求旁人惦記。盡管這個姐姐,在他看來,多少的有些不孝順。但是為了爹媽安心,他又有能力,不差那個錢,也就那麽地了。


    如此又過兩月,時間到了六月份,江大分房名單公示的時候。


    這天上午,盡管知道可能毫無希望,但周蓉還是不自覺的騎著車去到了主理分房事宜的辦公室門口。


    迎麵看到她的研究生導師搖頭往回走,她下車問道:“老師,又沒分到你啊。”


    “事啊。”那有些消瘦,戴著眼鏡,頭頂上隻幾處花白頭發的禿頂老師,忍不住的搖頭,卻眼神複雜的看著周蓉:“倒是恭喜你了啊,這次分房名單上有你的名字。”


    周蓉愣了一下,雙手緊緊的攥著車把:“……真的嗎,老師?真有我?”


    那老師擺手道:“我騙你幹什麽呀,我還是特意問了一嘴呢,真有,你快去看吧。”


    “行,我去看看,先走了啊老師,回頭我再去看您。”周蓉說了一句,趕緊的騎上車就跑,不複之前的晃晃悠悠。


    “恭喜你啊,周老師。”


    “恭喜周老師,這次分房子有你啊。”


    ……


    才一進去,學校認識的老師教授們說著恭喜的話,周蓉笑著點頭招呼,進到裏麵看了明確的樓棟劃分,她這才確信為真。記好了之後,趕緊的謝過眾人的恭喜,出門就騎車回了家。


    馮化成的工作還是比較清閑的,此刻正在家中的桌子邊坐著研究寫詩呢,見周蓉開門回來,頭都沒抬,也沒有言語,隻是繼續的伏案創作。眉頭輕皺,叫周蓉擾了思路。


    見馮化成甚至都沒抬頭看一眼自己,周蓉掩不住的笑意立時的消失,將手裏的小包放下,自顧倒了杯水喝了起來。


    想說兩句軟話緩和關係,可是話到嘴邊,也不知是抽了哪根筋,軟話成了諷刺:“從京城那會兒開始,到咱們回到吉春,你到處的給人送禮、跑關係,跟人說給我的詩投上一票吧。我說你不該那麽世俗、庸俗、齷齪,你卻說我虛偽。馮化成,六年多了,現在怎麽樣?不還是什麽都沒有嗎?”


    馮化成淡定的推了推眼鏡,抬起頭來,他沒有再吵鬧,因為他覺得沒什麽意思,隻是麵無表情的看著有些得意的周蓉:“你想說什麽?”


    周蓉最討厭的就是這樣,無論她說什麽,馮化成都不吵不鬧,她是希望馮化成如同以前那般,跟她一起大吵大鬧的,因為那樣會讓她覺得還是有溫度的夫妻關係,現在這樣,更好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她長出一口氣,眉毛輕挑,一種優越感透體而出:“我分房了。”


    馮化成頓了一下,皺眉道:“你找了秉義,秉昆還有王言他們?”


    這是正常的猜測,畢竟倆人一起過十多年了,以他對周蓉的了解,憑周蓉的操行,就不可能有那個能耐自己分到房。


    “馮化成,收起你那肮髒的想法,我平日裏兢兢業業的上課工作,一定是校裏的領導看到了我的努力,這才給我分了房子。再說了,要是找他們,早就開口找了,何必等到現在呢。誰像你,整天的到處送禮求人不成,還讓我去找他們辦事兒。”


    周蓉非常自信,而且她也喜歡這種出乎意料。畢竟她什麽都沒幹,隻一心做自己的事,就分到了房子,不像馮化成,到處送禮,厚著臉皮求人,到頭來還一事無成。


    “真的?”馮化成還是不相信。


    “馮化成你有完沒完,我分了房子,你至於這麽懷疑嗎?再說了,就是真找了我哥我弟他們,又怎麽樣?不要把我想的跟你一樣,我可沒有你那麽厚的臉皮。”眼見得馮化成麵若寒霜,攥緊著拳頭,腮幫子鼓起,周蓉得意一笑:“不跟你說了,我得出去買點兒菜,晚上回來做一頓好吃的,玥玥知道這個消息肯定高興壞了,她早就說想要一個自己的房間了。”


    她就是挑逗一下而已,沒想真的吵起來,畢竟今天這麽好的日子,她可不想攪了高興。


    待周蓉離去,馮化成冷哼一聲,啪的一拳砸在桌子上。


    他絲毫分到房子的喜悅都無,因為事到如今,孩子都十多歲了,夫妻感情也基本上吵沒了,他對什麽房子的事早都看淡了,如果是他自己得來的,確實要好好高興一番,但現在是周蓉分來的,還借此嘲諷了他一番,他怎麽高興的起來。


