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市是魯省南部臨海的一個二線城市,常住人口四百八十多萬,正經是一個大城市。


    城市擴張,使得這個大城市與其他城市一樣,都有相同的問題,那就是城市邊緣地帶的魚龍混雜。


    這裏有的地占了,蓋了高樓。有的地沒占,還是原本的平房,私搭亂建情況十分嚴重。


    這邊有許多拆遷過來的村民,也有因為房價的原因,在郊區買房的年輕人,更有天天做夢拆遷暴富住高樓的住在平房裏的人,還有來到這個城市打工的人,因為房租便宜,從而選擇住在這裏的平房。


    一麵高樓,一麵平房,一麵高素質,一麵低素質乃至沒素質,如此種種,造成了這地方相對起來稍顯亂了一些。


    不過到底是新世紀了,打擊違法犯罪,掃黑除惡,拍蒼蠅,打老虎。還有各種的城市建設,即便是城郊的村裏,其實也不是上世紀髒亂差的樣子。隻不過是人員流動性大,什麽人都有,造成的一種看起來的沒有秩序井然的美,所以才說亂一些。


    但這裏,確實給一些人提供了尚算安穩的安全感。


    東郊,在高樓與平房交界的地方,這裏是繁華的所在,更是煙火氣升騰的人間。


    早上這裏是天南地北各種的早餐,中午是各地的各個口味的午餐,夜晚,則是人流如織,深吸一口飄蕩的香氣都能造兩碗大米飯的夜市。有各種零售、批發的商鋪,有各種各樣的攤子,很繁華。


    許亞林一身休閑裝,叼著煙走在街上。在這裏生活已有一段時間,這一條街的早餐他都吃了個遍,作為曾經走南闖北的老饕,他認為‘王記包子鋪’,於早餐一道,是這條街上當之無愧的第一。


    隨手將煙頭彈飛地上,還十分有素質上前一步,用著一腳蹬的休閑軟皮鞋碾滅。許亞林又一次站到了王記包子鋪附近,滿意的看著店門口忙碌的老板,以及店內、店外坐著的人群,他滿意這些人有品味,跟他一樣分辨出了這家早餐。


    不過當他看到一個穿著藍衫襯衣的年輕人的時候,就有些不滿意了,甚至有些慌張。但當兩人的目光交匯,不待他緊張的閃避,那藍衫短袖襯衣的年輕人便收回了目光,繼續一邊看手機,一邊吃包子,剛提起的心便放了下來。


    他定定神,忍著開始突突的心髒,掃了一眼那藍衫年輕人的肩上隻有一個可憐小拐的警銜,終於是鬆了口氣,不是輔警就是才畢業的警校學生罷了,無需多慮。


    他邁步走到忙活著的老板跟前:“老王,來三個豬肉大蔥包子,一碗豆腐腦,一個茶蛋,鹹菜我自己夾了啊。”


    王老板是個長著一張老實人麵孔的五十餘歲的老師傅,六月下的炎炎夏日裏,盡管是沿海城市卻也感受不到什麽清涼,又忙活了許久,早都汗濕了衣衫。


    他露著憨厚的笑容:“好嘞,你先找地方坐著,我給你送過去。”


    許亞林自去夾了小鹹菜,這裏的鹹菜當然也是王老板自家做的,蘿卜條子、海帶絲、腐竹花生米、小蔥拌豆腐等尋常下飯小鹹菜,味道也是相當不錯。簡單的鹹菜,可並不那麽好做,王老板是有手藝的。


    在一不大的四方小碟子上,用他高超的技術,摞起了老高的一個小塔。這玩意兒不按量,而是按盤算錢,不管一盤子裝多少,就是兩塊錢。


    小心的拿著四方小碟,他環視一圈,雖然仍舊有其他的空位,但他還是決定去跟那個年輕警察拚桌。


    “警察同誌,這沒人吧?”


