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寧可,死掉的那個是自己。而不是把她留在這世上,承受著所有人異樣的眼光,甚至就連同班同學都在傳。


    徐忱,是她害死的。


    那個光一樣的徐忱,對誰都和顏悅色的徐忱,就那樣被白布蒙上了臉,留在了那個夏末。


    所有人都在說,那是因為她。


    在那之後,溫俞精神崩潰後,在她第一次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之後,溫亞寧徹底帶她離開了曲州。


    在美國接受了三年的心理治療,她才能有所好轉,期間她又嚐試過幾次都未成功離開。


    每天躲在昏暗的房間內,臨近死亡的邊緣。


    她還記得徹底清醒那天,剛下過一場春雨,太陽不顧一切地闖入房間內,從窗簾的縫隙照射進來,帶著可以救贖一切的光芒。


    那天溫亞寧不知去了哪裏,溫俞房間的門被打開,是個小男生,走到了她的身邊。


    溫俞隱約記得,溫亞寧曾和她講過,她們的鄰居,是位華僑,有個十歲的孩子。


    那孩子碰了碰溫俞的肩膀,讓她陪他去找媽媽。溫俞鬼使神差地跟著他出了門,這是她來美國後第一次走出了家門。


    她不記得那天那孩子跑去了哪裏,隻知道他們來到了海邊,坐在海邊,吹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海風。


    等到溫亞寧找到她,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她要高考。


    她想,重新為自己活。


    ……


    溫俞在陽台上靠著椅子睡了過去,她睡得不踏實,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夢。夢裏有許多人拉著她走,說要她抵命。


    最後她被男生護在懷裏,他幫她趕走了所有的惡鬼。她看不清他的臉,隻覺得他很熟悉,她伸手碰了碰他虛幻的身體。


    她的眼淚砸在了地麵上。


    不自覺地喊了他的名字:“徐忱……”


    少年笑著,手掌放在她的頭頂,即便是觸碰不到,也想給她一些想給她的溫暖。


    那些,曾經想要給她的,一直猶猶豫豫沒能給的。


    少年的聲音像是天邊外的音,卻又覺得極近在耳畔。他的模樣依舊是幹幹淨淨的,笑容就像是春日裏吹來的風。


    來替她吹散,所有的氤氳。


    “溫俞。”


    “聽說,人要為亡者守孝三年。”


    “三年過去了,放過自己吧。”


    --------------------


    作者有話要說:


    後期大概會出哥哥的番外~


    第34章


    溫俞吹了一晚的夜風。


    她如願以償的,在新年的第一天成功讓自己發了高燒。昨晚的夢還在繼續,一刻也不願停。


    溫俞給自己衝了杯感冒衝劑,喝了藥就躺回床上睡覺了,這一覺睡去了下午。等她再睜眼時,額頭上放了條毛巾,她動了動手臂,才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握著。


    身體的不適感已經退散,隻是睡得太久,四肢無力。她強撐著身體側了側,看到了徐忱的一張俊秀的臉,正握著她的手,靠在床邊睡著了。


    床頭的鬧鍾顯示是下午六點,溫俞睡下時還早,也不知徐忱來了多久了。她把手從徐忱的手中抽出來,手肘撐在身側坐起來。


    溫俞稍稍拉進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湊到了他的麵前,呼吸瞬間變得小心。她很少這樣近距離打量徐忱,目光定格在他的麵上,畫麵越來越清晰。


    她抬起手,指尖放在了徐忱鼻尖附近,再往前就能觸碰到。


    徐忱閉著眼,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下的些許皮膚。他睡得沉穩,絲毫沒有察覺她的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徐忱動了動眼,睫毛跟著閃了幾下又重新閉上。溫俞還沒什麽反應,徐忱突然就慢慢睜了眼,和她的視線對上。


    時間突然定格住。


    徐忱未動,溫俞也忘了動作。


    溫俞仿佛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一次比一次還要快。


    撲通,撲通,不停。


    溫俞小心吞咽了下,身體像是不受控製般怎麽也不肯動,就這樣和徐忱對視著。


    徐忱微眯著眼眨了眨,神色看起來還沒睡醒,在她還在想怎麽解釋的時候,聽見他略帶沙啞和困倦的聲音:“姐姐。”


    “感覺好點了嗎?”


    溫俞緩緩點頭,“嗯”了聲。


    他的手掌放在了溫俞的額頭上,自己又湊過來把額頭貼在手背上感受兩人的溫度,確定問題不大才鬆了手。


    溫俞挪動身體,靠在了枕頭上,柔聲問:“你怎麽會突然過來?”


    今天元旦,是新年的第一天。


    他應該和家人在一塊的。


    徐忱中午趁著林舒出去串門才得空給溫俞打了電話,誰知一遍一遍地沒人接聽。他知道她是一個人在家,擔心她出了事才趕快跑來。


    他進來時,看到溫俞蜷縮在床上發抖,渾身發燙,不停地喊著冷。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做,隻能找來濕毛巾敷在她的額頭,扶著她喝了藥。


    後來過了會,溫俞才慢慢睡過去,隻是一直握著他的手不放,偶爾會說說夢話。


    他以前從來沒覺得溫俞是個小女生的性格,總覺得她經曆了些可怕的事,不是個輕易會服軟的人。


    卻沒想到,原來她在做夢的時候,也會喊媽媽。


    徐忱靠在床邊,手掌撐在腦袋,沒有直接回答溫俞的問題,不鹹不淡說著:“怎麽就突然發燒了?”


