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unbelievable後,她抬了眸。


    江宋肩膀一僵,搭在門把手上的手指輕微攥了攥。


    鄭千橙紋絲不動,輕輕地眨了一下眼睛。


    “調查問卷呢?”她道。


    “在我抽屜裏。”江宋喉結輕滾。


    鄭千橙起身,掖了掖長卷發,收起手機,道:“走吧。”


    江宋聲色低沉:“去哪?”


    鄭千橙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語氣詫異道:“你不是說車修好了嗎?我陪你去提車。”


    江宋點頭,哦了一聲:“好。”


    鄭千橙淡聲道:“我沒開車,我們打車去,或者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坐公交。”她說完,盯著他看。


    不知道是被她盯久了還是工作太累了,江宋的耳尖驟然發紅,頓了半晌才道:“我不介意。”


    第9章 .9“我送你回家。”


    鄭千橙在單位整理了一下午采訪內容,幾乎快要完成。


    梁甜叫她過去過目,她發現小姑娘挺聰明,工作效率不錯,也挺會舉一反三。


    她道:“沒什麽大問題,把這幾個詞修改一下,可以繼續。”


    梁甜甜甜一笑:“謝謝橙子姐。”


    下午四點,楊清準時下班,下班前例行給鄭千橙打招呼,問她工作進度。


    鄭千橙道:“已經差不多了。”


    楊清拍拍她肩膀:“弄完了就早點回吧,今天起了大早,沒睡好吧?”


    鄭千橙適時地打了聲嗬欠,道:“還行。”


    楊清笑嗬嗬的,讓她可以早點下班。


    等人走了,她又檢查了一遍稿子。靜下來的時候,她忽然想起早晨在醫院見到江宋時,他說的那句話——


    你等等我。


    鄭千橙想忘了這句話,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向窗台,眺望了一會遠方的天空,卻怎麽也無法忽視。


    她回頭看了眼白牆之上掛著的鍾表,時針指向二,四點十分。


    她回到座位喝了杯水,去了趟洗手間,背著包悄無聲息的走了。


    這個點兒公交車上的人並不是很多,早晨單位的車直接去小區門口接她,鄭千橙今天沒開車。


    她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倚在靠背上看窗外川流不息的車輛。日光落在她臉上,她沒覺得曬。


    開車二十分鍾到的路途,公交需要四十五分種,加上步行到站牌的時間,差不多是一個小時。


    鄭千橙安安穩穩的放空了一個小時,走入神經內科管理範圍時,時間是五點八分。


    她敲響了門診室的門,李昊源在收拾東西,準備下班。看見鄭千橙,驚訝道:“鄭記者,您又來了?”


    一回生二回熟,李昊源對她的態度與之前大相徑庭,不是說之前不好,隻不過這會兒過於熱情了。


    鄭千橙想,應該是他馬上下班的緣故。


    她還沒開口,李昊源便道:“江醫生剛走不久,問卷他都填完了,拿走了。”


    鄭千橙一頓:“他走了?”


    李昊源道:“是啊,不過我覺得他應該是去補充能量了,畢竟做了一整天的手術,你去他辦公室等他吧,如果半個小時他不回來,估計就不回來了。”


    鄭千橙抿了抿唇,道:“好吧。”


    李昊源看著她,好笑道:“你倆怎麽總是錯過呢?”


    鄭千橙覺得李昊源這話過於真實了,不免被他逗笑,又問道:“江宋的辦公室在哪兒?”


    李昊源本來想給她指示一下,後來想了想,換下衣服拿起包:“我送你過去。”


