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是現在去。小盛道:“殿下剛從南書房回來,先去了武場,待會一回來肯定是要溫習功課和看折子的,到時候要用上墨,你得先去熟悉熟悉,越熟悉越好。”


    折筠霧第一個念頭是想去個夏隱說一聲,小盛不讓她難做,“去吧,劉爺爺說下午,也不是那麽著急,我在這裏等著你。”


    折筠霧趕忙跑著去告訴夏隱,夏隱這回是真震驚了,話都說的絕,“劉太監這鐵公雞開始拔毛了?竟然舍得給出這差事,還是給你。”


    夏隱越說折筠霧就越害怕,夏隱卻道:“不要緊,劉太監最會揣摩殿下的意思,他讓你去,定然是殿下的意思,你去就行了。你也不必害怕得罪他,他都成精了,不會跟你一個心思淺的小姑娘計較。”


    折筠霧點頭,“好。”


    她飛快的跑了回去,跟著小盛去小書房。小書房裏麵,殿下果然還沒有來,殿下不在,除了打掃的時候,他們是不能進書房的,小盛就帶著折筠霧去旁邊的小屋子裏麵。


    小屋子裏放著許多茶具和其他的擺件,專門伺候殿下讀書時用,各種東西都有一套,折筠霧還看見了許多燈籠。


    小盛從屏風後麵端出了筆墨紙硯,“你來試試。”


    折筠霧就試了試,她緊張的握著的硯台,一隻手拿起墨條,然後慢慢的在硯台裏麵推磨。


    小盛:“你還得加點清水。”


    折筠霧連忙加了點清水。


    小盛指導她,“磨的時候要輕,按下去的時候稍微重一點沒關係,但是慢,力道要均勻。”


    劉太監來的時候,就見著了這一幕,他笑著道:“殿下知道你不會,知道個大概就行了。”


    折筠霧和小盛連忙朝著他問好。


    劉太監笑眯眯的,其實心裏在罵娘。殿下如今的脾性也越發古怪了,小書房裏麵研墨,他本是研得好好的,誰知道他瞧了自己一眼,道:“換個人來吧。”


    換誰?


    劉太監當時驚恐的都要跪下了,但是殿下這個人,劉太監伺候久了也知道,他喜歡別人去猜測他的心思,又不想別人過多的猜測他的心思。


    所以你猜測他心思的時候,就得要把控住一個度。像這回,殿下說了之後就不再說話,許他就是不願意再讓你研墨,換誰來都行,許他心裏已經有人選,不願意說,你猜對了還好,猜錯了,怕是又要被罵一句蠢材。


    而劉太監以自己這麽多年的經驗來看,殿下的意思還是傾向於第一種。


    他就是覺得看你看的厭煩了,想換個人來。


    換誰?


    換李太監?換小盛?換春夏秋冬四個隱?


    劉太監才沒有那麽傻,給自己找一隻狐狸。他反而更加傾向於折筠霧。


    這張臉,殿下很滿意。殿下滿意,他也滿意,折筠霧老實,剛來,還是他領進來的,他還能教,能籠絡。


    劉太監就讓小盛去叫折筠霧了。


    但他心裏卻還是不痛快的,誰心裏沒點落差?


    殿下自從發現美人也能蓋住半邊臉後,對他們這種臉平平無奇的人越發不耐煩了。


    劉太監就笑盈盈的帶著折筠霧往書房裏麵去,“你隻管研墨,我在旁邊看著你研,不會出事情的。”


    折筠霧道謝,“多謝公公。”


    於是太子殿下回來,就見著折筠霧在他的書房裏麵。他眉頭一挑,倒是覺得劉太監辦事可以,他覺得她來研墨是沒有什麽問題的,老實聽話,臉也正好,悶悶的通常沒有存在感,比劉太監那張越發醜的臉好多了。


    今年熱,十月竟然比九月還熱,從練武場上回來,太子殿下是一身汗回來的,劉太監和李太監伺候著殿下換了衣裳,換了鞋子,小盛往四角的冰盆裏麵又增了一些冰,拿著扇子不斷地扇,然後李太監彎著腰,從門口接了小廚房送膳太監的食盒,將裏麵一碗冰鎮綠豆湯遞給了太子。