    “大概是昨晚看煙花著涼了。”


    “多大了還像個小孩一樣?”徐忱語氣也不太好,他總是被溫俞說教,現在看到她照顧不好自己,態度怎麽也軟不了。


    “你又說我老。”溫俞現在還病著,腦回路也有些異於常人。


    “姐姐你這是倒打一耙。”


    “你說我是豬八戒。”


    “……”


    徐忱徹底被她說的沒話了,他把鬧鍾翻過來對著自己,算了下時間溫俞也該喝藥了,站起來自己去廚房給她衝感冒靈。


    徐忱在廚房衝好了感冒靈,勻了勻水溫,自己嚐了下覺得溫度合適才拿去了房間給溫俞。


    溫俞倒也不怕苦,接過水杯一口喝下去,也沒說苦的話。徐忱記得中午那會給她喂藥,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


    最後不知哄了多久,溫俞才舍得開了尊口,喝了藥。


    溫俞這會也清醒了不少,腦子沒那麽糊塗,兩人就這麽坐著誰也沒開口說話。


    時間又過去了好久,溫俞瞥了一眼鬧鍾,居然這樣坐了快一個小時了,她竟毫無察覺。


    似乎,和徐忱在一塊,時間就會過得很快。誰也不需要和誰講話,就這麽坐一塊都會覺得這一天沒白過。


    溫俞靠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發呆,她側首,發現徐忱一直盯著她在笑。


    小孩就是小孩,快樂總要比煩惱多。


    溫俞唇角彎了彎,悶悶的笑了聲。


    冬末的天暗的快,這沒一會房間就失了光,黑的看不清人臉。溫俞側眸,覺得時間不早了,開始催他回去:“你出來也挺久了吧,該回家了。”


    徐忱也看了眼窗外的天,抿了抿唇。算著林舒出門的時間,他得趕林舒之前回去。不然又得想個理由蒙混過去。


    徐忱剛走沒多久,外麵又傳來開門聲,溫俞聞聲走出房間,以為是徐忱又折返:“是忘什麽東西了?”


    剛出房間,看到玄關處有個穿著褐色大衣的女人,卷發垂在身後,正背對著她換鞋。


    女人聽見動靜轉身,扶著行李箱的手鬆了下,雙臂自然抬起幾秒又放下。她站在原地看著對麵的溫俞,剛下飛機的情緒瞬間破滅。


    她就猜到了,見到她突然回來,自己的女兒是可以這樣平靜的,甚至連驚訝都不會有。


    溫亞寧並沒有注意到溫俞出來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隻是不代表她沒聽見。她摘下自己的圍巾掛在衣架上,抱怨道:“幾個月不見,連媽媽都不喊了?”


    溫亞寧從前做律師,惹過許多人,也總有人鬧,她教溫俞不能在人前喊她媽媽,後來溫俞性格使然,是真的不愛喊。


    “媽。”溫俞冷冰冰的應付,她的雙腿沒什麽力氣,慢慢拖著走到溫亞寧身後,看著她把大衣脫下來掛上,趁著溫亞寧抬手的空擋,摟上了她的腰。


    溫亞寧被這突然的動作嚇到,她稍愣了會,沒管溫俞的反常,轉過去回抱住溫俞。


    溫俞主動抱她的次數,屈指可數。


    溫亞寧抬手揉了揉溫俞的腦袋,輕聲問:“怎麽了?”


    “不是說,不回來嗎?”


    溫亞寧答:“想給我們家小魚兒一個驚喜。”


    溫俞沒說話。


    在心裏腹誹:是驚嚇吧?


    她還沒把徐忱的事告訴溫亞寧,想著要找個時間好好談一談,誰知溫亞寧突然回來。這要是被撞上她把徐忱帶回家,溫亞寧應該會以為她把小孩騙回家同居,想想都覺得尷尬。


    聽著溫俞的語調,聲音帶了些鼻音,溫亞寧關切問:“怎麽生病了?”


    “著涼了。”溫俞說,“喝了藥睡了一覺已經好多了。”


    溫俞幫著溫亞寧把收拾衣物,她每周回家都會打掃一遍房間,給溫亞寧省了許多家務。


    溫亞寧邊疊衣服,看著溫俞不怎麽說話,勾著唇角,意味深長地笑了下:“鞋櫃裏有雙鞋子,不像是你的。”


    溫俞的手心攥了下,話題還是問到了這裏,她沒做好坦白的準備,自然不能把徐忱說出來。


    “嗯,一個小孩的。”溫俞應得平靜,完全看不出是在說謊。


    可自己的女兒自己了解,是個做什麽事也能從容應對的性子,這樣問當然不會問出什麽。她偏著頭湊到溫俞麵前,手指比了比鞋子的大小,故意道:“鞋子43碼的小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予以熱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我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我困並收藏予以熱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