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上海,也不獨是上海,哪怕經曆過了八十年代的嚴打,過去了幾年,也足夠一些罪惡再次滋生出來。


    王言已經在黃河路擺了五天的小燒烤攤,第一天賣了三百串,而後五百,六百,及至一千串達到了頂峰。


    再多便不成了,因為一千串是王言跟金寶媽媽還有葛老師一起三個人穿上半天的。而燒烤完畢賣出去,也要三個小時。這雖然不是王言這個攤子的極限,但王言已經不耐了。


    哪怕賣一千串,他一天淨賺七百。去除了他們三人帶著個小胖墩的吃喝,還有他自己的煙酒,仍然能剩下六百塊,但他也不願再做更多。因為排隊等著拿串的服務員的嘰嘰喳喳,不斷的重複著做燒烤,讓他不很安逸。


    “王總來了啊。”景秀親近的同王言打著招呼,主動過來幫忙卸車,“今天帶了多少串啊?”


    “還是一千,我人力有限,就這麽多了。”


    “那真是可惜了,別說一千串,就是兩千串,也填不滿黃河路啊。”


    王言笑問道:“有打聽佐料的嗎?”


    “能沒有嘛,整條黃河路的老板娘都派人過來了,我都照實說的。”景秀看著排隊的人群,湊近了些,“不過我覺得你的麻煩也快來了,今天是第六天,該嚐的都嚐過了,怕是有人要按捺不住啊。這方子在你手裏,累死累活一個月賺兩萬。要是進了大飯店,那可就不好說了。”


    景秀的意思清楚明白,飯店有特色菜,那就更吸引人。連帶著的消費,那是沒法算的。如果黃河路上,隻有一家人掌握王言的這個佐料配方,那麽生意一定是要更上層樓。如果是金美林、紅鷺什麽的,完全可以憑借著這一點,穩坐黃河路頭把交椅。


    同樣的,最近這幾天,累的腰酸背痛的葛老師也是差不多的說法,天天念叨,希望王言小心一些。


    “在我手裏,它也不可能是兩萬。”王言搖頭輕笑。


    見王言沒當回事兒,景秀也不再多講。他感覺王言有一種自信在身上,但一個擺攤烤羊肉串的,隻不過是有佐料配方,自信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現在王言的行為,無異於是小兒持金過鬧市,這當然是危險的。畢竟自己的東西,不屬於自己,這才是社會真理。他很不明白,王言的倚仗是什麽。不過他並沒有多等,就見識到了王言的倚仗是什麽……


    已經九點多,黃河路口位置,長長的烤箱上仍舊是擺滿了羊肉串,輕煙繚繞,香氣彌漫,隨著三月裏的晚風漫去老遠。


    王老板辛勤的工作著,不斷的翻麵,偶爾刷油撒料,從這頭走到那頭,再走回來,如此不斷的忙碌著。


    正是在這時候,一夥人扒開人群走了過來。本來安逸的氣氛霎時間緊張起來,圍在這裏嘰嘰喳喳的服務員們也散開,很快的就空出了中間地帶。既方便中間的人施展,也方便他們看熱鬧。


    ….


    更遠處,見這邊有熱鬧看,過來吃飯的人也在往這邊湊,隻一會兒的功夫,便已經圍了裏三層外三層。


    看著王言在那不慌不忙的,弄著小鏟子將烤箱中的炭火往一側聚攏,羊肉串都放到另一側,避免烤大了。


    過來找事兒的十餘人之中,一個穿著寬鬆西裝也裝不出穩重氣質的年輕人站到了王言麵前:“小赤佬,你很有膽子啊。在這裏賣羊肉串,跟誰打過招呼了?我這個兄弟昨天吃了你的羊肉串,整整拉了一怎麽辦?我跟你講,這事兒今天我不滿意,你別怪我掀了你的攤子,要是不小心碰到了你,那就不好了。”


    王言終於將炭、肉分開兩邊,轉頭看著縮在後邊的景秀,笑道:“你還真是個烏鴉嘴啊。”


    景秀回以尷尬、歉意的微笑。


    “我跟你說話呢,沒聽見嗎?想死,是不是?”


