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冷,溫俞還是能感受到來自徐忱溫熱的氣息,仿佛這冬天並不存在。她失了所有的理智,迷迷糊糊間,雙手搭上了徐忱的肩。


    吻被逐漸加深,狂風暴雨般襲來,抵過了這漫天的飄雪和冷冷的風。


    一切結束的時候,溫俞慢慢睜開了眼,腦袋往後退了退,視線還落在徐忱的唇上。


    想起來徐忱過來一趟不容易,又是這麽晚,溫俞把圍巾套在徐忱的脖子上,慢慢幫他係好。這才茫然問:“怎麽突然過來了?”


    下午到一半,溫俞直接掛斷電話,後來又不回他微信,不接電話,他擔心出事直接買了回來的車票。


    路上風雪太大又遇上堵車,本來路程就遠,愣是給耽擱到了這會兒才到。


    “這不想你了?”徐忱微微俯身,唇又重新貼上來,說的話沒個正經,“親不到姐姐,好難受。”


    這話像是魔咒,聽得溫俞一瞬間大腦空白,搞半天才緩過來。她圈住徐忱的腰,眼淚不知道怎麽就從眼角流出來,止也止不住。


    她忍不住哽咽:“我好……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能來找我,我很開心,比任何時候都要開心。”


    “怎麽還哭上了?”徐忱被她嚇到了,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輕哄道,“我這不是來了。”


    溫俞沒有隱瞞,把最近發生的事一字不落地告訴了徐忱:“他快死了,想我見他一麵。”


    “你不想見,就不見。”


    溫俞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不想見宋文庭。她說了那樣狠毒的話,甚至一直希望那個人不得好死,可在這話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她會覺得很難過。


    有一句話說的沒錯,血緣關係騙不了人,他們的身體裏都流著同樣的血,即便是再恨,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哪怕已經心生厭惡,到了最後一刻,真的讓他不得好死,她做不到。


    似乎是看到了溫俞的心思,徐忱替她做了決定:“人之將死,看一看也沒什麽。我陪你去。”


    溫俞剛哭過,聲音悶悶的:“他是性|侵|犯。”


    這是她這輩子都躲不掉的現實,宋文庭是性|侵|犯,那她就是性|侵|犯的女兒。


    去看他,就是承認了這件事。


    溫俞抬眸,語氣十分強硬:“我想你陪我。”


    “我當然得陪你。”


    “我是說,”溫俞深吸一口氣,把話說完,“你得陪我一輩子。”


    徐忱愣了下,明明前一秒還難過的要死,這又突然說這話。他捏了捏溫俞的臉,不怎麽正經:“這還跟我表上白了。行,下輩子都陪你。”


    他們都在想,豈止是下輩子。


    -


    這個時間外麵已經沒了出租車,徐忱在手機裏叫了車,兩人這才去了醫院。


    他們到醫院的時候,大廳裏也沒幾個人,安靜的倒是有些可怕。


    由於之前見習來過,他們直接過了大廳,從另外一個小門穿過,直接到了住院部樓下。


    他們乘了電梯直接去了宋文庭所在的病房,這時候走廊也是空蕩蕩的,隻有零零星星的幾個在走廊盡頭吸煙區抽煙的人。


    溫俞是悄悄來的,沒有告訴任何人,所以這樣直接迎麵碰上了宋祁陽,雖然沒想到他會在,但也該是意料之中。


    宋祁陽比上次見消瘦了許多,整個人看著也沒什麽精神,頭發亂糟糟的,滿臉胡茬,不仔細看,差一點認不出。


    三人這麽撞上,徐忱下意識把溫俞護在了身後,手掌輕輕牽住了她的手腕,打量著宋祁陽。


    宋祁陽注意到了這動作,冷笑一聲:“還真好上了。”


    溫俞往前走了一步,沒有鬆開徐忱,很平靜道:“我來看看他。”


    這是在醫院,又有徐忱在場,宋祁陽也沒說什麽,打開病房門,讓了個位置給溫俞。


    “他沒睡,能說會兒話就說吧。”宋祁陽說,“沒幾天了。”


    “嗯。”溫俞的反應很淡漠,更多的是是在克製。


    徐忱就在走廊的長椅上坐著等她,宋祁陽自然也不會嘴欠的過來招惹他。


    溫俞進了病房,輕輕閉上了門。她屏住呼吸往前走,看著床上的人,克製住自己的情緒。


    宋文庭大概是察覺到了有人接近,緩緩睜開了眼,在看到溫俞的那一瞬間表情微頓,眼裏多了幾分笑。


    他的聲音聽起來無力,啞得聽不大清:“小魚兒,你來了。”


    溫俞坐下來,淡淡回:“別這麽喊我。”


    她碰了碰一旁的氧氣管,輕笑一聲:“這麽想我來,就不怕我拔了?”


    “將死之人,沒什麽好怕的。”


    “也是。”


    宋文庭的病也幾年了,化療沒少做,這一次是徹底沒了治愈的可能,這才想在臨死之前見一見自己最對不起的人。


    宋文庭所有的話,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你媽來看過我幾次,無非就是希望我不要把厄運帶給你,希望我去了天上能保佑你健健康康的。”


    “不會的,你隻會下地獄。”溫俞講話不留情麵。


    “我知道你恨我。”


    “知道就好。”


    “你是我唯一的女兒,臨死之前能再見你一麵,我也知足了。”


    “嗯,知道了,所以你什麽時候死?”