    他鎖了門,把鄭千橙帶到主治醫師辦公室,道別過後才走。


    鄭千橙找了個椅子坐下,打量了一圈辦公室。


    有三四個桌子,但空無一人。有兩張桌麵整潔幹淨,一張稍亂。鄭千橙坐在文件見最多的那張桌子旁邊。她看見了桌子上的胸牌。


    胸牌上是沒有照片的,隻有名字和職位,她拿起來看了眼,纖細指尖摩挲在金屬材質光滑的表麵,又歸放原處。


    舌尖抵著那個名字,始終說不出口。


    鄭千橙一直都覺得江宋的名字很好聽,雖然倒過來念讓人忍不住想起梁山一百零八位好漢之首,但看到江宋的人那刻,那名字便隻能讓人想起他的臉了。


    他的臉容易讓人忽略其他方麵的缺陷,接觸多了後鄭千橙發現江宋是個有社交障礙的人,她費盡心力撬開他封閉已久的朋友圈,偶爾會有種我要不要退縮的衝動。


    追求江宋屬於青春期春心萌動,要不要退縮那便是權衡利弊。


    不過每當她有過這種想法,再多看一眼他的臉,那種想法便消弭了。


    現在想想,她可真是花癡一個。


    發消息不回,打電話不接,甚至連約會都不赴約。這種言而無信的家夥,她竟然堅持追求了近兩年。


    當然,這種追求也不是完全無用,總之在高中後兩年裏,江宋看她的眼神比別的女生要多,同她講過的話也比別的男生多。


    獨來獨往的他也曾默不作聲地承認,他們之間的純潔友誼關係。


    追求江宋兩年,和江宋戀愛三年。分手前她從沒覺得哪裏是不合適的,分手後卻是醍醐灌頂,細數江宋的不是能盛一籮筐。


    可是他呢,他永遠是那副要死不死的氣質,永遠不為她真誠的愛情所動。


    她想起高三時的某天,她已經能和江宋坐在一起複習。那是個大雪紛飛的冬天,他們兩個窩在城郊一個不算太大的咖啡廳裏學習。


    江宋不讓她在班級裏找她,說那樣過於引人注目,別人會起哄。


    她說:“起就起唄,我們又不是那種關係,問心無愧。”


    江宋還是不要,隻是沒再說理由。


    他一沉默,鄭千橙就覺得好像是個事兒似的。別人起哄不就是看熱鬧嗎?遇到那些真正談戀愛的同學,他們反而不起哄了。


    她轉著根筆,揚著臉問他:“江宋,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啊?”


    江宋被她問了個愣怔:“想什麽。”


    她湊過去,離他很近:“你以後會戀愛嗎?”


    江宋看她的時候,她說:“和我。”


    江宋低聲道:“不會。”


    他又不看她了,好像她能把他吃掉。


    窗外大雪紛飛,江宋穿著黑色高領毛衣,遮住他性感的喉結,隻露削瘦的下巴。鄭千橙抿了口奶茶,咽下去,小聲嘀咕:“那萬一呢,萬一你以後喜歡上我了怎麽辦?”


    她看見他的耳尖一瞬間就紅了,而後不動聲色道:“我不知道。”


    她頓住了,聲調高起來:“你是什麽意思?”


    奶茶香氣彌漫,她很想親近他,便越靠越近,幾乎把人逼到了角落。


    江宋的手抵在她小臂處推她,但她幾乎感受不到力。


    他說:“鄭千橙,你讓我不知道怎麽辦了。”


    江宋說過很多次如此模棱兩可的話,鄭千橙不懂,隻能一個勁兒問他,她很期待聽到一句實話,就是那種百分之百的確定。


    比如說我喜歡你,或者說我不喜歡你。


    她覺得她和江宋的身份有所顛倒,但一切都是後知後覺的,一切都是分手以後偶然想起她才頓悟。


    江宋,一早就是喜歡她的。


    而立之年,再看不清事實,她就白活了。


    鄭千橙下了樓,和江宋並肩而立,出了醫院門口向左幾十米就是公交站,兩人等了一會兒,前後上了車。


    這會兒是下班高峰期,不似她來時車廂空曠,她扶著欄杆走在前麵,擠出堵在門口的一群乘客,直奔車廂中部。


    那塊兒寬敞,她剛轉過身,江宋的胸膛便貼近了她的臉。確切來說,車身晃了一下,是江宋的胸膛壓向她的臉。


    鄭千橙別過臉,熟悉的記憶湧上腦門兒,身體瞬間有了異樣感。


    江宋沒說話,低頭看著她,她不看他,不知道他在看她。


    畫麵變得很緊繃,到了下一站,上車的人更多。她低垂著頭,昏暗車廂裏身前被男人撐起一道空間。兩人的氣息在裏交纏。


    鄭千橙道:“一會兒下去打車吧,我不想坐了。”


    江宋道:“好。”


    下車之前,江宋短暫地迷茫了下,有些後悔帶她來坐公交,她不喜歡坐公交,因為漂亮,她在公交車上接收過太多評判的眼神,還有惡劣的觸碰。


    黑夜裏狂風頓起,看起來不像是好天氣的預兆。空氣裏彌漫著塵土氣息,冰涼幹枯。鄭千橙喃喃道:“好像要下雨。”


    江宋攔停了一輛出租車,鄭千橙鑽進後座便沒動,她以為江宋要坐前麵,沒想到他躬過身來,也不說話,就看著她。


    鄭千橙是萬萬受不了他的眼神的,尤其是在幾乎時間停頓無人問津的角落,江宋用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盯著她看,隻盯著她看。


    她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趕緊挪動身體,騰出位置。


    車開動後,很快就抵達4s店。五點多那會兒江宋聯係過工作人員,知道他要來開車,吩咐他找某位店員登記一下,直接把車開走就可以。


    兩人進店的時候,天上開始落小雨,塵土氣息更加濃鬱。


    鄭千橙聽到工作人員說:“快點下班快點回家,暴風雨要來了。”


    她扭頭問道:“你有傘嗎?”


    江宋道:“我送你回家。”


    冰涼的風摻雜著濕意拂到身側,鄭千橙點了點頭,跟著他一同取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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