    王言繞過了長長的烤箱,走到了這人麵前。


    “我再跟你說一遍,你……”


    他的話終究沒有說下去,看熱鬧的小姑娘們也驚慌的喊了出來。因為誰也沒有想到,王言竟然一句廢話都沒有,直接就是一個大嘴巴,將人抽的摔倒在地,還要滾兩圈。


    一個穿著服務員製服的小姑娘感覺有什麽東西甩在了臉上,她伸手摸了一下看過去,卻是一點猩紅。


    “血!”她發出了更大的驚呼,在人群中尤其刺耳。


    但這並沒有影響王言,他甚至都不等剩下的那些小流氓說什麽‘操,幹他’之類的,整個人就已經發動了攻擊。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發生在人們的預料之外,等圍觀的人們回過神的時候,一看就是來找麻煩的人已經全都躺在了地上哼唧著。


    人們看著王言掃視過來的目光,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人群中一頓的嗡嗡嗡。難免有被踩著腳的嘛,後邊的人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呢,難免張嘴罵了起來,吵吵鬧鬧的不像樣子。


    王言走到了那個呆坐在地上,捂著臉哎呦的西裝青年的身前,輕輕的一腳將其踹倒,而後一腳踩著他的腳腕。


    “敢喊出來,我就打斷你的腿。”


    “啊……呃……”那西裝青年好像被扼住了命運的咽喉,剛要大喊大叫,一下變了痛苦的悶哼。


    “說說,誰讓你來的。”


    “大哥,都是誤會呀。是他說的,在你這裏……啊……”


    王言的腳下加大了力量:“最後一次機會。”


    “杜紅根,是杜紅根,他出了一千塊錢,讓我們來找你的麻煩。”


    “杜紅根是誰啊?來沒來?”王言鬆開了腳,環首四望。


    人群中嗡嗡嗡的開始議論起來,但就是沒人回答王言。


    見著王言的目光看過來,景秀連連搖頭擺手,表示他不想惹麻煩。


    王言又將腳踩在了那西裝青年的腳腕上:“你來告訴我,杜紅根是誰,跟這裏有什麽關係?”


    ….


    “他……他跟金美林的老板娘有些關係,我猜跟她脫不開。”


    王言滿意的點了點頭,徑直向著就在旁邊不足二十米的地方過去。那裏就是金美林,牌子很大。飯店的老板娘,胖乎乎的盧美琳,高束著燙了的頭發,穿著皮草大衣,一身的珠光寶氣,正站在飯店門口看著熱鬧。


    她離的遠,人群圍的緊,沒看到怎麽發展的。但是隨著王言的動作,圍觀的人群被分開,她看到了地上躺著的十多人。她也看到了,王言是徑直向她過來的。


    她有些膽怯,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但是不想落了下乘,複又上前一步,瞪著眼不甘示弱的看著已經走到麵前的王言。


    “怎麽,要找我麻煩啊?我告訴你,我盧美琳不是嚇大的,想怎麽樣我都接著。”她扯著嗓門,說話很大聲。


    王言回首漫長的人生,殺死的不算,他好像沒打過女人。如果非要說打了,大抵也是調情時候,拍拍屁股之類的……


    “不用跟我裝腔作勢,我不打你,打女人沒什麽意思。僅此一次,下不為例。“王言擺了擺手,從兜裏掏出一根華子點上,一口煙吹到盧美琳的臉上。


    他說,”現在是市場經濟,不是強盜經濟。你想要我的配方,大可以說出來,沒必要找小流氓惡心人,逼我賣配方,太下作,還好我心寬。明說了吧,配方我是不會賣的,不過我早打算賣配好的佐料。這幾天擺攤燒烤,就是給你們看的。


    我這個佐料還是不錯的,否則你也不會這麽做。烤牛羊豬肉之類的,凡是肉類的燒烤,基本都能用,並且不會蓋住原本的味道。我一包賣十塊,差不多能烤一百串羊肉。你們飯店都挺大,多雇傭一個燒烤師傅不成問題。你買不買?”


    盧美琳看著笑嗬嗬的王言,腦子裏反應著王言的盤算。


    先在黃河路擺攤賣羊肉串,利用羊肉串的好味道吸引人。然後引來別人打配方的主意,順勢提出賣成料。由此,擺攤賣燒烤的,轉到佐料供應。


    最關鍵的是,這一條街的飯店,隻要有一家買了,用不上三天,上百家飯店全都要買。至少在目前,因為王言掀起了燒烤的口味,來這邊的客人們傾向於吃著燒烤喝著酒,隻要王言不再來這裏擺攤,那麽就是誰家有王言佐料的燒烤,誰家的生意就好。


    如果不買王言的佐料,不在店裏加燒烤,隻能等到這一波燒烤的風潮過去,才會漸漸的回到以前的樣子。那個時候,這一條街上百家飯店,就不知道黃多少家了。


    另一方麵,給他們這些飯店賣材料,隻要黃河路這邊開始接受了,一點點的,但凡大一些的飯店就都要接受,不接受不行。


    而這一切,隻是王言手裏掌握著不可替代,好吃到爆炸的燒烤幹料配方,這就是掌握核心技術的優勢。破逼佐料,賣十塊錢一包,一天最少用個一包,這是搶錢呢。畢竟現在工錢才那麽些,王言一包燒烤料就敢賣的比很多人一天的工錢都要高,不是搶錢是什麽。


    ….


