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種自己追不上她的心慌感覺。


    現在他們倆之間,她從容淡定,他誠惶誠恐,她高高在上,他小心翼翼。


    他幾乎要仰視她了。


    他道:“你放心,我沒有去台球廳賭錢,我就是放假在家裏,和我爸媽他們偶爾玩一玩,玩很小的。”


    聽出他的小心翼翼,林妍笑道:“你不用和我解釋,各人有各人的生活,你們家有你們家的習慣。”


    他爸媽看似溺愛孩子,實際又不關心學習,一直都是放養狀態,就算鍾瑞前世高考那幾天,他爸媽都在家裏該看電視看電視,該打麻將打麻將,根本不特殊對待。


    前世她很介意,重生以後自然就沒什麽,現在她和鍾瑞是兩路人,他隻是她的一個同村關係好的鄰居哥哥而已。


    外麵林母已經調好餡兒,就讓林斐去奶奶家喊林媛回來包餃子,又問鍾瑞家裏包餃子沒。


    鍾瑞:“我媽包呢,我姐在市裏讀衛校,放假就去醫院兼職,過年也不回來。”


    鍾瑞家裏最小,小時候包餃子用不上他,所以他不會擀皮不會包餃子的。前世他是和林妍一起以後,為了吃餃子才開始學的。


    他知道自己應該告辭,但是林妍對他不溫不火的,他又有些不甘心。如果她對他冷言冷語,他還能生氣,賭氣不理她,可他賭氣幾次以後也發現她是真的會不理他,賭氣沒用,所以他也就不再賭氣。現在她對他不那麽壞,態度溫和,他又覺得事態得到改善,自己再接再厲,也許她會回到從前。


    “妍妍,那我回家幫我媽包餃子,晚上你去我家玩吧。”一般本家關係好的,吃年夜飯的時候也會互相走動拜年,聊聊天什麽的。


    林妍往年都去他家,和鍾母說話,鍾母也會給她兩塊壓歲錢。


    拋開婚後的齟齬不說,小時候鍾母和鍾瑞對她還是不錯的。


    她點點頭:“行呀,我去給大娘大伯拜年。”


    鍾瑞得到她的允諾就放心走了。


    林妍洗手和林媛一起包餃子。


    每年都是這樣,她倆忙著包餃子,林父帶林斐和林三叔等人去給祖先上墳,燒紙,林母則準備年夜飯的菜和肉、魚等,還得準備供桌的供碗什麽的。


    過年的餃子主要是福氣餃子,素餃子,菠菜、粉條、豆腐加上肉渣,小時候孩子們不愛吃,林母還包白菜豬肉餡兒的,現在大家都愛吃也就不做兩樣。


    林妍和林媛倆輪流擀皮,因為擀皮累,每次手掌都摩擦得熱乎乎的。


    姐妹倆一邊包餃子,一邊說學校、村裏以及家裏的趣事兒。


    林媛說林三嬸這幾天總來,跟林母說有的沒的,估計是想借錢來年蓋房子,還想讓林父把他也弄進店裏去幹活兒。


    林妍覺得好笑,前世林父回家以後,在鎮上找了個不錯的活兒,結果林三叔讓他介紹自己去,然後人家老板看林三叔更年輕,這活兒一個人就行,就把林父給辭退了。如果林父敢張口,她就讓韓慕陽把林父辭退,讓林三叔頂上,看林父樂不樂意。


    林媛又說學校的事兒。


    她現在學校比前世的高了一個檔次,校舍、學校地位、風氣、老師、同學水平自然也都高一層,她也跟著眼界不一樣,能力有提升,走出去找兼職說是工商大學的學生人家單位也願意要,所以這一世她出去找工作很容易,工錢還都不低。


    現在的林媛聊的和前世也有不同,見識見地也更高一層麵。前世她被那個女生羞辱過以後,總是耿耿於懷,寒假回家也鬱鬱不樂,總是說一些學校不好的事兒。


    現在的林媛神采飛揚,自信明媚,很有□□十年代港星明眸皓齒,顧盼神飛的氣質。


    林媛想起一件事,“對了,你讓我打聽杭城的房價,我了解一下,可貴呢。”


    林妍:“多少?”


    林媛:“要一千多呢,市區就得兩千多,甚至更貴,一個房子怎麽也得大幾萬呢。”


    這時候市民住的基本都是單位分房,80年代後期開始有單位集資房,也住小高層,五六層高,沒有電梯。地段不同,價格也不一樣,市區再貴的也有,郊區1000、800的都有。就算八百一平,在林媛看來也非常貴,想都不敢想。


    林妍對這個年代的房價不是很了解,“沒有商品房嗎?這種單位房以後都是老破小,沒電梯,戶型很差,麵積也小,住起來不舒服吧。”


    林媛驚訝地看著她,“你知道?”