    太子一口悶下,這才涼快一些。


    這種天回來,他一般是不去武場的,不過今日不同,今日讀書的時候,父皇突然來了南書房,大皇子上前拍馬屁,什麽父皇彎弓射箭乃是一絕——為什麽大皇子能這般拍馬屁?隻因他是父皇第一個兒子,父皇對他看重一分,大皇子幼時,父皇就曾經親自教導他射箭。


    而即便自己出生,因為那般的傳言,父皇也不見得喜歡自己,從未教導他彎弓射箭。


    後來他成為太子,又有了太傅,父皇國事繁忙,根本無暇顧及底下的兒子。於是各皇子中,隻有大皇子一個人能得到父皇的親自教導。


    太子當時就暗自冷笑,覺得大皇子這個人其實有時候上不得台麵,即便父皇是他們的父親,也不見兒子這般捧老子的。


    可父皇就吃這一套,還突然有了興致,要去看看他們的弓箭怎麽樣。


    弓箭是大皇子擅長的,太子知道之後,便一直努力練習弓箭,這一回還是贏了大皇子,但是贏的並不明顯,相差無幾。


    這讓太子也不高興。他要絕對的,完勝大皇子,而不是恰巧多了一點。


    於是回來就去練弓箭,大熱天的遭了一回罪,他也不覺得苦,回來還要看書,溫習先生布置的功課。


    太子一整天都很忙碌。


    這般苦哈哈過日子,自然是要隨著性子去的,如果寫下一張滿意的大字,抬頭就看見劉太監那張臉,便說不出的掃興。


    從前不覺得,如今卻不能忍受,即便如今折筠霧研墨研的不是那般的熟悉,他覺得可以給她日子熟悉。


    自然,熟悉一天就行了,要是熟悉兩天她還不知道研墨?那就換人,他不喜歡笨人。


    好在折筠霧爭氣,在心靈手巧這事情上,還沒有輸過。她很快就掌握了技巧,劉太監暗自點了點頭,就退到了門外。


    殿下讀書的時候,不喜歡人多,隻能是一個人在裏麵伺候。


    折筠霧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有任何的差錯。這般從下去研墨到天黑,劉太監進來點燈,然後問,“殿下,可要用膳了?”


    膳食早就送來了,就等在外麵。太子卻覺得還有一篇文章沒有背熟,搖頭,“不用。”


    他繼續背書。


    折筠霧就繼續研墨。直到太子背熟了,這才傳膳。


    膳食已經換了好幾次——並不是去溫菜,而是重新做,有些菜溫熱一番,就沒有那般的新鮮,小廚房知道殿下用膳時可能會延後的習慣,所以總是備著菜。


    主子吃完東西,剩下的菜是可以給奴才吃的。折筠霧以前沒有吃過主子吃的東西,這回吃著了。


    劉太監伺候著殿下,折筠霧跟小盛去後頭吃。吃的也不是剛剛殿下吃剩的東西,而是之前殿下讀書時候冷下來的菜。


    溫了好幾遍,到了他們這些奴才的嘴巴裏。


    折筠霧吃了好幾口臘肉,她饞肉。反而不喜歡盤子裏麵的青菜。


    小盛很理解她。宮裏麵有些宮女出身還算可以,但是太監卻沒有出身好的,如果不是家裏麵窮,誰願意來宮裏麵切了自己的子孫根?


    小盛家裏就窮,被賣進了宮裏麵。折筠霧如今跟他熟悉一些,道:“我們被賣的時候,一共有十二個姑娘,一個男童,我們被賣了兩鬥米,三鬥米,隻有他一個人,賣了四鬥米,他就改了名字,叫四鬥了,連姓都沒要。”


    這是怨恨家裏的。但是小盛不怨恨。


    “我是家裏最小的,賣了所有人,才賣我,本來要賣出去給大戶人家做小廝的,誰知道陰差陽錯來了宮裏。”


    都是被賣的,誰都懂這種滋味,她微微有些悵然。


    等回到小書房裏的時候,殿下已經在看書了,劉太監讓她進去,沒出聲,做口型,“輕些——”


    折筠霧點頭。她進去輕輕的研墨,卻殿下正好看完書,抬頭,劉太監就心領神會的端了水過去,太子潤了潤嗓子,然後漫不經心的問折筠霧,“你剛剛進來的時候在想什麽?”


    進來的時候?


    折筠霧茫然的搖頭,“回殿下,奴婢好像沒有想什麽。”


    太子殿下:“你想了——或者說,你來之前想什麽了?”


