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慕陽雖然氣人,可他很能幹,說做生意的本事比他爸厲害,以後肯定大有前途。


    而且他好強自尊,這幾年去了鄉下一次都沒回來過,97年開鋪子借的錢也都還給他爸,一副要和家裏劃清界限的樣子。


    韓慕陽既沒有給她添堵,也沒有爭家裏的錢財,讓潘美靜相信潘媽說的他是真的長大想分出去,不想和他們摻和,那她就能帶著孩子和男人過自己的好日子。


    她現在不貪心的,就想一家四口好好過日子。


    她盼著男人醒過來。


    韓慕陽和韓奶奶也盼著韓爸醒過來,可他卻沒有要醒的跡象。


    晌午到了,韓奶奶:“陽陽,我盯著你爸,你去給妍妍打電話順便買飯回來。”


    韓慕陽:“早上打過。”


    韓奶奶:“這不晌午了嗎?你在這裏守著,哭鼻子抹淚你爸也不會醒,要哭鼻子抹淚有用,我早開始了。”


    韓慕陽看奶奶情緒穩定,還挺樂觀的,他也就沒那麽緊張壓抑,做好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就這樣照顧爸爸一輩子,也不是不能承擔。


    他瞅吃飯的時間給家裏打電話,這一次竟然是林妍自己接的,沒聽見三寶和姥娘姥爺的聲音。


    林妍:“三寶幫爺爺奶奶洗衣服呢。你不在,洗衣機就歸他搬。”


    韓慕陽:“爸爸情況不是很好,我可能要多呆幾天。”


    林妍:“沒事,反正你也不用複習,就調整好心態,最後回來考試就行。”


    韓慕陽:“妍妍,如果我爸一直醒不了的話……”他雖然做好接受爸爸醒不過來照顧爸爸一輩子的準備,可林妍如果和他在一起卻被他拖累,這樣對她太不公平。但是如果怕拖累就讓他放棄她,他舍不得。


    他已經離不開她,爸爸是他的責任,她卻是他的依靠,是他的生命。


    林妍:“放心吧,他一定會醒的。”


    前世可沒聽說韓爸變成植物人,就算生病,肯定也醒過來的。


    她聽懂了韓慕陽的擔心,“你放心吧,就算韓叔叔醒不過來,我們賺多多的錢給他最好的護理。”


    韓慕陽笑起來,感覺心裏充滿力量,她總是用行動用心毫無保留地支持他,回饋他。


    她給了他一個戀人能夠給予的極致浪漫。


    他知道,她愛他。


    “妍妍,我愛你。”他低聲說。


    那邊傳來一陣茶杯傾倒的聲音,林妍慌亂道:“哎呀,你把我水杯嚇倒了,差點倒在電話上燒了,你快去吃飯吧。”


    韓慕陽笑了笑,柔聲道:“你慌什麽?”


    結果林妍卻催著他掛電話了。


    陸東升百忙之中趕過來,跟韓慕陽說已經找了所有能找的人,聯係國內最好的大夫團隊過來會診,他還找秦朝輝等人一起幫忙聯係國外此領域的頂尖專家飛過來會診。


    接下來幾天,韓慕陽和韓奶奶一直住在醫院,他們半點要去家裏的意思也沒有。


    媽媽去世以後,爸爸帶著他搬過一次家,後來潘美靜進門,那個家對韓慕陽來說除了屋子還是從前的屋子,其他的已經全部改變。


    家裏想必也換成了潘美靜的風格,不再有他的一絲痕跡,他還回去做什麽?