    還電梯呢,哪裏有電梯了?哦,估計韓慕陽告訴她的。


    林妍掩飾地笑道:“我看縣裏差不多吧?”


    什麽是商品房,林媛現在隻是個學生,她了解得不多。不過倒是聽說杭城城西要開發一些樓盤,還特意申請開通公交車呢,估計就是商品房?她覺得距離自己太遙遠,買房什麽的太奢侈,根本不敢想,畢業以後先找份不過的工作再說吧。


    林妍基本有數了。


    她前世大學畢業後一直在杭城生活,那裏的風土人情以及人文治安環境等讓她覺得很舒服,也很自由,那麽多年對那座城市已經有了很深的感情,所以今世她還想去那裏定居。


    至於北上廣,去旅遊還行,定居的話她怕壓力太大。


    不過要想買房的話,她的資金缺口還很大,還是得想辦法多賺錢。


    自己家包完餃子,姊妹倆還得去幫奶奶包,這是他們過年的習俗,包了餃子除夕夜迎年,之後送年等場合都要用。


    包完餃子,還要幫著林母炒菜燉肉,做年夜飯的宴席。


    林妍和林媛一起回家,這時候林父已經領著林斐把門上已經貼了紅豔豔的對聯,還有福字,門楣上也貼了過門錢,五顏六色迎風招展,煞是好看。


    林奶家、自己家、二姨奶家,都是他們貼的,往年是和林三叔和林強一起的,今年三嬸生氣,就不許他們一起,而是讓林三叔去和別家一起貼的。


    她們正往家走的時候,正好三嬸從對麵過來,林媛就主動問好。


    林三嬸一條腿短,一走一瘸的樣子,頭卻揚著高高的,一副看不見姐妹倆的樣子。


    林妍故意道:“三嬢嬢過年來吃飯呀,我姐姐年後去學校,家裏還要請客的,你和三叔來呀。”


    來了隨禮呀~~


    林三嬸裝沒聽見,一瘸一拐走得飛快。


    林媛:“她不知道又怎麽怪上咱家,那天還跟奶奶哭呢,說要蓋房子也沒人幫襯,讓外人去幹活兒不讓自己人去。”


    林妍就把三叔想去鋪子幹活兒的事兒簡單說了一下,幸虧有韓慕陽擋在前麵,誰也找不到她跟前。別看韓慕陽年紀不大,可他氣場十足,就連林父這種吹牛不上稅喜歡大包大攬的人,在他麵前都得收著,更別說三叔三姑父這些人。


    前世林父林母出車出錢出力去幫林三叔蓋房子,結果蓋完以後也不落好,反而被擠兌眼紅嫉妒弟弟家住大房子,今世三嬸三叔就別想那好事,她和誰好就找誰蓋去,反正找不到自己家。


    現在林父在鋪子裏一個月至少五百塊,耽誤一天就扣一天的錢,他壓根就不舍得請假,更別說幫三叔家蓋房子,那是不可能的。


    六點半左右家裏開席吃年夜飯,林爺爺奶奶都過來,往年還有三叔三嬸一家,今年他們心裏有氣加上林妍有心擠兌他們自然不肯過來,自家人過年更輕鬆。


    等春晚節目開始,林父端著酒杯,紅光滿麵地總結今年的情況,少不得又是一番吹噓,“我和你們說,人就得奮鬥,就得不服輸,天無絕人之路,是吧。別看我今年冬天賣席不賺錢,我這不是又去縣裏和小韓一起開鋪子了嗎?欸,照樣賺錢!”


    林奶就問道:“那你咋想著去和小韓合夥的?”


    韓慕陽之前借錢進貨,二姑特意回來一趟,林奶也知道。


    林父就嗬嗬地笑,“我會算啊。我就算著今年得驛馬動一動,賣席這麽多年,得動一動。”


    林母示意他少說幾句,別絮叨,耽誤大家喝酒吃飯。


    林父悄悄和她說過,他做了個夢,倆蹭車的敗壞他財運,他得躲著點他們。


    其實那天他拉著兩人去趕集的,隻是因為沒睡好心裏犯嘀咕,車速就很慢,結果在十字路口正好有輛小皮卡違規超速,差點和他撞上。他及時刹住車,但是車上兩捆席滑下去,搭車的那個鄰居也掉下去,好在速度不快,滑下去而不是甩出去的,人沒事。


    林父當時一身冷汗,差點就跪了,這是噩夢成真?幸好沒有釀成大禍啊。


    他心神不寧的,把席扛回車上,也不肯去趕集,把那倆人丟路邊讓他們自己搭車,他則開車回出租屋,在屋裏關了兩天最後終於下決心回家看看。


    他覺得那一幕太凶險!


