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千橙看著他,堅決道:“你嫉妒江宋。”


    陳梵克直接道:“沒有。”


    鄭千橙道:“無所謂。”


    這不重要。


    陳梵克道:“我跟他不熟。”


    “我這次來找你,是想和你說一下汪晨曦的事情。”鄭千橙拍拍胸口,平靜道,“不過我現在想通了,你們都是成年人,你們有自己的判斷能力和標準,也有承擔後果的責任。”


    陳梵克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眉,眉眼裏生出一絲厭惡的情緒。但他沒說話,隻是聽。


    鄭千橙繼續道:“我不知道你現在對我是什麽感覺,如果你覺得我們是朋友,那就繼續做朋友,如果你覺得做不了朋友,從今往後我們再不聯係。”


    他道:“從頭到尾都在於你,你說是就是,你說不是就不是。”說完了忽然冷笑一聲,“你這人心挺狠的。”


    鄭千橙環抱著雙臂,喉嚨梗到疼痛,沒否認他的話,也不承認。


    陳梵克無所謂道:“現在互刪也行。”說著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手指劃了幾下,又快速點擊,刪完了拿起來給她看,笑道,“我為我從前所有不合時宜的示好、告白,為給你帶來的所有不應該存在的困擾、煩惱,感到抱歉。”


    說完,他微微欠身,向她鞠了一躬。


    鄭千橙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他是真的喜歡過她。


    這份喜歡,被他包裹得體麵。


    “山水不相逢,此生勿複見。”他道,“祝你幸福。”


    從前往後,所有的喜歡都留在這句話裏了。當初覺得有意思才想去追她,如今感到沒意思,就不糾纏了。


    人的一生可以愛上幾個人,又能在同時喜歡多少人呢?


    陳梵克走後,鄭千橙靜默中站立,思索這些問題。


    她不知道自己在陳梵克心中所占分量,他在喜歡自己的同時也和別人戀愛著,他的性格討喜,能言善辯,他對她的執著說白了更像是心有不甘。


    鄭千橙就是這樣認為的。


    江宋不一樣。


    江宋和任何人都不一樣。


    她可以在與異性的交際中如魚得水,身體到心理卻隻接納江宋一人。


    她以為江宋愛她不深,誤以為他沒那麽需要自己。


    她不了解江宋,江宋也不了解她。他們沒有在彼此身上獲得安全感,又那麽渴望在一起。


    徐行之比想象中來得要快,車燈掃過眼睛時,鄭千橙嚇了一跳。


    她拉開車門坐到後座,而後車子啟動,徐行之注意著她的動態,詢問道:“江宋怎麽又走了?”


    鄭千橙把胳膊肘抵在車門玻璃上,手撐著額角,語色淡淡道:“去哪。”


    “回北城。”徐行之頓了頓,從後視鏡看她一眼,“他給我點電話來接你,我問他怎麽不接,他說醫院太忙了。”


    鄭千橙沒說話,隻靜靜聽著。


    徐行之道:“他該不會是就抽空回來看孩子一眼?”又道,“何必呢,這麽累。你見到他了沒?”


    “見到了。”她聲色沙啞。


    “怎麽了?”徐行之察覺到不對勁,笑了聲,“鬧別扭了?”


    鄭千橙“嗯”了聲。


    “因為什麽?”徐行之開著車,揣測道,“因為跟你吃飯那小子?”


    鄭千橙頭痛欲裂,感覺自己要感冒,指著前麵的杯子,問道:“哥,杯子裏有熱水嗎?”


    徐行之道:“有。”


    “我要喝。”


    “自己過來拿。”徐行之又看她一眼。


    街道燈光如晝,車廂內視線不清明。徐行之後知後覺道:“哭了?”


    鄭千橙捧著保溫杯小口小口喝著熱水,臉頰皮膚被水蒸氣燙得幹裂發痛。


    徐行之打了轉向燈,靠邊停車,扭過頭問道:“怎麽了啊?”


    鄭千橙抽出紙巾擦眼淚,鼻尖眼下通紅。半耷著眸,低聲道:“別問了。”


    徐行之頓了一下,道:“你這樣回去爸媽準瘋了,你得告訴我到底怎麽了,你不想解釋我跟他們解釋啊。”


    鄭千橙怕自己一出聲就止不住淚,徐行之看著她的難過樣,別提多心疼,著急得想吼人,隻能生生忍住:“是和江宋鬧別扭了,還是跟你吃飯那小子惹你了?”


    “你說啊!”徐行之急道,“哭什麽!”


