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沒有這麽難捱。


    一旁傳來幾聲喧鬧聲,秦蟬循聲看去。


    ——隔壁療養樓,一家三口來陪老人過中秋,熱熱鬧鬧地提著大包小包地禮物。


    秦蟬定定地看了一會兒,而後毫無遲疑地邁入雨中,朝療養院門口小步跑去。


    雨雖然不大,雨絲卻格外細密,不多時秦蟬便感覺自己的頭發被打濕了,臉上也蒙了一層水霧。


    天已經昏暗,風也有些冰冷。


    秦蟬低著頭,飛快地朝外小跑,牙齒因為涼風微微抖了抖。


    療養院大門已經近在眼前,秦蟬放下擋在頭頂的手,抬頭看去。


    而後腳步倏地頓住。


    療養院大門外,昏暗的天地間,顧讓撐著一柄黑色的雨傘站在那裏,不知道等了多久,臉色有些白,眉眼幹淨淡然如畫,唇緊抿著,正安靜地看著他。


    秦蟬坐進顧讓的車裏,感受著暖風習習烘暖著她的全身後,才終於反應過來,看向駕駛座的顧讓:“你怎麽在這兒?”


    顧讓沒有發動車子,隻是坐在那裏,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我在‘泉’遇到了孟小姐。”


    秦蟬了然地點點頭,沒再說話。


    顧讓卻依舊將手搭在方向盤上,目光直直地看著前方,雨刷器一下一下地滑動著。


    等待的太久,車內的空氣很是沉默,秦蟬緩了緩問:“不走?”


    顧讓終於動了動,卻隻是轉頭看向她,想要說些什麽,餘光落在她手上的戒指上:“秦蟬。”


    秦蟬看向他。


    顧讓攥緊了方向盤:“那個戒指是鍍銀的。”


    很廉價。


    秦蟬莫名:“我知道啊。”


    顧讓死死抿著唇,身上的氣場隨之冷凝。


    她知道,她還願意戴。


    然而陳晨根本就不值得,他扔下她一個人過節,吵了架後一聲不吭地離開。


    可是……顧讓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下。


    他卻又慶幸,如果不是陳晨離開,他今天也不會……能有接近她的理由。


    他就像一個懷揣著不堪念頭的賊,明知道不該,可目的地是她,他便永遠無法克製地想要接近。


    秦蟬不明所以地看著顧讓,總覺得他似乎在生氣:“你怎麽了?”


    顧讓表情一滯,沉默著發動車子,駛離療養院,許久才說:“青青和媽問起你了。”


    秦蟬僵滯了下:“等有時間,我去看望……”


    “現在你有時間嗎?”顧讓打斷了她,前方剛好是紅綠燈,他停下車,看向她。


    秦蟬怔了怔,含糊地應:“今天不合適。”


    今天,是別人一家團聚的日子。


    顧讓拿過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操作了一番。


    秦蟬不解地看向他,下秒自己的手機響了一聲,她低頭看去。


    ——一則轉賬信息。


    綠燈亮了,顧讓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的路,手卻不覺攥緊了方向盤,像是在等待著審判。


    秦蟬看著那條轉賬信息,許久心中輕歎一聲,有時她真的懷疑,他真的在報複嗎?


    畢竟這麽多錢的報複,明顯腦子進水了。


    “青青和顧姨現在住在哪兒?”秦蟬問。


    顧讓緊攥的手指逐漸鬆開,她這麽問,代表她答應了:“雅頌公館。”


    “嗯。”秦蟬應了一聲。


    一個環境很好的地方,顧姨和青青的身體需要得到很好的調養。


    隻是,她的心底還是忍不住悵然,原來很多事情,在時間的發酵裏,真的不一樣了。


    “不過媽有些想念當初的鄰居,今晚和青青一起來尾巷路了。”顧讓又說。


    秦蟬少有地錯愕,轉頭看著他。


    那一瞬,車窗外一道光芒照了進來,映著他的側顏,氤氳出朦朧的美感。


    顧讓的喉結明顯地動了動,似乎……她隻是這樣安靜地看著他,都能輕易燃起那一抹積壓許久的欲.色。


    半小時後。


    再次站在尾巷路居民樓的門前,秦蟬心中說不緊張是騙人的。


    四年的時光,周圍的一切都在改變,可這裏好像被時間遺忘了似的。


    橘黃色的聲控燈。


    狹窄的樓道。


    牆壁上孩子們的塗鴉寫畫。


    隱隱傳來的狗叫聲。


    顧讓拿出鑰匙,打開門前轉頭看著身側神情有些緊繃的女人:“她們都很想你,秦蟬。”