    王言掛著禮貌的微笑,點了點頭,同時還把他的飯菜向自己挪了一下,空出地方。


    見他如此,許亞林道了聲謝,在對麵坐下,抽著方便筷幹吃著鹹菜。


    “看你麵生啊,第一次過來吧?”


    “是啊,你怎麽看出來的?常客?”


    “我在這吃兩個月了,基本每天早上都過來。這一條街的早餐鋪子我都吃遍了,就這家最好,這裏的人基本都是熟麵孔。像你這樣的,還穿著警服,這麽顯眼,要是見過一次肯定忘不掉。”


    王言笑嗬嗬的點了點頭:“我是聞著香味過來的,這家確實不錯。”


    “有水準。”許亞林豎起大拇指,轉而說道,“你是警校剛畢業的吧?”


    “是啊,大哥看的真準。我今天第一天入職上班,就在不遠的八裏河派出所。”


    “哪是我看的準啊,你那一個拐不是掛著呢?小兄弟,大哥跟你說啊,以後出門別穿警服,到單位再換。”


    “為什麽?”王言十分配合的捧哏。


    “你呀,還是年輕。你說現在要是有個什麽事兒,你一個沒有執法權的新警察能幹什麽?但是你穿著這身衣服,大庭廣眾的,真有事兒你不上能行嗎?要是事情做好,那皆大歡喜,你也能得到表彰。可要是做不好,你看看現在這人們手機不離手,到時候你的前途就完了。”


    “哎呦,還真是。”王言恍然大悟,連連感謝,“謝謝你啊,大哥,我剛出學校,什麽都不懂,還真沒想那麽遠。我說平日裏吃飯的時候,怎麽就看不到警察呢。就網上的警察多,天天抓人。”


    “網絡上發生的,就是少數事件,但是它不知不覺的,讓你認為是多數事件。你得注意,看問題要看清楚,否則的話,以後還怎麽為人民服務?”


    “是是是,大哥批評的對,我以後一定注意。”


    許亞林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謝過老板端過來的包子、豆腐腦,他一邊扒雞蛋,一邊問道:“哪個學校畢業的啊?”


    “魯省警察學院,偵查係的。”王言吃著東西回答著。


    “我聽說好像現在警察要求基層經曆,都得下放到派出所工作一段時間。你是什麽情況?”


    “我就是八裏河的編,可沒有能耐考到局裏。不過這也挺好的,我就想當警察,就想為人民服務。”


    許亞林笑著點頭:“現在這幾年啊,就感覺年輕人這覺悟高了。不像我們那時候,做夢都想著出國。”


    “國家發展好了嘛,民族凝聚力上來了。再說我們又是警校的,政治思想覺悟那是重中之重。思想不過硬,還怎麽為人民服務?”


    “你呀,還是年輕,看你這一套一套的。”許亞林好笑的搖頭,看傻小子一樣,“等工作長了你就知道了,這裏麵的事兒啊,多著呢。”


    王言笑了笑,他其實不是很喜歡這種話,就好像多明白似的。這種事,永遠隻是個別事件。如果真的這種事占了上風,吃個早飯都得挨倆嘴巴子,中國早完了。


    許亞林很健談,見王言禮貌微笑不接茬,便不在這話題上多聊,轉而談起了美食。說他走遍大江南北,各地的吃食如何,宛若一個美食家。


    就這麽聽他念叨著,王言吃完了早飯,卻也沒有走,笑眯眯的坐在那裏聽著許亞林給他講故事。


    講著講著,許亞林也發現不對勁了,他奇怪的看著王言:“老弟,吃完了你就走吧。第一天報到,可別遲到了,領導對你有看法那該影響前途了。”


    “大哥,弟弟我在警校實戰技能大比武的時候,體能、實戰搏擊、手槍射擊、執法辦案、警情處置等多個項目中,得到了第一名。”


    “厲害,厲害。”許亞林虛假的應付,疑惑的問道,“不是老弟,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我怕你想不開逃跑,到時候弟弟一套警用擒拿招呼到你身上,那不是壞了咱們哥倆的緣分?”王言快速的伸手過去,將許亞林放在飯桌上的手機拿過來,而後將自己的手機遞過去,“大哥,你看看,這人你眼熟不?”


