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絮又打了個哈切,感覺意識開始模糊,上官清又問了好幾遍,顯然並不打算罷休。


    終於,柳如絮無奈了,嘀嘀咕咕道:“國家人民衛生出版社出的,誰編的不知道。”


    上官清露出迷惑的神情,好一會才道:“你說的…國家?是…禦醫麽?難道是太醫院?”


    她站起來:“這麽久來,師傅一直在尋找他們,可從未有過消息,師傅一生不肯醫治那些達官貴人,所以才從未有過消息,原來他們竟然在那裏。”


    柳如絮揉揉眼睛,猛地一醒:“????啊?”


    上官清道:“夜已深,你先休息罷。”說完,她便拿起燭燈走出去。


    柳如絮:“啊?????”


    大門關上,柳如絮看著床邊的燭火,眨眨眼,感覺好像發生了什麽誤會,不過好困。


    算了,就這樣吧,反正她也不喜歡這些麻煩事。吹滅燭火,柳如絮日常懷念台燈,滾進被子裏,閉上眼睛,陷入黒甜夢鄉。


    天光剛亮。


    “咄咄咄——”


    上官清猛地睜開眼,仿佛噩夢裏的敲門聲,並未消失。


    “咄咄咄——”


    她一披衣服,拉開門,一張熟悉的爛臉,上官清知道,這是夜貅的屍傀。


    夜貅站在門外幾步處,長袖垂下,隨風而動。


    上官清沒好氣:“你又是發什麽瘋?”


    夜貅提起手來,上官清一怔,而後發現他手裏竟然是一隻雞,一隻極其肥碩的雞,這雞通身羽毛雪白,目光炯炯,頗有幾分神駿在其中。


    顯然這根本不是一般的野雞。


    隻看到這雞,上官清腦海裏便浮出柳如絮的話語。


    “白斬要吃廋雞,最好是皮薄得可以看見肉的那種,吃起來香,油炸就要吃肥雞,皮下得有多多的油,炸出來,才嫩嫩的。”


    上官清觀他手中的雞,忽略那神俊氣息,隻看肌肉骨骼,便知道這雞養的極好,血氣充沛,油肥肉緊。


    若是炸了,一定十分好吃。


    上官清驚訝:“你去…買了雞?!”她心頭滿是狐疑,藥王穀最近的村鎮離這裏至少有三日腳程。


    這麽晚,他去哪弄的雞?


    蓉城


    陸雪兒猛地睜開眼,她輕輕喘著氣,點燃了燭火,怔怔看著。


    燭光劈啪一聲,她回神。


    外麵已經泛起魚肚白。


    樓下嘈雜聲起,陸雪兒推門見小二路過,便問道:“我托你打聽的人,有消息了麽?”


    “客官,還沒有,竹竿幫日日有人替您在城門處盯著呢,也不見您說帶著小孩的女子。”


    陸雪兒:“…………”


    她又問道:“今日這城中是怎麽了?”


    “嘿,這蓉城有一座專門鬥雞的鬥羽閣,那閣主養了一隻神雞,通體白毛,如瑞雪加身,從到蓉城至今三年,麵對無數敵手未曾一敗,遠近有名,曾有蘇杭富商要以萬金求購,那閣主都不肯賣呢。”


    小二說著嬉笑一聲:“結果您猜怎麽著,昨晚來了個偷雞賊,把那神雞偷了去,恐怕正是為了那萬金,鬥羽閣正發榜懸賞,說是但凡能找到那隻雞,賞金萬兩,現在街上,多是找雞的人,什麽人都有,就吵了些。”


    陸雪兒:“這樣。”


    小二端來早飯,又問道:“客官您還有其他吩咐麽?”


    “沒了,你走吧。”


    “好嘞。”


    陸雪兒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她還是放不下心去,那些竹竿幫或許盯漏了,或許別的什麽原因,若是如絮在這城中,又受了什麽委屈,丫頭也人小力弱,到時候誰來幫她。


    陸雪兒收拾東西,便出門去了。


    青龍寨。


    葉沉雪捏著酒杯,看著地板,一言不發。


    石崢走進來,低聲道:“那小姑娘,送到李嫂那處了,應該是睡著了。”


    他說著,忍不住抱怨道:“她不要命了,後崖那麽深,她差點就死在那裏。”


    葉沉雪放下酒杯:“她不要命了?這麽大的孩子,也該懂得惜命了,可比起命,她還有更看重的東西。”


    石崢:“就為了那個柳如絮?”


    葉沉雪:“當初你們十個人跟著我,別人都說涼州十騎個個都是英雄好漢,卻可惜跟了個女人。”


    石崢怒道:“他們懂個屁!這大晉所有人都受您恩惠,他們哪裏配議論您,涼州十騎永遠隻會跟隨一個將軍。”


    葉沉雪笑了笑:“你們如此,她也如此。”


    石崢驀地沉默下來。


    葉沉雪:“既然明白了,以後少說兩句,崖下找到什麽了嗎?”