    如果不是自己心神不寧不敢正常速度開車,一直壓著速度龜速前進,那麽肯定會撞上,就算沒撞上為了避免撞車他也得急打方向盤。這種三輪車底盤不穩當,正常速度行駛不減速就急打方向盤那肯定會側翻的,速度快,車上的人肯定會被甩出去。


    必死無疑!


    這麽說,自己躲過一劫,那蹭車的也撿回一條命!


    他越想越後怕,就收拾東西跟房東說一聲,把門一鎖讓他們給看著點就回家了。


    他沒跟林母說林妍做夢的事兒,就說自己做夢,自己算卦,自己如何,把自己說得跟神棍一樣,還說自己算著小韓是幹大事的能賺錢,合夥穩賺不賠。林母被他忽悠的一顆心也是七上八下,最後自然同意。


    年底韓慕陽給他兩千分紅,還許諾一年分他兩次,這樣回報就是40%,別人才10%呢,林父就挺滿意。


    他跟林母算過賬,林母也高興,因為林父自己賺錢已經賺不到這麽多。


    這個沒本錢啊,就一萬塊投進去,然後就能源源不斷地分錢,以後想要回本錢人家也給。


    林母都擔心小韓是不是看林妍的麵子,這一萬塊錢賺的利潤都給林父,人家自己沒留,甚至人家小韓是不是還貼錢給的。她還挺怕占人便宜,得罪人什麽的。


    吃吃喝喝,吃完飯差不多八點鍾,本家小輩平輩們就陸續開始過來拜年磕頭。


    林母也準備零錢給孩子們發壓歲錢。


    林斐:“二姐,你不去找鍾瑞哥玩嗎?”


    他想去找鍾瑞幾個打撲克,跟小孩子玩沒意思,跟他們玩兒有挑戰性,比較刺激。


    林妍:“寒假你沒少找他玩兒吧?”


    林斐:“冬天也沒活兒,那不玩還幹啥呢?”


    這時候前屋林向陽來找他,倆人就火速跑出去。


    林父對林斐和林媛道:“你倆也出去走走吧,本家轉轉。”


    林妍就和林媛去二姨奶家溜達一下,二姨奶一人給五毛錢壓歲錢,往年是兩毛,今年漲了。壓歲錢是祝福,不能拒絕,她倆就拿著。


    二姨奶拉著姐妹倆就稀罕,誇她倆長得俊,學習好,跟自己親孫女一樣。


    林妍把手拿回來,抗拒被這樣拉扯,她禮貌道:“二姨奶,我們先走了,還得去三爺爺家看看。”


    隔壁是另外一個老人家,也是獨居,林母都讓孩子們去看看。


    以前林妍都不想去,覺得家長逼著社交讓人窒息,現在她也是成年人的思維,自然就不在意,反而主動去給長輩拜年。


    她倆剛要走,一個個子高高的老男人從外麵進來,他看到姊妹倆眼前一亮,笑道:“哎呀,這不是我倆妹妹嗎?過年好,過年好!”他趕緊從兜裏摸糖給倆人吃。


    林妍下意識把林媛擋身後,對他道:“哥,過年好,我們去三爺爺家拜年了。”


    這人叫京來,是二姨奶男人的外甥,比二姨奶小幾歲,兩人關係不清不楚,一把年紀也沒人管。


    前世林妍年輕時候也總覺得二姨奶可憐,一把年紀,一個人住一間小屋子孤零零的挺冷清。後來發現其實她根本不值當同情,她個性強勢掐尖又好挑撥是非,把親妹妹當敵人,試圖破壞養女和丈夫的感情,最後被趕回來,後來更是對林奶林父各種嫉妒嫉恨。


    典型的你今兒同情她,明兒她就給你弄點幺蛾子出來膈應你。


    這會兒麽林家沒出事,她自然還是巴結著林父,態度很好,並沒有後來那些惡劣動作。


    京來追著姐妹倆給糖給瓜子花生,讓她們常來。


    林妍惡心他,拉著林媛趕緊離開。


    這個男人好色之徒,一把年紀不檢點,屢次往二姨奶家領些來曆不明的女人,有時候是啞巴智障婦女,有時候是大肚子離家出走的婦女。二姨奶都會爭風吃醋打架,最後不是他被騙錢就是不得不把人送走,鬧得烏煙瘴氣,林爺爺就很生氣卻又管不著。


    林妍和林媛走兩戶長輩家,就轉到鍾家門口。


    林媛:“去走走吧,人家鍾瑞都邀請了。”


    林妍也沒拒絕,前世的事情別人不知道,她有了新的人生也不會再去多想,那就坦蕩一些。


    這時候那邊響起鍾瑞的聲音,“你們不是想在我家門口站一下就當來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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