    許亞林看著手機上麵自己的那張白底正臉留底照片,再看著下邊寫的一萬元懸賞,他直接呆住了,傻傻的抬頭看著對麵扯起嘴角,露出可惡微笑的小子。


    他以為是他技高一籌,坐在菜鳥警察麵前給其上課,找到心理上的巨大優越,當個法外狂徒。但實際上,人家就跟他逗悶子呢。這種感覺,讓他很是羞恥。但與此同時,他更加慌張。反應過來此時麵對的是什麽情況,他當即就想跑路。


    王言笑嗬嗬的晃了晃他的手機:“大哥,什麽都在這裏邊呢,就算讓你跑,你能跑多遠?能藏多長時間?還有剛才的話都白跟你說了,你要是跑,老弟可真得在你身上來一套擒拿了。


    聽老弟的,別亂動,咱們安安穩穩吃完早飯,跟我回去走程序。大哥不是喜歡美食麽?看守所、監獄這倆地方,你去嚐嚐夥食怎麽樣,給提提意見。現在什麽都在進步,咱們司法係統的夥食也不能落後。”


    聽著王言的調侃,許亞林慘然一笑,看了看王言說著擒拿,因為比劃動作顯出來的肌肉線條,他明智的放棄了逃跑的打算。還沒入職的小警察,下手沒輕沒重,犯不上。而且手機在人家手裏,什麽資料都能找著,他還真跑不了。


    當即頹然長歎,將王言的手機還回去:“你第一眼就認出我了?”


    “看著像,又翻了翻省裏發的名單,這不就對上了。快吃吧,大哥,雖然上麵沒寫你犯了什麽事兒,但都懸賞了,少說也得七年。你多吃點兒,要不一時半會還吃不上了。咱們倆這麽有緣分,老弟今天就是遲到了,讓領導有意見了,也得讓大哥吃好這頓飯。”


    許亞林現在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子,閑著沒事兒裝什麽逼。他也沒心思搭理王言了,更沒心思享受美食,雙目無神,機械的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東西,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王言也不著急,本來想從兜裏摸出一根華子來跟飯後煙的。隻不過考慮到這裏那麽多人,還有拿手機隨拍日常的,也就放棄了這個不成熟的想法。


    很多時候,很多事,都會被錯誤解讀、過分解讀。穿上了這身警服,那他代表的就不單單是個人。這在任何場合,都是如此,哪怕是在自己家。


    因為就是有一些職業,是不一樣的,他給普通的人民賦予了偉大,也給人的肩膀上加了重任。軍人、醫生、警察、消防等等都是如此,使命感、榮譽感、責任感,這是一定要有的……


    這一次屬於是功勞自己往上走,他出場就在這坐著等飯吃了。吃早餐順便抓個賊,這種隻在網上發生的事,讓他趕上一次,感覺還挺好的。這是鴻運當頭,功勞自己往身上撞。


    當然王言也知道,這或許是活爹的安排,但不管怎麽說,體驗還是挺好的。


    他隻做過港警,還是上世紀的港警,那是一個血雨腥風的時代,而且規則也是不一樣的。現在他成了新世紀剛入職的一名人民警察,走在了同人民群眾接觸的第一線,這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雖說不怎麽著急去所裏報到,但許亞林在這磨磨蹭蹭顯然是不行的,十多分鍾了,一個包子都沒吃完,那還吃什麽。


    “行了,看你也沒心思吃飯,咱們走吧。”王言搖了搖頭,站起身道,“等到了地方,懸著的心放下就好了。”


    許亞林這會兒倒是急了:“還沒付賬呢,我……”