    石崢:“沒有,他們沿著江河一路,既沒看到人,也沒看到屍體。”


    葉沉雪:“…………”


    她放下酒杯,歎了口氣:“我有愧於公主。”柳如絮這麽些年,從未出過事,卻在她的地盤,出了這麽大的事。


    石崢:“當日若是您不回來,我與孫平恐怕早死在那白蓮教人手中。”


    葉沉雪:“白蓮教-哼,當年因為白馬寺那件事,本快被碾死了,這些年不知得了誰的助力,竟然越發猖狂,竟然有膽提什麽國教。”


    石崢:“青州的白蓮聖壇,已經找到了。”


    葉沉雪:“給公主傳消息,再找一月,若是還找不到柳如絮……召集人馬,去聖壇。”


    石崢:“公主若是怪罪,將軍您——”


    “不用說了,公主不會殺我,是我的錯,我竟然信了她的謊話。”葉沉雪垂下眼簾。


    她回憶起柳如絮當時的表情,她到底在想什麽?到底為何要騙她?


    柳如絮竟然是真的不怕死?


    驀然,葉沉雪想起一件往事。


    那時,正是柳如絮又當街打人了,打的還是葉沉雪的人。葉將軍自然不會放過她,提著柳如絮便上了公主府。


    可公主卻讓她放了柳如絮,還給她賠禮道歉。


    葉沉雪一直很不理解,堂堂大晉公主,為什麽要因為這樣一個人受罪。


    她不理解,自然便問了,可公主的回答卻仿佛什麽也沒說。


    “如絮那個人,你現在看著她很好,要什麽有什麽,風光無限,可那不是真正的她,沒人知道柳如絮真正要什麽,她脾氣很不好,若是急了,”


    公主望著窗外,一片雪花緩緩落入她手中。


    “本宮害怕,有一日,她把這世界厭棄再去尋死,自己倒是瀟灑,留著別人難過。”


    再後來,葉沉雪才知道,柳如絮並不是失足落下山崖,是她自己跳下去的,還把那位白蓮教使者也一同撞下去。


    現在,葉沉雪算是明白公主的擔心了。


    誰也不想做留下來的那一個,任由思緒與後悔無窮無盡的發酵,最後,成為一個再也解不開的結。


    日上三竿。


    柳如絮醒了,打了個哈欠,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氣。


    她眼睛一亮,瞬間清醒了:“炸雞!”


    柳如絮飛速換了衣服,衝出屋子,順著味道,走進竹屋,吃飯的桌子已經擺好了,上麵放著雪白的瓷盤,裏麵一隻金黃|色的炸雞香氣撲鼻,那陣陣飄香仿佛無骨小手在柳如絮鼻子上摸了一把。


    她捂住嘴,以防自己的眼淚從口中流出來。


    ‘什麽情況,你怎麽突然給我送炸雞吃了?這不對勁啊?係統你是不是中毒了?吃錯藥了?被神扁了一頓?’


    【這雞不是我的。】


    ‘那是誰弄的?’柳如絮坐下,壓根就沒想過別人,拿起一根雞腿開啃,一口下去外皮酥脆是正正好,不燙不冷,裏麵的肉嫩得仿佛要順著肉汁融化在口中。


    柳如絮咬著雞腿,眨眨眼,忽地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這一刻她無比想念自己的世界,想念她的朋友,她的城市,她的家,還有她曾經熱愛過的那些東西。


    那些在這個世界上永遠都不會出現的東西。


    永遠不會出現的人。


    有什麽從麵頰上劃過,柳如絮聽到了夜貅的聲音:“為什麽哭了?”


    她回神,才發現夜貅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坐在身邊,皺著眉,墨染般的雙眸倒映著她。


    他的表情很奇怪,像是一種通宵複習還打了小抄結果考出來是零分,拿卷子時看著老師的表情。


    如果臉可以貼橫幅,那這隻夜宵的臉上恐怕寫滿了:‘說好的圈的都是重點呢?’‘說好的可以考及格呢?’‘我又做錯了那些題?’


    腦補完,柳如絮難過的情緒一下子就被衝散了,忍了忍,沒忍住,噗一聲笑出來,好家夥,這顏藝,簡直滿分。


    夜貅:“?”


    柳如絮吭哧吭哧笑著。


    夜貅一手支頤,嘴角翹起:“豚鼠叫。”


    柳如絮:“哈哈哈哈,豚鼠個頭啊,你這隻夜宵。”


    夜貅:“夜宵?”他念著這個名字,念了好幾遍,彎起眼睛:“夜宵。”


    笑完了,柳如絮繼續吃炸雞,經過上官清的調養,她現在胃口越來越好,一大盤炸雞,竟然啃了大半,才停下來。


    吃飽洗手,柳如絮蹲在竹台邊上,一邊洗一邊玩水,忽然聽到他輕聲問道。


    “你現在有沒有喜歡一點?”


    “什麽?”


    “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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