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道至今,三年,真他媽受夠了。


    所有苦難源自那一天。


    當時,他二十二歲,還叫張啟盛,日子過的好好的,靠打零工維持生活,有時幫人錐債,有時幫人送貨,工地上也幹過幾天,自由自在。


    可他在路家當司機的老子不那麽想。


    他爸覺得他高中輟學,前程已完,又混成無業遊民,這輩子沒指望了,過不了幾年,他就會淪落到街邊乞討。


    於是老張以死相逼,拖著他站到路洄的書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求路家大少爺救他一命。


    路洄以給商品估價的眼神打量他。片刻,問:“會唱歌麽?”


    他說:“不會。”


    “有什麽藝術特長?”


    “沒有。”


    “識字嗎?”


    “寫十個字起碼五個錯別字。”


    路洄又看他一會兒,輕飄飄定論:“進娛樂圈。我會叫人給你安排經紀人和團隊,包裝改造一下,能行。”


    他傻了。他爸也傻了。


    老張磕磕巴巴的說:“大少爺,這……這恐怕不行。我兒子不會唱歌不會演戲,文化不好,字都認不全,也沒藝術天賦。除了長相過的去,什麽都不行,還一身臭脾氣——”


    路洄輕輕咳嗽幾聲,說了四個字:“他會紅的。”


    後來,他出道了,以驚人的速度奇跡走紅。


    於是張啟盛變成了張啟聖。


    早年輟學、打遍七中一條街無敵手的不良少年,變成了正能量元氣少年偶像。


    聽習慣了的一聲聲‘盛哥’,變成了永無止境的尖叫,‘聖聖、聖聖’。


    氣的他啊,胸口都忍的悶痛,恨不得吼一嗓子——去尼瑪聖聖,叫老子盛哥!


    這日子不能好了。


    所幸,他早就表態,賺夠一輩子餓不死自己的錢,二十九歲之前,他一定退圈。


    隻剩四年,勝利在望。


    他低頭,從包裏拿出一瓶包裝好的香水,總算露出一點真心笑容。


    這是他去國外拍廣告,帶回來送給大小姐的禮物——她最喜歡的一款香水。


    雖然國內也能買到,但這是從那家店裏買的。


    張啟聖回憶著,很多年前,少女靠在窗邊,對他講起她如何在國外的香水店,邂逅了她的珍愛香味。


    多麽美好。


    混亂的少年時代,那位善良的大小姐,那個叫路盼寧的女孩,是他唯一的溫柔和寧靜。


    最早,他和路盼寧一道在貴族學校念書。


    因為出身和背景,也因為性格脾氣,他格格不入,被所有人排斥,隻有路盼寧不會看不起他,願意全心接納他。


    他到底離開了那所討厭的學校,到七中念了半年。然後他終於發現,也許不是學校的問題,錯在他和書本天生八字犯衝,便毅然輟學。


    即使如此,那天鵝般高貴、純潔的女孩,他的大小姐,仍舊是他願意遠遠守候的唯一。


    為了她,他不惜承受血光之災。


    張啟聖抬起左手,神情寒涼,看著少了最上一小截的小拇指,冷哼。


    這將是他至死都存留的傷疤,也是他永生難忘的恥辱。


    那年,他聽說大小姐的未婚夫竟敢另結新歡,而新歡正在七中,某天放學後,便想給那不知死活的女孩一點小小的教訓,讓她識相點遠離姓秦的,再然後——


    一場噩夢。


    從此,他打遍七中一條街的傳說,成為了埋葬的光輝歲月。


    之後很長一段時光,他見到七中的校門就虛,見到穿七中校服的女學生主動遠離十米,繞道而行。


    奇恥大辱!


    罷了,都過去了,張啟聖安慰自己。就當真是恐怖夢境,醒來就忘了吧。


    反正,今生今世,他再也不會見到那個長的像仙女、行事如魔鬼的……怪物。


    *


    路家,會客廳。


    路太太看著茶幾上擺開的照片,隻覺得血壓直線飆升,頭疼胸悶,甚至逐漸惡化成眼冒金星。


    路洄拿起一張照片,手指用力過度,照片被捏皺。


    “大衛。”他看著對麵氣定神閑喝咖啡的男人,厲聲道,“我們給你那麽多錢,這就是你給我們帶來的回報?”


    那叫大衛的外國人吃了一粒牛奶糖果,和顏悅色道:“是的,路先生。請你給我報銷機票的費用,是你們說要我親自帶到,不容有失,我才會坐飛機過來。”


    “你還敢要機票費?!”


