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姨的聲音不大,剛好能被門內的人聽到。


    沒多久,門內傳來拖鞋走動的聲音,哢噠一聲,門鎖解開,穿睡衣的簡夕打開房門,說:“金姨,這麽晚了還找我啊。”


    金姨問:“大小姐,方便進去說話嗎?”


    “當然方便了,你從小看我長大,幹嘛還用這麽客氣的語氣跟我說話?”


    簡夕把金姨迎進來,坐到床上:“什麽事啊金姨?”


    金姨抬起頭,視線堅定而沉穩:“大小姐,你的機會到了。”


    “……?”簡夕笑容僵了下,她警惕地看了看房門,表情漸漸嚴肅起來:“什麽意思?”


    “我剛剛才聽到,原來二小姐和姑爺還在分床睡,他們並沒有發生過什麽……這難道不是最好的機會嗎?”


    “這……”簡夕眼神閃了閃,很猶豫,“這不好吧,就算他們沒發生什麽,可畢竟圈內已經人人皆知……”


    金姨眼神緊緊盯著簡夕,生怕她不同意,竭力勸道:“反正靳家是跟簡家聯姻,誰規定了聯哪個女兒?辦了婚禮又做得什麽數?到時可以對外說,靳家少爺跟二小姐性格不合,還是更屬意大小姐您一些……隻要想,總能圓得過去。”


    簡夕已經有些為金姨大膽的描繪而心動,但她還是有點接受不了。


    “可是,這未免也太……”


    金姨急得上前一步:“大小姐!難道你不喜歡他嗎?你就眼睜睜看著這種好事,落到那個賤人帶來的孩子身上嗎?”


    “……”


    簡夕不解地看著金姨,問:“金姨,我不是不信你,隻是我有些不明白,您為什麽要這樣幫我……”


    說到這兒,金姨緊繃的表情一鬆,她舉目遠望,看著床頭處的一張老照片,那是簡夕與她生母的合照。


    “我當年落魄,我當時的丈夫每天喝了酒隻知道打我罵我,他輸光家裏的錢,連房子都賣了。我被迫帶著我的兒子逃出來,娘家弟弟剛結婚,他不願收留我,就說家裏已經沒有我的地方,我帶著兒子流落街頭,是太太給了我一口飯吃,讓我得以待在簡家,找到一份工作。”


    說到這裏,金姨眼裏已是淚潸潸:“太太仁慈,臨死之前,還讓先生答應供養我兒子上大學,太太的恩德我一輩子都不能忘。”


    簡夕沒想到金姨還有這麽命苦的一段,她神情動容,握住金姨的手。


    “金姨……”


    金姨搖搖頭,眼神變得憤恨:“誰成想太太死後沒多久,你被帶去外婆家不知情,不到半年,那個賤人就帶著她的女兒上了門,不知她用了什麽迷魂湯,先生還不讓所有人說她女兒的身世,把那便宜女兒當親女兒養,你說,這是置你於何地?”


    “這麽多年,你已經被她搶走了太多東西,所以這次,你必須搶回來。”


    金姨眸光淩厲,握緊簡夕的手不由得有些用力。


    簡夕被她握得很痛,然而這痛卻讓她十分清醒。


    她記得,她從外婆家回來的時候,房子裏多出來一個女人,也莫名其妙多出來一個妹妹。


    簡光啟對她說這是她的親妹妹,她大哭大鬧,說她不要妹妹。


    然而沒什麽用,那個妹妹還是在家裏住下了,她有媽媽,但是自己沒有,她不是媽媽生的孩子,爸爸卻能抱著她,叫她乖女兒。


    她分走了自己獨一無二的寵愛和關注,總是樣樣出色奪走本該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而現在,她還搶走了自己喜歡的男人。


    她連親生的都不是,一個外人,憑什麽跟她搶,憑什麽。


    簡夕咬緊牙關,說:“金姨,你說,我應該怎麽做?”