    盧美琳仍舊瞪著眼,但是說話聲到底小了許多:“先來十包。”


    “給錢。”


    看著圍起來看熱鬧的人群,盧美琳長出一口氣,回頭讓服務員拿了一百塊過來。


    “明天上午給你送過來。”王言晃了晃手上的錢,揣進了兜裏,說道,“另外你告訴那個杜紅根,要是讓我看見他,一定讓他滿地找牙。”


    “是我讓他幹的,找你麻煩是我不對,我給你賠不是。那些人你也打了,現在都沒爬起來呢,我也認了,第一個買你的佐料。不用明天,一會兒你回去接著燒烤,各家老板都會去找你買。大家都是出來討生活的,沒必要打生打死,一起發財才是正事。你說,這事兒怎麽能過去。”


    “不怪你能在這開這麽大的店。”王言含笑點頭,單豎起了無名指,“一萬。”


    “合理。一會兒我讓人給你送過去。”


    “那就算了,合作愉快啊,老板娘。”


    王言拍了拍盧美琳的手臂,笑著轉身離開。


    盧美琳看著他的背影,又是忍不住的長出一口鬱氣。想要欺負人,結果反被欺負,這滋味可不好受。


    王言的戰鬥力在那呢,一個人幹挺了十多個。他說讓杜紅根滿地找牙,杜紅根真就跑不了。雖然杜紅根還算有實力,但是也禁不住王言這樣的人惦記。況且就算杜紅根真有弄死王言的心,最後誰死還不一定呢。


    杜紅根混的就是一張臉,要是讓王言打的滿地找牙,但凡還算要臉,以後都不能在上海灘混了,沒他的位置。而杜紅根是給她盧美琳出頭的,她在這開飯店,也是有杜紅根撐她的,那她當然要維護杜紅根的臉麵。


    所以相對來說,王言已經很客氣,才要一萬塊而已,這對盧美琳來講也就是稍稍心疼,無關痛癢。


    “散了,都散了啊。你們幾個,別躺地上哎呦了,趕緊滾蛋。重新排隊了啊,最後一千串,明天我就不來了。”


    王言嚷嚷著,又回到了烤箱前,鋪著炭,接著燒烤。


    很多人都想問他,到底怎麽個開展,但都不敢問。還是景秀湊了過來:“王大哥練過武啊?”


    他不叫王老板了,又叫回了王大哥。


    “談不上,就是會兩手。”


    “我不是不夠義氣啊,隻是……”


    “你還要在這裏混嘛,我知道的。再說咱們倆到今天才認識六天,你夠義氣也沒道理義到我身上。萍水相逢,你讓我在你的小店邊擺攤,天天幫著收拾,已經相當不錯了。我要是對你有意見,那也太沒人情了,以後我還怎麽混?”


    景秀點了點頭,轉而問道:“王大哥,剛才我看盧美琳好像是給你錢了。能不能跟我說說,最後怎麽處理的?”


    “你這黃河路包打聽憋不住了?”


    “真好奇。”景秀不好意思的笑起來。


    “剛才金美林給了我一百塊,買了十包燒烤料。另外有關杜紅根的事兒,給我一萬賠禮。看看,這不是來了麽。盧美琳雖然手段髒,但挨打還是能立很正的。”


    ….


    “王老板,我們老板娘讓我給你拿過來的。”金美林的服務員,拿著一個稍厚的信封過來。


    “替我謝謝老板娘。”


    王言接過信封,對著景秀晃了晃,便笑嗬嗬的揣進兜裏。


    “老結棍嘞。”景秀比著大拇指,說王言真他媽厲害。


    他又問道:“王大哥,剛才你說明天不來了,打算去哪發展啊?”