    折筠霧忐忑起來。


    太子殿下還有這般追究問底的嗜好?劉太監也有些打鼓,殿下之前也沒問過他這些話啊。


    太子殿下隻是興起來潮,畢竟一雙澄澈的眸子裏麵突然有了傷感,他做完了正事,閑著無聊,也願意問問。


    “你之前在做什麽?”


    這般問的明白,折筠霧大概送了,道:“本是在吃飯,後來小盛來了,我們就閑聊了幾句,奴婢說起了被賣路上的事情。”


    於是把四鬥的故事說了一遍,並總結,“四鬥恨他爹娘,但是小盛不恨。”


    太子慢吞吞的喝一口茶,“那你恨你爹娘嗎?”


    折筠霧老老實實的剖析內心,“剛開始恨的,但是買了我的婦人說,我被賣掉可能還有口吃的,我阿爹阿娘他們隻能靠天吃飯,如今天老爺不開恩,說不定比我先餓死。”


    太子就笑了。這是個實誠丫頭,還好哄。然後教導她一個道理,“四鬥怨恨他的父母,想來家裏還有其他的兄弟沒有被賣,隻賣了他一個,他是最先被賣的,自然怨恨,而小盛是家裏最後一個被賣,屬於得了‘便宜’,至於你……第一個被賣,還被賣的不明不白的,卻也還能平和的活著,隻能說是傻。”


    說完,他倒是又想起了大皇子。太子想,他之所以厭惡老大,卻是討厭他得了便宜卻賣乖。


    跟他們這些被賣的又不一樣。


    折筠霧根本不敢反駁,被說傻就傻吧,被賣了不能逃,怨恨著他們也沒有用。


    太子卻已經放鬆了一刻鍾——沒錯,他有嚴格的讀書時間,最多隻能放鬆一刻鍾,一刻鍾之後,太子又得去繼續做事情。


    讀完書,他就開始寫大字,寫完一百張大字,這才要去休息。折筠霧這才能回去,她對太子殿下其實很是佩服,他這半天,從她到書房,到如今離開,殿下都沒有休息過。


    劉太監伺候完殿下,來找她說話。


    “以後你就在小書房裏麵伺候殿下研墨,花鳥房那裏就不必去了。”


    折筠霧哎了一聲,劉太監對折筠霧是有點羨慕的。她是第一個吃著螃蟹的人,以這般一張臉進了殿下的視線裏麵,隻要做的好,將來說不得有大造化。


    而且這人吧,運氣實在是很重要。劉太監本來以為殿下想明白自己想要是折筠霧這般的宮女之後,便會在東宮裏麵換一次血,但是殿下沒有,劉太監都想好找一批齊額頭發的小宮女回來了,但殿下沒發話,他就不能擅作主張。


    那東宮再進人,按照規矩就是明年,明年這時候,折筠霧再蠢也站住腳跟了吧?


    所以說人啦,運氣實在是很重要。


    再者說,人跟人講究一個投脾性,劉太監就發現了,折筠霧很得太子殿下的脾性,從殿下空閑的時候願意跟她說幾句話就能看的出來。


    劉太監便對折筠霧也另眼相看,主子的喜好就是他的喜好,他覺得按照這個速度去,沒準以後伺候殿下穿衣洗漱的活也得到這小丫頭片子的手上。


    那時候就有好戲看了,他是無所謂,自己的地位不是別人能撼動的,但是她身上招多少敵意,他已經能想的到。


    到時候,他再出手整治整治,這小丫頭應該就不會跟他離心。


    李太監的盤算打得好,胸有成竹,秋隱和玉容卻穩不住了,秋隱當晚來找玉容,還給折筠霧帶了糕點,玉容小聲的道了一句:“昨兒個我心情不好,這才脾氣爆了些,你別生氣。”


    春隱和夏隱得知後,笑著拍拍她的頭,“筠霧啊,你這出息的可真快。”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在12點前。


    殿下是個不太完美的男主,正處於少年期。


    少年麽。總有一段自己沒長大也對世界看不懂想不明白的時期,算是成長型男主,其實他最明顯的特征就是別扭,顏控卻不自知。


    然後,我忘記了一個好重要的事情!


    我是不是沒有告訴你們男主叫什麽!


    他姓齊,叫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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