    隨即,鄭千橙深深吸了口氣,嚅囁道:“哥你說得對,我不該背著江宋,和別人單獨出來吃飯。”


    徐行之眉心劃過一絲詫異,而後沉默數秒,才道:“我說著玩呢,江宋——他不是那麽小心眼的人,除非……”


    “除非什麽?”鄭千橙抬頭,雙眸帶水。


    徐行之支支吾吾道:“說不清。”他扭過頭去,歎息道,“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不過你和妹夫兩地分居著,也不能擱著啊。”


    說著又歎息:“這個江宋,工作再忙也不能說走就走啊。”


    鄭千橙重新倚回車窗上,唇瓣翕動:“他總這樣……”


    “還是不能這樣。”徐行之認真道,“結婚和戀愛不一樣,沒孩子和有孩子不一樣,在這之前你們吵架分手耽誤的是你們自己的事兒,難過消極個把月就完了。有了孩子得為孩子著想。”


    “但是我也能理解,人都有缺點,有脾氣嘛。”徐行之道,“但人也有張嘴,他不說你說,他說你不說,一定要溝通。”


    他重複道:“一定要溝通。”


    徐行之這話說得像模像樣,自然是被現實生活打磨成情感大師。而人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成為當局中的迷者,鄭千橙的心思幾乎扭成麻花,淩亂無序,打了死結。


    車子重新啟動,行駛在寬闊平坦馬路中,過往車燈如同幀幀電影畫麵向後播放。鄭千橙將頭埋在長發裏,屏息靜等。


    她忽然想起什麽,掏出手機,長指輕點幾下,將陳梵克在聯係人中移除。


    陳梵克主動刪她,是她從未想到的事情。


    不過正如他說,她這人心狠,如此操作,竟無半分感觸。


    窗外燈光暗了,車子拐進小區大門。黑墨色夜空遙遠靜謐,小路上有行人孩童經過。鄭千橙的目光落在聯係人老公那一欄,手指遲遲未落。


    她覺得自己應該給他打個電話,也預料到自己情緒尚未穩定話語出口,兩人關係可能會更加險峻。


    進到家門時張曼莉察覺到她的異常,神色緊張地問怎麽了?


    徐行之跟在她身後向二老解釋,和江宋鬧了點兒小別扭,沒什麽大事。


    回到房間,鄭千橙趴到小床邊看小橙子,房間開了盞台燈,小姑娘的睡容像極了她爸,眼睫毛又長又密,鼻梁挺翹。


    過了會兒,徐誌陽進門端來杯冰糖雪梨,燙的,剛剛熬好。又過了會兒,張曼莉進來給她端水燙腳,讓她好好睡覺。


    鄭千橙自小心情不好時,一家人都是換著法哄。她認為自己比大多數人幸福,家庭氛圍和諧溫暖,能撫慰她生活中一半以上的煩躁不安。


    但是江宋呢,江宋此刻的心情不比他好到哪兒去。


    他什麽都沒有,所有情緒需要自己消化。


    鄭千橙這樣想著,驟然濕了眼眶。


    第61章 .61“你等我,我馬上到。”……


    老教授的妻子生了病,雖然隻是普通小感冒,但老教授心急得很。


    下班點準時下班,收尾工作全部交給江宋,全然忘記倆人之前立下的約定。教授道:“兒子去國外六年了,家裏就她一個,生病情緒不高,飯不好好吃,我早點回家給她做飯,辛苦你了。”


    江宋隻道:“不辛苦。”


    等人走了,科室趨於安靜,他沉寂幾秒,奔赴於無邊無際的工作中。


    自那次見過陳梵克後,第一個休息日沒能回家。他有點兒想小橙子,給張曼莉打了個電話。


    張曼莉拍下些小橙子的視頻發給他,問他下周是否回家,他說不確定。


    張曼莉又囑咐他好好休息,不要太累,其餘的刪刪減減終究沒發過來。


    那晚江宋加班,吃著食堂裏不算美味三文魚飯團,給鄭千橙發了條消息,問她在幹什麽。


    鄭千橙睡了,沒回複他。


    第二天鄭千橙給他打電話,他在做手術。


    倆人就這樣錯過了。


    又過了一周,江宋想給老教授請個假,回家一趟,盡快回來。宋晨飛打來電話,說自己到北城實習半個月了,想請他吃飯。


    江宋接完宋晨飛的電話,打消了回臨安的念頭。


    中午忙完,在醫院門口站了會兒,宋晨怡開車載著宋晨飛來接他。


    到達吃飯地點後,宋晨飛聲情並茂地講述著自己的實習經曆,初入社會的年輕人難免要跌幾個跟頭,那些個老油條自以為是的壓榨,在他們眼裏就是欠揍欠打。


    宋晨怡笑得花枝亂顫,附和他道:“就是,別怕啊,姐給你撐腰。”


    江宋手搭在桌麵上,另隻手拿著玻璃杯,有一下沒一下地抿著,但笑不語。


    宋晨飛道:“哥,你現在工作還是那麽忙啊?”


    江宋“嗯”了聲:“還可以,就這幾天忙。”


    宋晨怡道:“你多久回一次臨安啊?”


    江宋道:“不一定。”


    宋晨曦笑道:“幹脆讓弟妹帶著侄女一起搬到北城來,這樣大家就可以多聚聚。”


    宋晨飛也覺得這個提議好,道:“我以後就待在北城了,哥你是要留這兒麽?”


    江宋沉默道:“不留。”


    宋晨怡看他一眼:“這麽堅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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