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司機加寂寞軍嫂,很簡單的幾個字,但是它立刻就能讓讀者想到兩個字:奸情。而讀者最敏感的字眼也是奸情,它是殺人不見血的鋼刀!


    這王八蛋比陳玉鳳能想象到的厲害多了,他可真會玩文字遊戲。


    而且當著她的麵說這種,是拿她當文盲,當傻子吧。


    但先賣產品吧,她往前走幾步,正好看到有個大車司機在從煤油鍋裏挑麵,她抱著油辣椒上前,打開罐子說:“大哥,試試咱這味兒,拌飯香。”


    大車司機喲的一聲:“咱這兒向來隻有小姐們來攬客,今天咋來個良家婦女?”


    “試試我的辣椒吧,拌飯拌米是一絕。”陳玉鳳忍著司機異樣的目光,又說。


    徐鑫這會兒覺得肚子一會兒涼一會兒熱,一會兒又絞痛無比。


    看不遠處就是廁所,他下了摩托車,疾步往廁所去。


    這司機聞著辣椒味道挺香,挑了一筷子,拌好麵吃了一口,頓時說:“這味兒可夠香的呀,香掉我舌頭了,女同誌,你這辣椒咋賣?”


    “一罐兩塊,你要覺得好吃,不如給我多介紹幾個買主,這罐我就送你了。”陳玉鳳不動聲色,給油辣椒提了一下價格。


    “哥們,這兒有個賣辣椒醬的,味兒賊香,快來看看。”司機立刻回頭喊。


    一個招一個,司機們本是在等裝貨的,一幫人全來了。


    這時徐鑫挪步,本來已經準備往廁所走了。


    而一個司機望著三輪車,高聲說:“喲,這小幹媽真不錯!”


    另一個說:“上麵那幾個更可愛,我想把它們摟回我家。”


    為啥他們會說小幹媽可愛,話說,因為本來辣椒醬就那麽零散放在車裏,但二娃趁著空閑,把它摞了起來,而且每一瓶的標簽都擺在一麵兒,整整齊齊。


    上麵三瓶還擺成了個電視上特別流行的,米老鼠的形狀。


    不僅司機們覺得可愛,陳玉鳳都愛死這擺貨方式了。


    二娃這孩子性格悶悶的,也不愛說話,可他的手咋就那麽巧呢?


    他這一擺,就是所謂的廣告,吸引來的司機更多了。


    而這時她驀然回頭,就見本來該去廁所的徐鑫臉色蠟黃,卻咬著牙從包裏掏出筆記本,正在筆記本上艱難的寫著字:火熱小幹媽,軍嫂,摟,抱,摸。


    寫完,他跌跌撞撞進廁所了。


    小幹媽是陳玉鳳油辣椒的名稱,她是軍嫂,摟,抱,摸,這字眼一看就不是啥好字眼,他要把它們組合到一起呢?


    話說,商報為啥銷量一直不錯,就是因為它經常會報道一些偷情案,倫理案,強奸案等,裏麵不止有情節,還會有對話,就好像趴在別人家床底下寫出來的似的。


    人嘛,層次越低,就越喜歡看些花邊新聞。


    所以《商報》尤其在底層銷量非常廣泛,陳玉鳳這回可算看明白了,徐鑫不但原來經常捏造事實,現在還想給她捏造一段荒唐但勁爆,刺激人眼球的報道出來。


    這時她氣的要死,但忍了,並不說啥,因這幫卡車司機特別大方,隻是聞一聞,嚐一嚐,就你五瓶我八瓶,還有人手筆更大,一口氣要拿二十瓶,這可是現貨現結款,而且一瓶2塊的話,陳玉鳳要賺1.3一瓶的,總共帶了100瓶,轉眼她就賣了個精光。


    這還不夠,陳玉鳳騎著車都要走了,有個大車司機趕了出來,攔住她說:“我是跑西藏的,這趟要走三個月,你那辣椒,明天能不能給我送50罐。”


    “可以,我明天就給你送。”陳玉鳳爽快的說。


    “妹子,慢點走,小心車。”大車司機遠遠在揮手。


    準備返程了,陳玉鳳剛騎上三輪車,就聽公廁那邊有人在大喊:“陳玉鳳!”


    “阿姨,是徐叔叔。”二娃說。


    隔著公廁的牆,陳玉鳳問:“你怎麽啦,有啥事?”


    徐鑫的嗓子既有點像公鴨,又有點像驢在嚎夜草,尖叫說:“去給我買條褲子,腰圍26,褲長38,記住,要買夢特嬌,我非夢特嬌不穿!”


    他這是拉褲兜子了吧?