    而且他並不相信周蓉說的話,當然,他相信或許周蓉可能真的不知道,但不管他信不信,他都不認為周蓉那種端著清高的選手能在學校中分到房,背後定有隱情。畢竟排號的老教授那麽多,她周蓉算老幾。


    他現在都絕望了,分不分房子的,沒什麽相幹。因為周蓉說他世俗、庸俗、齷齪,說他厚著臉皮求人給他的詩投票,把他從頭到尾、從裏到外都否的一無是處。


    他無比確信自己的才華,但他更知道,這世上有才華的人多了,卻不見出頭的有多少。無論幹什麽,花花轎子眾人抬總是沒錯的,他這搞文學藝術的更該如此。就是這麽一個淺顯的道理,到了周蓉這裏就成了齷齪。真要照此說,齷齪的人可真海了去了,他馮化成算哪號的呀。不過吵鬧了這麽多年,他不願再跟周蓉說那些沒有用的,他說前門樓子,她說胯骨軸子,雞同鴨講,實在沒什麽好說。


    再說回房子,當初在京城的時候,他是想過在陳靜的那個房子借住一段時間的。但那樣一來,顯的他很無能,沒好意思開口。不過他卻把這個意思跟周蓉說過,希望周蓉出個麵,但是周蓉也沒好意思開口,反給他噴了一頓,他確實沒理,確實是死要麵子,所以也就那麽地,回了吉春。


    回到吉春之後,他又努力了一年無果之後,就提出過實在不行找找周秉義、周秉昆以及王言他們,這仨人一個比一個牛比,更何況周秉義還在江大當過校領導,雖然級別不高,但總也有門路的,更何況還有後邊的老丈人,周秉昆有錢,王言人脈廣、有錢,誰都能給他們解決問題。


    這個時候他已經不顧忌臉麵了,他說他去找,但是周蓉死活不同意,說不給家裏人添麻煩這那的。他知道,還是周蓉不好意思,要她那清高。想也正常,以前她在家裏還算是夠用,畢竟京大的高材生,但是後來,周秉昆做生意成了大老板,整個家裏數她混的慘,不好開口的。


    當然,他也知道,周秉昆對周蓉和他有意見,王言對他們倆其實也算平平,不親近。原因他當然知道,就是當年周蓉私自跑了那麽遠找他,害的李素華傷心、哭壞了眼,要不是有王言,那眼鏡就做病了。而且他們又許多年不回來,怎麽可能沒有意見呢,隻是礙於老兩口,從來沒說他們罷了。


    他搖了搖頭,長出一口氣,自我平息了心中不快,低頭強逼著自己安心搞創作。


    可是這創作啊,講靈感不說,他這滿腦子的煩心事,一肚子的心酸無處講,他啥也作不出……


    晚上,團結戶公用的走廊中,馮化成圍著圍裙,掂著大勺,笑嗬嗬的看著馮玥:“回來啦,玥玥,快進屋洗手,咱們馬上就開飯。”


    馮玥單挎著雙肩包,看了鍋裏的菜:“鍋包肉啊?有什麽好事兒啊?這麽奢侈?”


    “進去讓你媽跟你說吧,你趕緊起來,離遠點兒,這油煙大。”馮化成笑嗬嗬的擺手趕著女兒,這是他在這個家最大的指望了。沒這麽個女兒,就周蓉那樣的,早不伺候了。


    馮玥背著書包進了屋,見著飯桌上的好幾個菜,謔了一聲:“媽,這又是魚又是肉的,不過了?到底什麽好事兒啊?”


    周蓉拍開馮玥著急抓菜的手:“你先洗手,等吃飯了再告訴你。”


    馮玥將肉賽到嘴裏,嗦著手指頭將書包扔到一邊的凳子上,隨即出去洗手。等她再回來,馮化成已將鍋包肉端上了桌,在那倒酒呢。


    一屁股坐在桌邊,接過親媽遞過來的碗筷,她夾了一塊肉吃了一口嘟囔道:“現在可以說了吧?神神秘秘的……”


    周蓉撇了眼自顧喝酒,根本都不看她的馮化成,拿起飲料給女兒倒了一杯,笑道:“你媽我啊,分房子了。下個月咱們就搬進去了,你不是說想要個自己的房間嗎?這次你就能自己布置了,高不高興?”


    馮玥睜大了眼睛:“真的啊?”


    “當然了,那還有假?”


    轉頭看著含笑點頭的親爹,馮玥開心的端起杯子:“太好了,我小舅真沒騙我,爸媽,咱們三個一起喝一杯。”


    周蓉端著酒杯的手哆嗦了一下,看了一眼同樣注意到的馮化成,問道:“玥玥,你說什麽?什麽你小舅沒騙你啊。”


    “沒什麽,沒什麽。”知道說漏嘴的馮玥連連擺手:“咱們趕快吃飯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啪的一聲,周蓉重重的將杯子拍在桌子上,難看的耷拉著臉:“不行,你先說明白了再吃飯,跟你小舅有什麽關係?”