    “我已經付完了,給我上了一早上的課,當給你交課時費了。趕緊動地方,好說好商量不行是吧?”王言扳起了臉,逼氣瞬間迸發,那是堂皇的一身正氣,不是這種違法犯罪分子能抵抗的。


    不吹牛逼的說,心理素質差的,他認真起來的話,一個眼神是有幾率直接把人給嚇死的。帶兵打仗的大將軍,馬踏天下的開國皇帝,遊走在邊緣地帶的流氓頭目,攪動風雲的商界大佬,豈是開玩笑的。


    許亞林的心理優越感早都消失無蹤了,隻剩了無助的淒惶。此刻被王言漠然注視,再看看王言筆直的站著,合身的製式藍衫被完美的撐起,凸顯著健壯的骨架身型。同時還不給人一種肌肉炸裂的感覺,而是看起來就很自然,流暢。


    別的不說,就這身體素質,收拾他還不跟擺弄小孩子似的,再配上沒感情的眼神,他哪還敢有多餘的廢話。當即跟受氣的小媳婦一樣,默默的跟在後邊離開了王記包子鋪。


    到了路邊,王言從兜裏摸出鑰匙,一輛黑色的高爾夫gti的激光大燈閃了兩下。不用王言動手往車裏塞,許亞林自覺的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


    王言給了一個讚賞的眼神,繞了一圈上了主駕係上安全帶,並讓許亞林也係好,這才發動汽車,打燈匯入了車流之中。


    許是坐上了車,係上了安全帶,知道自己徹底跑不了了,許亞林反而鎮定了下來,甚至有心思開始打量車的內飾。


    “新車啊?這車我有了解,改了不少吧?我看這座椅、方向盤可都不是原廠的,這方向盤是黃花梨?有品味啊。車內改了,車外肯定也不差,全下來得三十多萬了吧?家庭條件不錯啊。”


    “就是拆遷了,得了幾套房子,還給了些現金,算是不愁吃喝了。”


    “我聽明白了,這是你為了當警察,顯著低調才新買的車,家裏車庫還有豪車呢吧?”許亞林嘖嘖感歎著。


    王言笑嗬嗬的調了個輕音樂,問道:“這是想開了?”


    “嗨,跑的時候就知道有這一天,就是騙自己呢。跟你上了車,安全帶一係,車門一鎖,僥幸的念頭也就斷了。該怎麽處理怎麽處理,又不是多大的事兒,十年八年也就出來了。我呀,就是運氣不好,我跟你說啊老弟,我是……”


    正當許亞林感慨命運不公,自曝罪行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王言直接按了方向盤上的按鈕接聽:“是王言吧?”


    “是我。”


    “我是八裏河派出所教導員葉葦,今天新警員報到,現在都到了上班的點了,是不是……”


    “不好意思啊,教導員。我吃早飯的時候抓了個逃犯,現在正往所裏開呢,就是路上有點兒堵車,再有個七八分鍾就到。”


    “哦,抓了個逃犯……你說什麽?抓了個逃犯?你自己?”


    “是,教導員。您放心,我很安全,犯人也很安全。馬上就到了,開車分心不安全,到所裏再給您解釋。”


    “啊,好,那你注意安全啊……”


    八裏河派出所中,葉葦有些懵的掛斷了電話,走到了人群中。今天是五名新警報到的日子,八裏河派出所今年補充的人數最多,區局長又曾經是八裏河派出所走出去的,比較關注這邊。所以今天特意過來,參加新警的歡迎儀式。


    此刻所裏的在編警察以及輔警,所有人員都在派出所的後院集合,一早上的雞飛狗跳,就等著五個新人過來呢。此刻已經來了三個,還差兩個就到齊。


    眼見葉葦掛斷電話走過來,八裏河派出所所長,王守一有些不高興的問道:“教導員,這個新人怎麽回事兒?報到時間通知的明確,這都什麽時候了,怎麽還不過來?”