    “黃河路、乍浦路、雲南南路,就這麽三條路的人有錢。當然是把這三條路都發展發展,讓他們賣燒烤,用我的燒烤料。三百家店,一家十塊,一天就是三千塊。”


    “浪頭有時盡啊,王大哥,總有不做的。”


    “我的燒烤料不值錢的,但是沒人比我做的好吃,有不做的,那就有做的好的,一來一去,總是差不多的嘛。況且如今人民一天比一天富,我用降價換多銷,也是一樣的嘛,


    問題不大。現在嘛黃河路打開了,我自己開店的錢也有了,再過十天半月,我是真成王老板了啊,上海灘沒白來嘛。你講浪頭有時盡,我說是一浪接一浪。景秀,你說我能踏上下一個浪頭嗎?”


    “哦呦,王大哥,那不是要從王老板,成了王總嘍。王總,抽中華。”景秀一句話三個稱呼,也是相當的妙。


    王言笑著側頭,由著景秀給點了煙,繼續辛勤的幹活,不斷的翻轉著燒烤羊肉串。香氣又一次彌漫,漫了七百五十五米的黃河路……


    “今天怎麽就買了這些肉啊?”


    照舊早早起來的葛老師,在樓下看著王言買回來的羊肉,發覺分量少了那許多。


    “換陣地了,去乍浦路,串三百串就行。”


    “哦呦,黃河路嘛做的好好的,一天賺七百啊,想都不敢想的。你怎麽……”葛老師話到一半,激靈一下,“不對,是不是沾麻煩了?不讓你去了?”


    “我聽人說,健康長壽有個秘訣。”


    “什麽秘訣?”


    “少管閑事兒啊。”


    “小東北,你說這個話有沒有良心?哦呦,這兩天我幫你串串,累的腰酸背痛啊。我不幫你忙,你能賺七百啊?”


    “你快拉倒吧,一天二兩茅台,就這個價我找人來做事,比你老小子利索多了。”


    葛老師委屈壞了:“小東北,我真是看錯你了,沒想到你竟然這樣說。你還記得七天以前吧?當時我……”


    “打住。”王言擺了擺手,“你房子多,還有沒有商鋪?”


    “商鋪嘛倒是……有也不租你,沒良心。”


    “還耍上脾氣了。跟你說說吧。”王言給老小子講了一下昨天黃河路的事兒,從兜裏掏出了盧美琳給的信封,“這就是金美林的老板娘給的和解費。以後黃河路就隻賣燒烤料。沒看到我那車裏那麽多調料嗎?我得注冊個體戶,有正規手續。等乍浦路、雲南南路那邊也打開銷路,以後就賣調味料了,一天三千塊。”


    ….


    “有命賺也得有命花,那都是什麽人呐,你怎麽敢招惹他們?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吃虧是福啊。”


    “我認為,少一事就多三事,隻要開始吃虧了,那這輩子你就吃去吧,撐死你個老小子。我什麽都沒有,爛命一條,誰打我的主意,我就刨誰祖墳,這才是江湖規矩啊葛老師。”


    “早晚被扔黃浦江裏喂魚。”


    “就是杜月笙在這,也是我扔他。”


    “年輕氣盛,不知深淺。”葛老師擺了擺手,“商鋪嘛我還是有的,夜東京對麵有一套,下個月到期。路口還有一家小店,二十個平方,這個還沒找到租戶。你用來配燒烤料,足夠你用了。便宜租你,一樣五十塊一個月。”


    王言打開信封就查起了錢,數好後拍到了葛老師的手上:“這是一千一,店麵、還有我住那間房子的房租,都付一年給你。”


    “那我就收著了啊,要是你做不下去了我再退給你。”看了看厚厚的信封,葛老師這時候倒是幹脆起來,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就將錢揣進兜裏。


    “這時候倒幹脆上了。”王言好笑的搖頭,轉身從車裏往外拿著各種調料,“呐,今天不用你串串了,拿著藥碾子磨粉吧。咱倆一起磨,晚飯之前要把調料都送到黃河路。”


    “哦呦,這比串串還累的。你錢從哪賺的?我看就是賺的我這一把老骨頭的勞動力。”


    “你看看,話不又說回來了?誰家勞動力一天二兩茅台啊?趕緊的,一幹活就是一堆牢騷。”


    “我給你漲房租了啊。”


    “開玩笑,我現在可是萬元戶,儂曉得筏。”


    “小東北你沒良心,你剛來時候一個人,你忘了我是怎麽……”


    說實在的,王言在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想著賣燒烤。還是聽著葛老師念叨,他就又想起了這麽個事兒。成本少,賺錢活,他還有配方,索性也就幹起了燒烤。


    現在挺不錯的,燒烤沒賺太多,和解費倒是賺了一萬,事業一下打開了。


    如同盧美琳說的那般,她買了燒烤料,那麽黃河路一大半的商家都要買。會燒烤的大師傅,成了黃河路的熱門。各家爭搶,就為了第一時間弄出燒烤。


    王言在黃河路一戰成名,是真的一戰。畢竟一個人打十多個,單槍匹馬壓的盧美琳低頭給錢認栽,不管杜紅根以後是不是報複,至少現在一個屁都沒放,那王言就是人物,還是狠人。


    這導致了第二天,王言在乍浦路擺攤的時候,被警察同誌找了過來。


    “你就是王言?”