    馮化成拍了拍被嚇的打了個哆嗦的女兒:“你嚇唬她幹什麽?有話不能好好說嗎?玥玥,說吧,你看你媽那樣,不說咱們還能吃的好飯啊?”


    “我哪樣了?啊?我哪樣了?”周蓉的聲音不自覺的大了起來。


    “夠了。”馮玥一聲大喊:“就是因為你們天天因為房子的事吵吵吵,我才跟我小舅說的。你們怎麽總是吵架?能不能別吵了?煩死你們了……”


    說完,馮玥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站住,玥玥,你給我站住。”周蓉起身追了出去,眼見的追不上,她喊道:“你去哪啊?”


    “我去找我小舅,你們倆吵吧。”


    眼看著馮玥跑下樓,周蓉跺了下腳長呼一口氣平息住內心中的火氣,不管開門出來看熱鬧的人,轉身回了自家的屋內。


    周蓉坐在桌旁一口喝光了杯中的葡萄酒,見馮化成老神在在的自顧喝酒吃菜,她說:“現在你得意了?想笑就笑吧,不用憋著。”


    馮化成一聲嗬,抬頭淡淡的看著她:“我不明白你衝孩子撒什麽氣?是上午嘲諷我世俗、庸俗、齷齪、無恥,你憑自己的能力分到了房子,結果晚上就露了餡,羞惱了?自從七八年夏天把玥玥接到京城,咱們就開始吵,吵了這麽多年,你說她能沒有想法嗎?都說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你呢?周蓉,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麽那麽虛偽?


    這些年我為了分個房子各種的給人陪笑臉,你以為我願意?好,我世俗、庸俗、齷齪、無恥。但至少我為了房子在努力,在付出。你呢?你做什麽了?你隻是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對我橫加指責,看不起我,說我這個不對,那個不行。你為了房子努力了嗎?既然最後還是要找你弟弟,那你這些年堅持的是什麽?”


    “你……”周蓉被說的臉紅青白,但她也不服:“你不用說孩子,跟孩子沒什麽關係。是你厚著臉皮到處讓人給你的詩投上一票,結果呢?你撈到什麽了?房子房子沒有,作協作協也沒混上去。是,是找的我弟弟,可是他有那個能耐,你呢?整天點評這個,點評那個,這個文體不行,那個詞不達意,這個牽強附會,那個沒有內涵,有用嗎?”


    馮化成腮幫鼓起,那是咬牙切齒,用力的握著酒杯:“你說什麽?”


    “怎麽,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你……”


    周蓉不搭理他,又倒了一口酒之後,扔下一句接玥玥回來,徑直離開。


    馮化成一杯又一杯的喝著酒,眼神渙散,似在回憶往昔,酒越喝越多,眼神越來越亮,最後聚於一處,眸光大盛,去你媽的周蓉,去你媽的狗屁生活……


    “玥玥?看你這孩子,怎麽自己過來了?趕緊洗洗手,上桌吃飯。”李素華看到突然跑進來馮玥,趕緊的招呼。


    馮玥也不客氣,自己在外屋洗了手,坐在桌邊,接過鄭娟遞來碗筷,開吃:“還是小舅媽做飯好吃,比我爸媽做的好吃太多了。”


    鄭娟笑嗬嗬的看著狼吞虎咽的小丫頭:“好吃你就多吃點。”


    剛回來沒幾天的周秉昆說道:“咋地了?跟你媽幹仗了?”


    “小舅,之前不是求你幫我們家買房子嘛?今天學校給我媽分房了,我一想,那肯定是小舅你的功勞啊,我一時多嘴,就說了一句‘小舅真沒騙我’,就被我媽我爸知道了,然後他們就要吵架,我就跑過來了。”


    李素華看了眼哈哈笑的老兒子,對外孫女說:“那分房子是好事兒啊,你爸媽他們倆還吵什麽架啊?”


    馮玥搖頭道:“還不是怪我找我小舅嘛,真是……”


    李素華給馮玥夾了一塊肉:“為他們好還不樂意,等你媽過來我說她,太不像話了。吃飯啊,玥玥,多吃肉。”


    馮玥在家裏還是比較受歡迎的,當然,那是在大人那裏,小孩們可不管她,主要小孩子的感情培養靠的就是相處玩耍,像馮玥這樣一個月跟爹媽回來一次的,實在平平。


    一家人日常說笑著吃飯,又一會兒,周蓉推門進來,二話不說,先是一聲冷哼:“家裏做了一大桌子飯不吃,跑這吃的滿嘴流油。”


    見馮玥不搭話,周蓉還想再說,被李素華打斷:“你說啥呢?那孩子想姥姥了,過來看看我,不行啊?怎麽那麽大的氣呢,跟孩子發什麽火。”


    “不是,媽,你不知道,她……”


    “我咋不知道?不就是他找秉昆這個舅舅了嗎?不對啊?”