    葉葦苦笑道:“說是吃早飯的時候抓了個逃犯,正帶著人開車過來呢,還有六七分鍾吧。”


    “現在新人了不得啊,一個個的都抓人了。”王守一笑嗬嗬的,看著區裏過來的宋明義宋局長,“局長對我們所就是看中,送來的都是精英。”


    宋局如何聽不出話裏的諷刺,不過他懶的跟這老小子一般見識,這是曾經帶他的師父,他工作很難開展的。


    他搖頭笑了笑,稍稍湊近了些,“師父,我可跟你說,這個小子可是搶手的很,是我特意給你爭取過來的,跟你說的搭頭可不一樣。


    他的資料你也看過,實戰技能大比武,七十多個科目,他報了十二科,全是第一。擒拿搏擊,那更是一等一的強,聽說這小子從小跟他爺爺練過武。一個能打七八個,而且還是帶武器的,真能空手入白刃,教官他都能打兩三個。


    這樣的好苗子,本來應該是刑警隊、特警那邊的,不過他個人意願是回平安市做一名基層民警,要不然我們可沒機會。咱們區裏的其他所,對於我把人分到咱們所可是意見很大啊,說我偏向。師父啊,你可得搞好所裏的工作啊,群眾滿意度要把它給提上去,要不然我這工作也不好做。


    哦,還有,這小子比較特殊。高中的時候,父親出事故去世,她母親不久後就生了病,沒挺多長時間就撒手人寰。第二年,他家裏的房子、地就被占了,一下子暴富。他那時候可混,又沒其他的親戚朋友,幸虧當時社區的同誌照看著,這才又讀了書,考上了警校。這一點,所裏要關照一下。”


    “好,回頭我們開個會,討論討論。”王守一點了點頭,這些情況他其實早就知道,心裏也犯著難呢。


    一個沒有親朋,還有錢的警察,有追求還好,要是沒追求,那就是混不吝、滾刀肉,難管的很。而且這小子本身還不是一般的優秀,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安排。


    他看向葉葦:“這小子電話裏怎麽說的?有沒有受傷?有沒有驚擾群眾?是不是確定了真的逃犯?別最後鬧個烏龍,咱們可不好交代。”


    “他安全,逃犯也安全。我聽著話裏的意思是很輕鬆,應該沒什麽問題。”


    “現在這幫孩子啊,真是越來越難管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給你弄出驚喜來。”


    王守一歎了口氣,剛想繼續說話,就看到之前出警的陳新城一行人回來,剛才還打了個電話,說是新警員跟著一起過來了。


    眼看著陳新城在那擺手招呼,他跟宋局招呼了一下,幾步走了過去:“怎麽回事兒?”


    陳新城小聲的說道:“人帶回來了,應該是誤會了。”


    他這一次出警,是因為公交車上有一老婦人帶著孩子,孩子哭鬧不止,人們懷疑是人販子。恰好新警員李大為也在公交車上,十分上進求表現求進步的李大為便上前處置,但他還沒入職呢,經驗也不足,同車的群眾報警,連他一起給帶上了。


    這一路回來,陳新城通過觀察了解,發現這老婦人可能確實不是人販子,這就有些為難了,先跟所長通通氣。


    王守一搖頭歎氣,走近麵包車前往裏看,正看到穿著休閑裝的李大為熱情的招呼:“哥,見習警員李大為……”


    也不知道誰是誰,看著歲數大的就叫哥,肯定沒毛病,這是李大為的想法,也是他的做法。


    可雞飛狗跳一早上的王所長不很滿意,沒好氣道:“誰是你哥?”