    把她寫成寂寞軍嫂,把油辣椒寫成火辣產品,小幹媽還要加上摟和摸,他居然還想讓她給他買褲子。


    “二娃,看好咱的車,阿姨去去就來。”陳玉鳳說著,停下車,繞到了公廁後麵,高聲喊:“你說啥,我聽不見。”


    “給我買條褲子,要夢特嬌的……”徐鑫話沒說完,隻聽撲通一聲巨響,又是一聲吼:“誰他媽往茅坑裏扔石頭,炸我一身,誰啊,誰他媽的。”


    陳玉鳳拍著手從公廁後麵轉了過來,騎上車,帶上二娃轉身就跑。


    公廁裏的徐鑫還在喊:“陳玉鳳,你在嗎陳玉鳳,快去給我買褲子,明天我就會讓你上報,我要給你大力做宣傳!”


    喲,還把她當成小傻瓜來哄呢。


    要不是怕人看見,陳玉鳳真想再往茅坑裏多扔塊石頭。


    當然,往茅坑裏扔石頭,並不能阻止徐鑫汙蔑她。


    但徐鑫來汙蔑她,就不會重點盯著韓峰倆口子,經過這趟,陳玉鳳算是深刻體會了徐鑫這位報社一支筆的威力,心說幸好他給自己引過來了,一旦讓他去報道韓峰夫妻,那他們家在軍區,乃止整個首都,怕是都要出名了。


    她當然不敢掉以輕心,從汽車站出來,找到個公話,就給馬琳打了個電話。


    把徐鑫要給她做專訪的事,提前先講給了馬琳聽。


    話說,別看徐鑫揣一肚子壞水,但紙媒行業的水深,而且文字遊戲,一般人都隻會被操縱,可看不穿其中的暖昧,徐鑫打的旗號還是揭露社會黑暗和腐敗,弘揚國之正氣,而且他用報道的方式,確實幫過不少人。


    不止軍區領導,據說政府的很多領導都特別欣賞他。


    馬琳一聽他要給陳玉鳳做報道,立刻說:“這事非常好,你是鄉下進城的軍嫂,自主創業,為全家謀福利,是該讓徐鑫好好報道你一下,給社會女性做榜樣。”


    陳玉鳳說:“我是個鄉下人,識字不多,要稿子出來,您先過過目,怎麽樣?”


    “完全可以,等稿子出來,我會喊徐鑫先送給我,然後讓軍區所有的領導過目。”馬琳說。


    這話陳玉鳳聽的特別滿意,徐鑫不是想找茬,想在寫報道汙蔑她嗎,盡情汙蔑吧,到時候擺到軍區領導麵前,看領導們還會不會繼續欣賞他。


    今兒下了點小雪,天上雪沫子絮絮的。


    回家的時候,二娃給凍的上牙打下牙,牙齒咯咯咯的在打顫。


    騎著三輪車好比奔命,不過陳玉鳳不能先回家,她剛才問過徐鑫,據說韓峰倆口子會被送到天橋底下,就得先到天橋底下去轉一圈兒,看看那倆口子在幹嘛。


    天橋底下匯聚著從外地來的所有農民工,大家背著被褥,或者盛暑,或者寒風瑟瑟,有鋪蓋的就地打鋪蓋躺著,沒鋪蓋的就蹲著,有些人一蹲就是一整天,還有些人一蹲就是幾天幾夜,等人來雇,這就是目前農民工們進城後的現狀。


    要徐鑫沒拉肚子,這會兒應該已經帶著韓峰倆口子,親自去找徐師長了。


    他所求的就是把原本就窩囊的韓峰兩口子搞的更窩囊,更邋遢了以後,帶給徐師長看。


    可今天徐鑫跟著她,而且這會兒沒褲子,給困在汽車站的公廁裏了,蘇紅兩口子不就沒人管了嘛。


    瑟瑟寒風中,天上飄絮,路上的行人都凍的跟冰棍兒似的。


    陳玉鳳騎車經過,也是巧,一眼就看到韓峰兩口子了,覺當然沒得睡,韓峰蹲在地上,正在哀聲歎氣,而蘇紅正在對著金記者哭:“金記者呀,青天大老爺呀,您是包拯在世,您是觀音菩薩,我求求您啦,你帶我去軍區見我弟媳婦兒,見我婆婆,好不好呀。”


    “女同誌,你們不是為了自力更生進城來打工的嘛。”金記者也很無奈:“徐記者說你們是一對既勤勞又樸實,而且特別能吃苦的夫妻,在城裏找工作就這樣難,你們好歹等兩天,會有雇主上門的,好嗎?”