    爸爸在,他都未必肯回去,更何況爸爸不在。


    他對潘美靜和所謂的弟弟妹妹,更沒有半點感情,所以他是不會回去的。


    韓奶奶也是那個意思,她對潘美靜和後來的倆孩子沒有什麽感情,她一把年紀孫子孫女也好幾個,並沒有什麽稀罕的。


    她最愛的孫子就是韓慕陽,超過一切,她就明說自己是偏心的,所以也就理直氣壯問心無愧。


    韓爸的情況不是很好。


    陸東升請的大夫到了,他們組成專家會診組,先進行保守治療促進大腦淤血散開吸收掉,希望他能在一周內醒過來。


    實在不行的話就隻能二次手術。


    潘美正時常來醫院,他是公司醫院兩頭跑,過來旁敲側擊試探韓慕陽和陸東升的意思,看看陸東升是不是過來接管韓衛新公司的。


    他一直在韓衛新公司幫忙管理一部分業務,也挺受器重的。


    原本韓衛新生病住院以後,他覺得自己發揮的時機到了,以後公司就是自己說了算。


    哪裏知道他發號施令也隻有自己部門的員工聽,其他部門根本不聽他的,就連財務部都不搭理他,各部門都按照以前的安排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這說明韓衛新從來沒有信任過他!那些器重都是表麵的,虛套的,他防著自己呢。


    他可太憋屈了!


    本來以為自己是老板的小舅子,深受器重,哪裏知道還不如陸東升這個前小舅子!


    他也是才知道陸東升居然在韓衛新的公司裏有股份,韓慕陽也有!


    自己姐姐卻沒有,實在是太過分了!


    這日他又在那裏陰陽怪氣地說一些看似和氣、關心韓衛新的話,實際卻在擠兌陸東升,真正目的自然是防著韓慕陽,生怕韓慕陽趁機把公司接管過去。


    韓慕陽雖然之前罵過潘美靜,那也隻是在關乎媽媽和爸爸的時候,其他時候他根本懶得搭理,連帶著也懶得搭理潘美正。


    他自己能賺錢,有做不完的項目和金點子,對韓爸的公司根本沒興趣。


    可陸東升卻不忍了,你特麽算老幾呀?在我這裏擺現任小舅子的款兒?他直接懟道:“潘美正你閉嘴行嗎?病房需要保持安靜。”


    潘美正沒想到他會直接朝自己發難,這也太無禮了吧?他道:“我這也是關心我姐夫啊,我姐夫一出事,我和我姐就急得焦頭爛額,送醫院、找專業、轉院、付錢,哪一樣不是我跑前跑後的?”


    陸東升:“我們要和他住一起,我們也會這樣做。這是應該的,ok?”


    你花他錢的時候不是比這個還積極?


    潘美正就不爽了,“陸東升,陽陽是個孩子,我不說什麽,你……”


    陸東升:“你閉嘴吧,你那點小心思就差用毛筆寫在腦門上了。我告訴你吧,這幾年陽陽賺了上千萬,他爸那點錢他根本不惦記。他爸一定會好的,你也不用瞎算計。”


    潘美正:“你說誰呢?誰算計?你血口噴人,我對我姐夫那可是……”


    韓慕陽忍無可忍,冷聲喝道:“閉嘴,出去!”


    潘美正瞪圓了眼睛,抬手指指陸東升、指指韓慕陽,“你、你們……”


    他氣得轉身走了。


    韓慕陽讓陸東升也去忙吧,都守在醫院也沒用。他讓陸東升過來是去公司看看的,不用在醫院守著。


    韓慕陽和韓奶奶、潘美靜三個人一直守在病房裏。


    韓慕陽負責照顧韓衛新,潘美靜和韓奶奶負責和他說話,潘美靜一開口就哭,弄得韓慕陽和韓奶奶兩人腦瓜子嗡嗡的,但是看她真情實感地關心韓衛新也不再說她什麽。


    他們滿懷期待地等了一天又一天,可七天過去韓衛新依然沒醒過來。


    期間他數次病危轉到重症監護室進行搶救。


    韓奶奶都有些受不了,潘美靜更是幾次崩潰,嚎啕大哭。


    一切全靠韓慕陽撐著。


    韓慕陽雖然還年輕,卻有一種超乎常人的堅強和冷靜,越是危急關頭越是沉穩果斷。


    每一次韓爸病危家屬簽字都是他親筆簽下去的,每一次搶救決定也是他拍板的,錢如流水一樣花出去,他卻眼睛都不眨一下。


    好在他們花大價錢成立了頂尖醫療團隊,有他們在韓爸幾次病危都及時搶救回來。


    又一次把韓衛新從鬼門關搶回來,大夫和護士們都累得不行,韓奶奶也有些心力交瘁,歪在等候室的椅子上,怏怏地一句話不愛說。


    韓慕陽:“奶,你別擔心,大夫說我爸顱腦中的淤血情況正在改善。”