    陳新城一樣沒好氣,他感覺這小子克他:“誰是你哥,這是所長,趕緊下來。”


    王守一囑咐著陳新城把人帶到調解室去安撫,趕緊參加歡迎儀式。這時候,李大為顛顛跑下了車,站到他的身前,哢嚓就是立正敬禮,十分熱情,假裝看不出眉眼高低,重複介紹著自己:“報告所長,見習警員李大為。”


    “您就是李大為啊?你還知道來啊。”


    “我這不是路上……”李大為指著被帶走的老婦人,積極為自己爭取,“所長,這案子我參與了,是不是讓我跟進一下?”


    “你給我閉嘴,什麽事等到參加完了歡迎儀式以後再說。分局的宋局都來了,第一天你就給我遲到,這麽多人都等你呢。你給我好好表現,要不然看我怎麽收拾你。”


    說狠話也分對象,要是個心思多的,他這一通話說出去,指不定讓人家怎麽想呢。不過李大為一看就不要臉,王守一是老警察了,一眼看穿,所以說話的尺度也大一些,他清楚這小子能承受。


    厚臉皮的人,其實往往有脆弱敏感的內心,尤其李大為家庭不幸,親爹不著調,不顧家不疼老婆不管兒子,但他不會表現出來。所以說,越是看起來不受傷的人,可能傷的最痛。


    數落了一通,王所長轉身就換了笑臉,領著李大為向人群走去:“宋局,你看這新人厲害啊,走到路上就發現了個嫌疑人,這是人才啊。”


    相比起之前說王言,宋局更清楚,王守一誇這個被稱之為搭頭的小子,實實在在的是挖苦他。包括先前說王言,也不無這方麵的原因在。


    當然另一方麵也有他總是逼著搞群眾滿意度的原因,不滿是一直積壓著的,借題發揮。


    李大為帶著熱情的傻笑上前敬禮,口呼‘局長’,而後伸手想要跟宋局握個手。


    宋局見的人多了,傻小子也不是第一次見,沒理會李大為伸出來的手,對著旁邊已經站成一排的兩男一女三個穿著便裝的人示意,淡淡道:“入列吧。”


    李大為絲毫不覺尷尬,笑著應了聲好,小跑著過去跟著站成一排,不大不小的眼睛好奇的打量著已經排好隊列的所裏的同事,以及身邊的三個可能一起工作直到退休的另外三個新同事。


    正在這時,一輛黑色的高爾夫徑直開了進來,一直到裏麵找到了車位才停下。陌生的車輛,就這麽明晃晃的開到了派出所的後院,一票警察的目光全都注視了過去。


    在眾人的注視下,黑色高爾夫標準的一把入庫熄火,接著,就見一個穿著半袖藍衫的英武青年在主駕下了車,而後是副駕下來了一個穿著休閑裝,貌不驚人的男人。


    許亞林笑道:“謔,老弟啊,我就詐騙了幾百萬而已,用不著這麽大的陣仗吧?”


    “這時候了,還抖什麽包袱呢?趕緊的。”王言好笑的招手讓他痛快點,之前教導員打電話,這小子都聽到了,現在還跟這活躍氣氛呢。


    帶著他走到隊伍前,王言笑嗬嗬對著一大群看著他的警察擺手,算是打過了招呼,對著主動迎了兩步的王守一說道:“您就是所長吧?所長好,我是王言。”


    在李大為瞪大眼睛的注視下,就看到王守一笑的慈眉善目:“你好你好,你小子啊,可算是過來了。說說吧,這人什麽情況。我可跟你說,要是鬧了烏龍,你第一天報到就遲到,我可得收拾你。”


    “許亞林,男,三十八歲,一年前在濟南詐騙八百萬,省廳發布一萬元懸賞。”


    美食家許亞林在一邊,有些拘謹的對看過來的王守一點頭,好像在說‘沒錯,就是我’。


    接過王言遞過來的手機,看了一眼省廳發布的名單,比對了一下,轉回頭笑的跟花一樣:“宋局,看看,這就是你招來的人才啊。還沒報到呢,就先立了一功。那個程所,帶兩個人先把他關到拘留室,回頭聯係交接一下。”


    程所,全名程浩,是八裏河派出所的副所長。聽見王所長吩咐,點了點頭,點了兩個人壓著許亞林走進了樓裏。


    宋局接過手機看了一眼,在李大為瞪大眼睛的注視下,笑嗬嗬的上前把手機還給王言,親切的問道:“說說情況,怎麽抓的人啊?”