    “是我,警察同誌,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來的是兩個人,其中一個年紀大些的同誌說道:“黃浦分局的,來找你了解一下情況。”


    “是我前天在黃河路打架的事兒吧?”王言笑嗬嗬的,一臉的了然,拿了十根羊肉串出來,一手五串遞過去,“要了解情況,就要先了解我這羊肉串。同誌,你們嚐嚐,不要錢,免費的。”


    ….


    “那可不行,這麽多人看著呢,回頭我可說不清。一塊錢一串,是吧?這是十塊,你拿好。”


    “不用這麽多,實不相瞞,我一串成本就兩毛五。”


    “你挺黑啊。”那同誌卻還是堅持,“都賣一塊,我給你兩塊五也不像話,就這樣吧,不是也耽誤你賺錢了?”


    王言沒說什麽,跟兩名同誌走到一邊,掏出了華子讓煙被拒,自己叼了一顆,笑嗬嗬的看著兩人擼串。


    “味道不錯吧?另外的七毛五,就是賣的這個味道。就我這一家,別無分號。”


    不用他們問,王言自己就念叨起來了,“說白了就是人家看中我這個配方了,想嚇住我,讓我把方子交出去。幸好,我從小跟人學過兩手,身高力不虧,把他們都幹挺了。這是我身份證,現在市場經濟了,這邊轟轟烈烈,我老家那邊倒是集體下崗,掙不著大錢。


    我爹媽走的早,也沒有親友,老婆沒找到,孩子更是談不上。這不是心一橫,就來南下發財了嗎。我可是幹幹淨淨啊,不是在老家犯事兒跑出來的,回頭你們可以去核查。另外盧美琳給了我一萬和解費,不對,應該說是精神損失費。她找人要砸我的攤子,謀我的方子,出點兒票子也是應該的嘛。”


    “你挺明白啊。”那同誌看著身份證笑起來,在吃了一串羊肉串以後,他就已經明白了問題。


    “有自知之明。”


    “就是了解情況,沒別的事兒。你來上海嘛,那就好好做生意。會兩手,那就要更謹慎,別輕易用武力解決問題,後果你承受不起,我們也不想看到,曉得吧?”


    “清楚的,我是來發財的,又不是等著被打靶的。放心吧警察同誌,絕對安分守己。”


    隨後,警察同誌記下了王言的身份證,以及現在的住址,便擼著串離開這裏。不知道兩人會否心疼,應該會的,畢竟一塊錢一串,那是真貴。


    王言這就算是備案了,主要也是鬧的比較大。雖然當時沒報警,但是黃河路及周邊地區都知道了,多少還是要了解了解的。要是尋常的幾人打架,不舉也就不究了。當然現在他這也是不究,如其所說,了解情況。想來跟杜紅根也有些關係,這小子看那樣就不正經。


    “來來來,還有最後五十串啊,賣完收攤。”


    這是小插曲,王言繼續著勤勞創業。他並沒有在乍浦路和雲南南路擺多少天,加起來才隻有一個星期。因為他在黃河路有名了,那邊的燒烤都上桌了,普遍反響很好,黃河路的食客都要多了一些。


    所以這兩條路的人,對王言已經算很熟悉,王言在這邊的業務開展的很順利。也是如此,他已經不賣燒烤了。


    這幾天他跑了工商,注冊了個體戶,弄起了店麵,名字肯定是沒甚新意的,叫‘龍騰調味’。因為巨量的訂單需求,把葛老師累死也做不過來。經葛老師介紹,又招了一男一女兩個員工加入進來。王言跟他們一起處理原料,另一個男員工則是蹬著王言的三路去送貨,空閑時候一樣處理原料。


    ….