    “我找啥工作,我不要工作,我現在隻想找我媽和我家玉鳳,你把徐鑫找來,他說話不算話,我要向軍區的領導們投訴他,讓他們槍斃他!”蘇紅又冷又餓,就開始耍她在農村時,經常給陳玉鳳耍的那套潑了。


    金記者不住撓頭,一看就是想逃了,果然,他摸了一下皮帶,說:“我先上個廁所吧,上完再幫你們解決問題。”


    但他是去上廁所嘛,才不是,他從天橋下麵跑出來,眼不丁兒上了一輛公交車,早跑了。


    可憐韓峰夫妻,來的時候以為首都既有吃又有住,是個福窩,他倆中負責來享福,所以被窩沒背,倆口子兜裏總共就帶了五塊錢,這會兒真以為金記者去上廁所了,對視一眼,韓峰說:“蘇紅,對麵那家酒樓不錯,一會兒讓金記者請咱們,去那家酒樓吃一頓。”


    對麵的酒樓當然不錯,那是首都最有名的悅賓樓,吃一頓至少要50塊錢的。


    陳玉鳳看到這兒,眼看已經是下午五點,就要騎車回家了。


    今天就讓他們倆口子先在天橋下麵好好挨挨凍,體會一下農民工進城打工的苦吧。


    話說今天是周末,不營業,王果果正在給幾個娃收拾晚飯。


    因為平常吃的簡單嘛,周末兩天,她向來要炒五個菜的,這會兒她正在炒菜,甜甜進來,跺著腳上的雪沫子,一臉大事不好的樣子:“奶奶,不好啦。”


    “怎麽啦”王果果給嚇一跳,擦幹淨手來摸孩子:“你是不是不小心摔著自己啦。


    甜甜鼻子一皺,說:“外麵有個東西,我有點怕,你去看看那是啥,好不好?”


    “讓你外婆去看,奶奶要炒菜。”王果果說。


    “不要,我要奶奶看,走嘛。”甜甜來推奶奶的屁股了。


    外麵雪下的有點大了。


    雖然才下午五點,但天已經黑透了,徐勇義就站在酒樓外麵,司機給他撐著傘,看王果果出來,他看了看表說:“時間有變,我八點就要登機,去廣州。”


    “時間不多了吧。”王果果說:“你不趕緊去機場?”


    徐勇義於雪中望著王果果,反問:“歲月留給咱們的時間,還多嗎?”


    他拉開了車門:“上車。”


    王果果回頭,就見甜甜站在大鐵門裏,正在朝她揮手。


    沒有開燈的轎車在雪中隻發出一陣悶響,就隱沒在紛紛揚揚的雪中了。


    甜甜蹲在鐵門口的樹下,安安靜靜的蹲著,不一會兒陳玉鳳騎著三輪車來了,孩子立刻拉開了鐵門,讓媽媽能早點進門。


    陳玉鳳出門的時候沒戴手套,她手裏捂著一雙皮手套呢,捂的暖暖的,這時遞給了媽媽:“快,媽媽,暖暖手。”


    看灶台上攤開的菜隻炒了一半,火卻是熄掉的,陳玉鳳問:“甜甜,你奶呢?”


    “出去買菜啦,她說她大概走的比較遠,要好一會兒才能回來喔。”甜甜說著,又給媽媽倒了杯熱水:“快捧著暖一暖,你的手都凍僵啦。”


    第72章 羽絨服


    這夜的雪似下未下,但寒風透骨,冷了一夜。


    因為酒樓有暖氣,平房太冷,還得生爐子的原因,陳玉鳳也住在了酒樓。


    很奇怪,今天晚上婆婆出門半晚上,應該也凍壞了,但她看起來很開心,回來時還捧著一束花。


    陳玉鳳沒問,但她暗猜,花應該是徐師長送的。


    她於腦海裏,把韓超的大腿掐了一百遍!


    第二天一早天光倒是放晴了,但也冷的愈發厲害了,陳玉鳳戴了放在暖氣片上烘熱的手套,但轉眼就連芯子一起凍透了。


    一早上鄭嫂子和包嫂子就都來了,凍的抖抖索索的,一個在後堂忙碌,一個要收拾前廳,陳玉鳳是鄉下人,樸實,不慣叫人幹活,像隻凍僵的蝗蚓一樣艱難的往車上搬著油辣椒,這時王果果在樓梯上,說:“包嫂子,快幫玉鳳搬辣椒,玉鳳,你去廚房,把台麵擦一下。”


    台麵是幹淨的,不用擦,搬辣椒才是最辛苦的活兒,王果果向來這樣,會用一種很藝術的方式,使著別人多幹活,讓兒媳婦去幹一些打醬油的活。


    但陳玉鳳依舊是整個酒樓最忙的人,今天娃們去上學了,酒樓也忙,她隻能一個人去汽車站,本來還怕昨天那個司機會騙自己,所以她沒多帶,隻帶了200罐油辣椒,誰知剛到汽車站,就有人在喊:“快看小幹媽,她來啦!”


    另一個說:“這就是小幹媽呀,來來,給我50罐,我馬上就要出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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