    “就是在八裏街那邊吃早飯,他過來跟我拚桌。看我掛的銜沒看的起我,坐我對麵給我上了一早上課,等他吃完飯就把他抓了。對了所長,這是他手機,我怕他跑了就把手機沒收了。”


    “考慮周到,運氣也好,不錯,趕緊入隊吧,就等你呢。”王守一笑眯眯的接過手機,眼見王言過去,站到了夏潔身邊,說道,“宋局,那咱們開始?”


    “開始!”


    當即,王守一臉色一正,將手機揣到兜裏,跑到隊伍麵前開始整隊。之後挨個的介紹了一遍入職的新警員,拆遷戶王言、不要臉李大為、法學碩士楊樹、平平無奇趙繼偉,以及英烈之後夏潔。


    宋局表揚了王言,更加表揚了夏潔,並著重就夏潔的父親,做了一番真情演說。他以前是這八裏河派出所的,跟夏潔的父親是同事,並且在夏潔父親犧牲的行動中,救了他一條命。


    王言默默的站在夏潔身邊,聽著他們各種的講精神,同時也傳達著對夏潔的關照。


    這種事其實並不合理,夏潔英烈之後的身份肯定是要被人知道的,因為會重啟警號。但是不會有這種照顧,或者說照顧的更加隱晦一些。這麽大鳴大放,警察也是人,也有想法,這會讓夏潔被排斥的。


    至於夏潔作妖的媽,也是不現實的。犧牲警察的家屬,不管是出於大義,還是小情,除非是真的受到了苛待,否則一般情況下是不會這麽作的,不可能覺悟這麽低。而且組織上的關照也是有的,不可能被苛待,因為這是動搖根基的大事。


    除此外,這劇的槽點其實很多,警察太軟、群眾太難纏,一些劇情過於狗血等等。不過電視劇也是藝術麽,就是來源於生活,更高於生活。


    而且事件多是真實發生,不過是全部雜揉到一起,這就顯的不很好罷了……


    一通講精神,講傳統,講犧牲,講奉獻,說了工作目標之後。不出意外的,原劇中開頭的,喬家的女兒跟徐家的男孩談戀愛,談崩了要分手,喬家女兒要死要活,一直鬧著自殺,最後真自殺了,喬家人不願意,要求殺人償命,在所裏鬧了起來。


    宋局當時臉色就變了,他知道這是王守一演給他看的,還是為了過往工作的事。


    別說,他還真沒招。王守一五十四,明年退二線,還是他曾經的師父。他能怎麽辦?也就是甩甩臉子,說些狠話了。


    正如王守一覺得王言不好帶一樣,在宋局這裏,他比王言還難搞,這就是一物降一物。他要退二線,也不求進步,就站好最後一班崗,才不慣著什麽局長呢,就添堵。


    這工作並不好做,隻不過這種事兒發生的很少。而一旦真的發生了,按照現在攝像頭長腦袋上的社會環境,還是跟司法係統掛鉤的事,隻用幾個小時,就會升級成為全國人民都關注的熱點事件,市局不得不親自下場,做出事件完整的進程通報公開發表。


    這種事的後果,不管有理沒理,是不是難辦,誰對誰錯,王守一這個明年才退二線的所長,基本可以立地內退。宋局的仕途,基本上也被斬斷一截,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不過王言經的奇事太多了,基本當不存在一樣,在王守一的帶領下,跟李大為幾人一起進去控製局麵。一場歡迎儀式,也就這麽草草收場。


    局麵控製的很快,直接拘人,王守一出去跟宋局當滾刀肉,王言等五個新警員則是自覺的,開始幫著搞衛生。


    “哎,王言,你運氣真好。吃個早飯,都能抓到一個逃犯。”李大為自來熟,咧嘴笑著說話,“所長跟宋局那笑臉,我想想都麻。你家裏是不是有人啊?怎麽對你態度那麽好呢?”