    秦蟬下意識地朝他看去,他正凝望著她,眼中有碎鑽閃爍著。


    那一瞬,秦蟬有一種在他眼裏看見溫柔的錯覺。


    房門打開,顧讓率先走了進去。


    秦蟬走進客廳,熟悉的暖色調的燈光下,顧母和青青坐在沙發上,一個安靜地拿著一本書認真地看著,一個在擇著菜。


    聽見動靜,二人幾乎同時朝門口看過來。


    “媽,青青。”顧讓打著招呼。


    秦蟬看著二人:“顧姨,青青。”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緊繃得厲害。


    短暫的靜默後,顧母站起身:“小蟬?”


    秦蟬點點頭:“顧姨……”


    隻是話沒有說完,就已經被顧母拉住了手,擔心的尷尬沒有出現,隻有顧母關切的聲音:“這幾年你去哪兒了啊?這是瘦了吧,小蟬在外麵吃了苦了……”


    “現在回來就好了,你這孩子當初離開怎麽也不說一聲……”


    秦蟬隻感覺眼眶微熱,喉嚨裏像是被堵住一樣,隻能擠出一句;“對不起,顧姨。”


    青青戴著一個厚重的眼鏡,緩慢地朝她走來,隨後甜甜地笑了起來,眼鏡也遮不住眼底的光芒:“小蟬姐姐。”


    秦蟬看向青青,她的眼睛已經有了焦距,可以看著她的眼睛了:“青青。”她也輕聲喚著她。


    “對了,前幾年冬天太冷,我給你們都織了一套帽子和圍巾,小讓小徐和青青都拿走了,就剩小蟬你的了。”顧母拉著秦蟬的手朝主臥走去。


    “我也有,小蟬姐姐。”青青的聲音也活潑了些。


    顧讓站在客廳裏,安靜地看著主臥的三人。


    顧母正拿著鵝黃色的帽子給秦蟬試著,青青像以前一樣乖巧地窩在秦蟬身邊。


    而秦蟬……她穿著米色的長裙,戴著完全不搭的帽子,在光下輕輕地笑著。


    像是會發光一樣。


    這一瞬,顧讓恍惚間覺得,沒有過去的四年,沒有分別,沒有那枚礙眼的戒指。


    秦蟬還是那個會“脅迫”他和她在一起的那個秦蟬。


    一切都還來得及。


    手機響了起來,顧讓收回目光,看了眼屏幕。


    剛接聽,徐駿意的聲音便傳了過來:“老大,求收留,我爸媽竟然在今天背著我去旅遊了!我一定不是他們親生……”


    “過來吧。”顧讓打斷了他餘下的抱怨。


    “啊?”徐駿意反而疑惑,“你今天這麽爽快?”


    “嗯。”顧讓看著主臥裏那個米色的身影,聲音很低。


    徐駿意緩了一會兒才開口:“那我去餐廳訂幾個大菜……”


    “不用,”顧讓看著秦蟬圍上了米黃色的圍巾,厚重的圍巾包裹著她瑩白的臉頰,“買一瓶可樂吧。”


    “啊?”徐駿意更困惑,“那我們吃什麽?”


    “涮火鍋。”


    ……


    徐駿意是在五分鍾後,抱著一大瓶可樂從外麵衝進來的。


    兩家離得近,他連傘都沒打,短發上蒙了一層水珠,他也沒在意,看著正在客廳忙碌的顧讓,大嗓門道:“老大你怎麽回事?怎麽突然吃火……”


    餘下的話,在聽見主臥傳來的動靜時停住了。


    徐駿意默默轉頭看去,顧母已經開始拉著秦蟬試她親手織的手套了。


    那手套他也拿到過,暖和的很,就是買車後不常戴了。


    主臥的人也聽見了徐駿意的嗓門,抬頭朝他看過來。


    徐駿意下意識地撓了撓後腦,瞬間明白過去四年一次沒吃過火鍋的老大,為什麽突然提議吃火鍋了。


    隻是他依舊忍不住升起一種時過境遷的感慨。


    這種感慨很快便消失無蹤。


    顧讓看著他淡淡道:“洗手,來廚房幫忙。”


    徐駿意隻得飛快和主臥的人打了聲招呼,洗了洗手去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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