    周蓉搖頭看著周秉昆:“秉昆,你說你,這麽大的事兒,你聽一個孩子說什麽?我要是想找你們,不是早就開口了嗎。再說了,你說你去辦之前,也好告訴我一聲啊,搞的我這麽被動。”


    周秉昆眉頭輕皺,臉上卻是笑嗬嗬:“合著我就不該管唄?”


    “你看你,說話那麽衝幹什麽?”李素華直接先給了老兒子一杵子,這才轉頭看著臉也拉下來的周蓉:“你也是,那秉昆好心幫你還幫出錯來?你咋能這麽說秉昆呢。”


    “不是,媽,秉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那麽一說。”周蓉擺手道:“這樣,秉昆,你辦事兒花了多少錢,我還給你。”


    這話說的,不用看老兒子的臉,就知道他得多不高興……李素華起身不輕不重的拍了女兒一巴掌:“哎呀,你說啥呢?秉昆都沒想告訴你,就沒想著要你的錢。再說了,他那麽大一個老板,還差你那點兒錢啊?弟弟有能力幫幫姐姐,姐姐有能力那就幫幫弟弟,都是親姐弟,有啥大不了的?行了,你也沒吃呢吧?趕緊的坐下吃飯吧。”


    瞪了大口猛吃的馮玥一眼,周蓉沒再多說,拿了個凳子坐在桌邊,接過鄭娟取來的碗筷,跟著吃起了飯。


    這會兒可就沒有方才的熱鬧了,隻有李素華跟體貼的鄭娟兩人說著話,周秉昆一口一口的喝著小酒,不搭理周蓉。


    周蓉自己也反應過來了,她說的話確實是不對勁,確實枉負了親弟弟的一番好意。自己琢磨了一會兒,她說:“秉昆,對不起啊,你別跟我一樣的,我也是著急。”


    “沒事兒,姐,我知道。”周秉昆搖頭道:“但是我得說你一句,以後你跟我姐夫別總幹仗。你也別說玥玥,她懂事兒著呢。她跟我說,有了房子,你跟我姐夫就不吵架了。這下問題解決了,你們倆以後好好過日子吧。”


    弟弟說教,周蓉有些許不適,她也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見她這個樣子,周秉昆也沒心思再說其他,繼續喝著自己的酒,愛咋咋地。


    一頓不快樂的飯吃完,周蓉言說馮玥還要寫作業,帶著女兒趕緊的回到了家中。


    “你姐過的也不好,別跟她生氣啊,秉昆。”


    周秉昆給親媽捏著肩膀:“放心吧,媽,我沒當回事兒。她可能也是在家裏剛吵完架過來的,真不知道她跟馮化成是為啥?哪有那麽幹仗的?你說她當年偷偷跑到黔省大山,就為了跟馮化成在一起,現在這是咋地了?以前好好的,多恩愛啊,現在倒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幹的……”


    “那兩夫妻過日子,哪有不幹仗的?我跟你爸也沒少掐。”


    “我和鄭娟這些年就沒有,你看我們倆多好啊。”


    “你還有臉說呢,就你那個脾氣,還不是人家娟兒讓著你?要好啊,也是人家娟兒好,跟你可沒關係。”


    “能把鄭娟娶回來,也是我的能耐不是……”


    周蓉帶著馮玥回到團結戶中的小家之時,馮化成已經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剩下飯菜在桌上擺著。


    看著喝光了的空酒瓶子,周蓉哼了一聲,催著馮玥去寫作業,她則是忙活著收拾碗筷。做了這麽多菜,也沒吃幾口,現在又是夏天,放不住,明天早上說不定都壞了。


    一頓忙忙活活,馮玥寫好了作業,躺在加了二層床上睡覺。而周蓉,眼看著睡的跟死豬一樣的馮化成,長呼了一口氣,躺在旁邊睡去……


    翌日,馮化成頭痛的揉著腦袋做起身來,周蓉在一邊的鏡子前梳攏著頭發:“哼,自己一個人還能喝那麽多。”


    馮化成揉了揉眼睛,拿起眼鏡戴上:“玥玥呢?”


    “早去上學了。不是你咋想的?自己喝那麽酒幹啥?借酒消愁呢?”


    馮化成沒搭理她,起身倒了杯水,滋潤了幹渴的喉嚨之後,他在床邊坐下:“周蓉。”


    “嗯?”周蓉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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