    “哪有什麽人啊,就普通家庭,領導一般對新人的態度不都挺好的?”王言拿著抹布擦桌子,磨洋工,“怎麽,對你不好啊?”


    “那豈止啊,跟你簡直就是兩個極端。你們說是不是?”李大為看向其他幾人求證。


    楊樹稍顯高冷,沒什麽表示。夏潔當然不會多說,那都是關照她的。


    最後就隻剩下平平無奇的趙繼偉,斟酌片刻,說的還是比較保守:“是有那麽點兒不一樣,不過也沒那麽極端。可能是他抓的嫌疑人,沒有你抓的詐騙八百萬的逃犯功勞大。”


    他的家境不很好,李大為使勁幹是想著警察抓賊的成就,他使勁幹,則是想要收獲成功,功利性強了些。但這不是錯,想立功,想進步,隻要正常幹,怎麽也不錯的。


    李大為很不滿意:“那還是點兒呢?”


    趙繼偉機智轉移話題:“你給我說說人販子是怎麽抓的唄?”


    果然,李大為嘿嘿笑,謙虛低調的大聲說著過程,並順勢點評起了方才的事,還說起了群眾滿意度,吐槽說八裏河派出所的水平就該墊底。


    恰好被當完滾刀肉的王守一聽個正著,又是數落了一頓,言說先前帶孩子的老婦人不是人販子,家屬拋下工作急忙跑過來,很不滿意,找李大為過去調解室道歉。”


    “這咋回事兒?”


    趙繼偉有些懵,剛才他還有些羨慕呢,兩分鍾沒到就挨批了?他轉過頭,看著一邊的夏潔,夏潔搖了搖頭。他又看向楊樹,楊樹不語。最後,他看向了看起來很好說話的王言。


    每一個進步的同誌,都是好同誌,王言當然不會讓他的話掉地上:“所長不是說明白了麽,抓錯人了。人販子是真奶奶,家屬不高興了,跟所裏要說法呢。”


    趙繼偉替李大為歎了一口悲傷的氣:“本來還想著能立一功呢,這就被帶著道歉去了,哎,真難。”


    王言笑道:“想立功,還是得去刑警隊,他們辦的都是大案要案命案。咱們派出所基層民警,想要立功可不是那麽容易的。轄區內的大案子全都轉到刑警隊來做,咱們剩下的都是小事。繼偉啊,心態放平一些。太浮躁了,是幹不好工作的,還容易惹出麻煩來。”


    沒等趙繼偉說話,夏潔先笑出了聲,露著小虎牙:“看你說話老氣橫秋的,你多大啊?”


    她其實也是想進步的選手,對父親的崇拜、紀念,讓她跟作妖的媽鬥爭了許久,終於才得以讀警校,得以在一線工作。


    不過值得吐槽的一點,就是在她已經鬥爭過的基礎上,她作妖的媽還是不斷的在作妖。


    “二十二。”王言笑嗬嗬的看向她,“你呢?”


    “咱們應該都是同歲吧?九六年的?”


    趙繼偉說道:“我九五的,上學晚。”


    見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聽了半天熱鬧的楊樹回答:“我九三的,研究生讀了三年。”


    “哦對,你是碩士。”


    “謝謝,終於不是博士了。”楊樹難得開了個玩笑,因為之前的王所長他們,都叫他博士,他很嚴謹的。


    不合群的,一下合了群。夏潔這個背後有人的,幾句話也看出不是不好接觸的。所以沒了李大為,他們四個聊的還挺開心。


    聊學校,聊專業,聊立功,亂七八糟什麽都聊,多是年輕人對警察工作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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