    “先生。”大衛驚訝,“我們簽過合同,你想賴賬,要付法律責任。”


    路洄咬牙道:“先違反合同的是你!就這些垃圾,你也敢帶到我們麵前——咳,咳咳!”


    他恨恨地扔掉照片,咳嗽一陣。


    路守謙一直沉默,目光深不見底,望著那幾張他們耗費了極大財力換回的,‘白纖纖國外五年行蹤記錄’。


    第一張,赤道非洲,白纖纖與傳說中被咬即死的毒蛇之王談笑風生。


    第二張,北極冰川,白纖纖抱著一隻成年北極熊呼呼大睡。


    第三張,深海之下,群鯊環繞,白纖纖在海底撿小貝殼。


    ……


    路守謙冷靜道:“大衛,這些圖片,你拿給任何一個智商正常的成年人看,他都會告訴你,這是偽造出來的,是假的。”


    大衛笑了笑,“你們盡可以做修圖鑒定。我沒有意見。”


    路守謙和路洄都盯著他。


    這男人語氣平靜,好似成竹在胸。


    “哦,對了,還有這個。”大衛從他的公文包裏取出更多的圖片展示,都是白纖纖護照頁的截圖,以及密密麻麻的出入境蓋章,“你們想了解的這位小姐,她確實去過非洲,去過北極,隨便你們怎麽鑒定。”


    路守謙抽出雪茄,點上,狠狠吸兩口。


    路太太起身,熱了一壺茶,倒一杯,喝下定神。


    這跟他們想的完全不一樣,根本就不是他們希望得到的東西,甚至不是正常人能想象的到的東西。


    荒謬!


    大衛揚起十分欠打的笑臉,“路先生,路太太,說實話,我並不希望走到對簿公堂的一步,畢竟我們幹的事情,不是非常光彩,也未必合法。”


    他覺得自己幽默極了,一個人笑的開心,“但對於拖欠尾款的客戶,我們有自己的處理方式。是你們先找上門的。”


    路洄冷哼,“你想張揚出去?”


    “怎麽會呢。”大衛訝然,“隻給特定的人知道罷了。一般我不會透露別的客戶的信息,這次稍微破例——你們可知道,這位小姐的行蹤,近期有另一名大客戶向我谘詢。”


    路洄立刻猜到,“秦家?秦措?”


    大衛狡詐的笑道:“這我就不能說了。”


    路守謙沉默著,吞雲吐霧,過一會兒,他說:“放心,尾款會按時到賬。”


    大衛站起來,伸出手,“非常感謝各位的合作。祝你們生活愉快!”


    沒人想和他握手。


    大衛悻悻然,摸摸腦袋,自顧自出去,差點撞上一名染著古怪灰頭發的青年。


    他聳肩,到車裏,開出一段路,才打電話。


    “溫德爾先生,辦妥了。”


    “很好。”


    “先生,先別掛——請轉告mr. gf,有一位秦太太也在調查這位白纖纖女士的行蹤。我應該怎麽做?也拿同一套照片給她嗎?”


    “他的原話是,‘無論誰問你要,都給,收費不能低於你對路先生的報價。’”


    “明白。”


    *


    “爸,是秦措吧。”


    路洄思來想去,隻有一個結論,他篤定道:“大衛騙我們,他先接觸了秦措,隻有秦措能做到那一步,在如今的年代,將一個大活人的行蹤完全隱瞞、修改。是秦措叫……咳咳,叫大衛拿這些垃圾來玩弄我們。”


    路守謙說:“算了。”


    “爸!”路洄氣不過,“為什麽我們一定要對秦氏唯唯諾諾?難道一輩子就被他們壓在腳底喘不過氣?寧寧的婚事是,現在也是!你有沒有想過——”


    路守謙忽然露出隱秘笑容,像隻老奸巨猾的狐狸。他老神在在的說:“我可沒這打算。”


    路洄:“你的意思是……”


    “今天我得到utopia那邊的消息,溫德爾先生聖誕假期會來淞城,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路守謙眯起眼,“是一輩子被秦氏壓的死死的抬不起頭,還是一躍成王,從此換秦家對我們忍氣吞聲,全靠這次機遇。”


    路洄怔了怔。


    這時,張啟聖經過門口。


    他來找路盼寧,結果路盼寧不在家,正想走人,又撞上了路家父子和路太太,隻好停下打招呼。


    氣氛有點不尋常。


    室內盡是雪茄的煙味,路太太合起眼睛,靠在沙發上休息,看起來不舒服。


    “小盛啊。”見是熟人,路守謙指了指沙發,“坐。最近還唱歌嗎?”


    張啟聖一點也不想坐,站著不動,“……在拍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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