    大概是第一次這麽和溫俞麵對麵講話,宋文庭並不知道她的性格,看模樣以為是個性子淡漠,話少的孩子。可這開口倒是真的心直口快,毫不避諱。


    “我對不起你媽,也對不起你。我知道自己做盡了壞事,到頭來落得了這麽個下場。像我這樣的人也不配談什麽愛不愛,但我必須得承認,我真的很愛你媽媽。”


    當年在宋文庭還不知道家族病的時候,他的父母給他安排了和祁梅的婚事,他一直以為這一生就這樣了。


    後來生了宋祁陽,祁梅知道了家族病的事,開始在家裏打鬧。可他們誰也沒有辦法,離婚會讓兩個家族蒙羞。


    最後隻能用宋祁陽身體不適來作為借口。宋文庭成了教授後,見多了許多漂亮能幹的女學生,慢慢地有了別的心思。


    他一直藏的很好,那些女學生裏沒有一個會把這些事說出去,他們都是各取所需。


    直到那年遇見了還未成年的溫亞寧,宋文庭第一次做了禽|獸才會做的的事。他覺得不可思議,自己居然愛上了一個還沒成年的丫頭。


    那種感覺,在他平淡無奇的前半生裏,顯得又新奇,又刺激。


    溫俞問:“所以你就那麽害她?”


    “我愛她。”


    “可我有了家室,有了孩子,而且她也還是個孩子。可我想留她在身邊,就隻能用最極端的方式,這才釀成了錯。”


    溫俞聽他為自己辯駁,聽得直想吐。她在來之前還在想會不會很難過,看他還是一副不肯悔過的模樣,她就知道,隻有溫亞寧才會信他的謊話。


    她突然開始後悔過來看他,果然畜生就算是臨死,也不覺得自己真的有錯。


    溫俞看著那跟吊著他這條命的氧氣管,突然很想伸手拔了。


    她在腦海裏默念了一邊《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條規定:故意殺人,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如果有下輩子……”宋文庭還想說點什麽,奈何說了太多,沒什麽氣力了。


    溫俞睜開眼,攥緊雙手,苦笑:“別說什麽下輩子了,根本沒有下輩子,你放過她吧。”


    -


    溫俞看著時間差不多,也就離開了病房。她出來時徐忱和宋祁陽像是在聊些什麽,在她打開門的那一刻突然就停止了。


    看她已經出來,徐忱立刻上前走到她的麵前,關切問:“沒什麽事吧?”


    溫俞搖了搖頭:“沒事,我們回家吧。”


    她沒理會宋祁陽,權當他不存在,牽起徐忱的手就要離開,這一次宋祁陽沒有主動找她搭話,反而攔住了徐忱。


    “記得我說的話。”


    徐忱握著溫俞的手緊了些,把她扯到自己身後,無所謂地笑了聲:“你說什麽了?”


    還特欠揍地拖腔帶調:“沒太聽清呢。”


    上次被徐忱揍成那樣,宋祁陽還不想再挨一次,再看不慣也忍了,繞過他們進了病房。


    等出了醫院大門,溫俞才問出口:“他跟你說什麽了?”


    “嗯?”徐忱的注意力並不集中,沒怎麽聽清溫俞說什麽,就隨口答了一句,“沒什麽。”


    “你說實話,他到底說什麽了。”


    徐忱低著腦袋,模樣看上去竟有些委屈,他的聲音還是帶著玩笑的語氣:“他要我跟你分手,還威脅我,我好害怕呢。”


    溫俞被他的模樣逗笑,沒意仔細管宋祁陽到底說了什麽,揉了揉他的頭發,笑道:“不怕不怕。”


    “有姐姐在,我就不怕。”


    第65章


    夜深了,空氣變得更冷了。


    兩人從醫院出來,天空又下起了小雪,零零星星地散落在各處。


    走了一段路,溫俞才想起來:“你這麽晚過來,你媽不說什麽嗎?”


    徐忱先笑了聲,捏了捏溫俞的臉:“現在才想起來,不覺得遲了點?”


    平時林舒管的就嚴,這大半夜的跑回來,他肯定也不會是得到了林舒的同意,想來又要受罰了。


    “又要關禁閉嗎?”溫俞開始後悔自己和徐忱說了那些話,害得他擔心,又連夜趕回來,“都怪我。”


    “幹嘛啊。”徐忱手指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子,“又打算往自己身上攬事?”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過來。”


    “可是我很開心。”徐忱停下來,垂下眼看她,“你沒瞞著我自己一個人偷偷難過。”


    至少這樣能讓他感覺得到,在溫俞眼裏,他已經是一個可以值得她托付的人。


    “別拉著臉了。”徐忱的拇指按著溫俞的嘴臉向上,強行給她做了個微笑的表情,“有奶奶在,我媽不會太過分。”


    溫俞還是不太信他:“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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