    配方肯定是不能透露出去的,所以都是王言自己在配,畢竟要靠這個賺錢的。至於以後,他把配方公開都行。


    王言還接了一部電話,飯店直接打電話訂單配送,現送現結。


    業績還是很不錯的,三條路上的飯店盡管沒有全訂,但其他地方總也有一些比較好的飯店的,加一起大大小小二百四十家店。他們發現,就算燒烤師父不高絕,隻要過得去,配上這個燒烤料總是不難吃的。不過是弄個燒烤箱,弄一些炭火,空出來一塊地方罷了,什麽都不影響。食客可以不吃,他們不能沒有。


    有的飯店,隻是有但不精,可能一點點的就不要了。但是有的飯店追求精品,做的就很細致,那麽食客多多少少都要點一些,加一起就不是一包料的事兒了。總體算下來,日收入還是超過三千的,月入十萬輕輕鬆鬆,而現在是九零年三月。


    他都還沒祭出大力丸呢,這時候人們可是還沒被摧殘的,忽悠忽悠絕對賣爆,關鍵他還真有效果。掛逼的人生,就是這麽輕輕鬆鬆……


    王言見玲子不多,一個是清閑的等著開業的老板娘,一個是累死累活的創業者,是兩條平行線。來到這裏,王言總共見了四次。這一次,是第五次。


    “哦呦,真是沒想到啊,這才不到半個月,你就真成王老板嘍。看來,你的噱頭成功了嘛。”


    一頭短發的玲子,今天穿了黑色的大衣,踩著高跟鞋,化了妝容,還是那麽珠光寶氣。她靠在店門口,晃著手中的雨傘,擋了陰天並沒多少的光。


    “玲子,你來了啊。”葛老師錘著腰站了起來。


    “擋光了啊,老板娘。”這是王言說的話。


    “陰天嘛,要開燈的啊。”


    “葛老師給我省錢呢,說能看見。”


    “去去去,房租我沒便宜你啊?”葛老師轉身打開了店裏的燈泡。


    昏黃的光亮了店內的陰天,裏麵一人一個藥碾子忙活的眾人露出了形。光照在玲子的臉上,很有種朦朧的清晰。


    王言說道:“哎,葛老師,看見了吧?玲子往那一站多漂亮。”


    “廢話,玲子本來就好看。三十多歲,看起來跟二十多歲一樣。”


    ……


    看著玲子一下不高興的臉色,看著咧嘴笑的王言,葛老師連連擺手:“玲子啊,我不是說你老啊,我是……”


    “我就說了吧,你這嘴早晚禍事。”王言哈哈笑,轉而問道,“玲子啊,夜東京什麽時候開張啊?”


    “啊對,玲子啊,你快點兒開張吧。他的飯不好吃,我每天是腰酸背痛啊,都要把我累死啦。”葛老師想脫離王言的意願很強烈。


    “大後天,都來捧場啊。”


    “一定去。”葛老師連連點頭。


    王言也在一邊含笑點頭應聲。


    “王老板,你現在生意怎麽樣啊?”


    ….


    “還不錯。”


    “哦呦,你是不知道啊,玲子。他現在可是發了……”葛老師話嘮,嘴大,王言那點兒事都講給了玲子聽。


    但玲子的點,並不在王言跟流氓幹架,盡管一個打十幾個,確實很牛逼。隻是相比起來,她還是更收入。


    拿著一袋包裝好的燒烤料,她驚訝道:“你一袋賣十塊,一天賺三千?”


    “差不多。”王言含笑點頭。


    “成本有一塊嘛?”


    “七毛五。”


    “翻十倍?搶錢呀?”


    “還是賣燒烤料安全。”


    王言幽默的回答,玲子沒有笑出來。她說道:“你好像真能當王總啊。”


    “借你吉言,一起發財。”


    “夜東京開業,你給我拿一些。等天氣暖了,大家在外麵一起吃燒烤還是舒服的呀。”


    “拿去用就是了,客氣什麽。”


    玲子點了點頭,哎了一聲:“葛老師,夜東京對麵的店沒人定吧?”


    “沒有,你做什麽?”


    “我在日本有個朋友,她也要回來了。給我寫信說要開一家首飾店、化妝品店。我想對麵正好有位置,就讓她開在那裏好了呀。房子也要給她留出一間的,多少錢我先付給你。”


    “等人來了再說嘛,萬一她不喜歡呢,不著急。”


    “那你找一間房子嘛,她總要住的呀,我先給她收拾出來。走吧,看看房子去。”


    “那我先走了啊,小東北,幫玲子一起收拾一下,中午吃飯我再過來,要有肉的啊……”


    王言好笑的搖頭,揮手讓這老小子趕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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