    韓奶奶歎了口氣,“那就好嘍。”


    潘美靜湊過來,小心翼翼地對韓慕陽道:“陽陽,你一直都沒怎麽合眼,去隔壁陪床上睡一會兒吧。這裏我照應著。”


    她現在對韓慕陽再也不是三年前的樣子,那時候她還把韓慕陽當小孩子,居高臨下審視他,這會兒她在他麵前隻有仰視的份兒,他的氣場和魄力,都讓她不敢再大聲說話,反而帶上了討好的意思。


    除了韓慕陽這幾年的成長帶來了氣勢和外形上的改變,主要是他在病房裏一直冷靜沉穩,緊要關頭也是他果斷地做出決定。


    這給了潘美靜很大的安全感。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隻要看見韓慕陽還在這裏,她就覺得韓衛新不會有事,一定會救過來。一旦看不見韓慕陽,潘美靜就覺得韓衛新怕是不成,心就慌得厲害。


    她不由自主地就想靠近韓慕陽,想和他說說話,安定一下自己兵荒馬亂的心情,可韓慕陽卻沒有丁點和她聊天的興趣,半句安慰的話也沒有,對於她主動示好的關心也沒有什麽回應,這讓她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猶豫了一下,又說:“陽陽,你……”


    韓慕陽蹙眉,“不要叫我陽陽。”


    潘美靜被他嚇得激靈了一下,立刻改口,“小韓,你……能不能和你爸爸說說話。大夫說家人多和他說說話,就能喚起他的求生欲望,會讓他盡快醒過來。”


    韓慕陽正在和林妍發短信,這幾天他都靠和林妍打電話、發短信撐著,否則這樣日夜顛倒、身心煎熬的日子,他又如何堅持下來?


    韓慕陽捏著手機,淡淡道:“你不是一直在和他說嗎?”


    潘美靜有點緊張,咽了口唾沫,“也許,你爸爸更想,和你說說。”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韓慕陽這幾年韓衛新時常說他,不是刻意的,每次遇到一點什麽事,不由自主就說起他。


    一開始她也配合,後來她就不高興聽更不高興聊,韓衛新也就不怎麽和她說。


    她知道他總和韓慕陽的小學、初中老師說他的事兒,聽過好幾次他們打電話。


    韓慕陽扭頭看看病床上的韓爸,他躺在那裏安靜又沉默,看起來很孱弱,再也不是記憶裏或溫暖親切或嚴肅古板的爸爸。


    他走到床邊,捏了捏韓爸的手指,“爸,睡夠了就起來吧。”


    潘美靜熱切地盯著他,希望他繼續說。


    韓慕陽卻不知道說什麽,幹脆就拿了本書給韓衛新。書不是他帶來的,是從一個大夫那裏借來的醫學專著。


    他們用盡了辦法,直到6號晚上韓爸依然沒有醒過來。


    韓奶奶和陸東升讓韓慕陽先回學校準備明天的考試,再晚就來不及了。


    陸東升:“陽陽,就算你呆在這裏,你爸爸醒不過來也無濟於事。你不能因為這個錯過你人生的大事。”


    韓慕陽沒有說話。


    雖然外人看他沉穩果斷,大夫們都誇他有擔當,可他心裏是怕的。


    他怕自己走了以後爸爸的心電圖會拉出一道直線。


    如果爸爸真的要走,他也希望自己能守到最後一刻。


    他怕重蹈失去媽媽的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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