    金姨見她能夠想開,表情十分欣慰,拍拍她的手:“放心,我會幫你的,小姐您隻需要等,到最後,他一定會是屬於你的。”


    -


    靳琛躺在陌生的床上,大概因為這是女人床的緣故,就連被子都是女人的香氣。


    他渾身滾燙,半夢半醒,仿佛睡著了,又仿佛沒睡著。


    他夢見很多事情,從前的,現在的,雜亂無章。


    夢見波濤洶湧的大海,一個巨浪拍過來,無情地將他卷入了大海裏。


    鋪天蓋地的水灌入他的口鼻,他在水中拚命掙紮,呼救。


    再後來,有人叫了他一聲,隨後撲通跳入了水裏,把他救了上來。


    他嗆了水,哭著說:“哥哥,我剛才嚇死了。”


    “沒事兒,哥哥保護你呢。”


    從海裏出來之後,他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沒有海水,沒有沙灘,什麽都沒有,仿佛方才那一切都是他幻想出來的場景。


    他隻夢見有一個女人,整天對他粘得要命,而他對她極其冷淡,除了感情什麽都肯給她。


    夢中場景忽然一轉,天降大雨,稀裏嘩啦,用力砸在地麵。


    一輛豪車停在莊園門口,那個往常無比粘人的女人穿著漂亮裙子上了車,揚長而去,頭也不回。


    她為什麽要上別人的車?


    她為什麽要走?


    她不是很粘他嗎?


    不是說了離了他就不能活?


    她對他說的那麽多話,難道都是在欺騙他,是哄著他才說的好話嗎?


    他的心中像是被人狠狠扼住,喘不過氣,他握緊拳頭想要發泄,然而在夢裏,卻怎麽都發泄不出來。


    他的五髒六腑氣得快要炸開,這個女人,她為什麽要離他而去,到底為什麽?


    靳琛猛地睜開眼睛,從這怪異的夢境中驚醒。


    他大口大口喘著氣,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胸肺變得舒服一些。


    胸口悶悶的。


    微微有些鈍痛。


    靳琛抬手,按住他的心髒,似乎不敢相信它居然也有如此劇烈跳動的時刻。


    為什麽。


    怎麽會這樣?


    此時天已蒙蒙亮,窗簾透過一絲很細的光線,投在了牆壁上。


    靳琛側過頭,他這才發現,身邊竟然睡了一個女人。


    ……怎麽會睡著一個女人?


    他定睛一看,這女人麵朝他側臥,雙手交疊,規矩地擺在枕邊,睡顏恬靜美好,十分漂亮。


    他皺眉,驚異地發現,這個側臉,居然跟夢裏那個決然而去的女人,重合了起來。


    一樣的紅唇,一樣小巧的下頜,一樣細瘦的肩頸和手臂。


    就是她。


    靳琛的眼睛眯了起來,他想起來了,她也總喜歡對自己說一些甜言蜜語,總是整天把愛意誇大,說些“想你想得快吃不下飯”之類的話。


    也就是說,她現在如此粘著他,早有一天,她也會離他而去嗎?


    她現在所謂的乖巧,都是裝出來的,她早晚有一天會對他頭也不回地上了別的男人的車嗎?


    嗬。


    靳琛的眸色深了深。


    這是什麽破夢?


    難道他會像夢裏那樣,氣到肺都快要炸開?


    不可能。


    別想。


    下輩子吧。


    靳琛狠狠收回目光,重新閉上眼睛。


    對我很冷,是嗎?


    我倒要看看,誰比誰更冷。


    第13章 13他覺得身體開始發熱。


    靳琛半夢半醒度過這一夜,睡得並不算好。


    他的頭仍然很沉,身上倒是沒有昨天那麽熱了。


    靳琛睡了個回籠覺,好在這次沒有什麽怪夢,他睡醒時,身邊已經空空如也,臥室隻有他一個人。


    他坐起來,打量這間臥室。


    牆壁是很舒適很淡的粉色,床頭擺了好多可愛的玩偶,也有一些搞怪風格的,窗邊放了一個白色吊椅,下麵也鋪了粉粉的地毯。


    總而言之,他目光所過之處,全都是溫馨,舒適的顏色。


    他又注意了一下,發現她的梳妝台上擺了好多歐洲風的瓷偶,各個精致漂亮,一點灰都沒有,看得出擺放它的主人有多愛惜。


    靳琛在心中冷笑一聲。


    花裏胡哨。


    他出了房間,聽見走廊裏傳來優雅的小提琴聲,不知是哪個房間傳出來的。


    他一點點從樓上走下來,就見一個曼妙的身影在一樓壓腿。


    清早的陽光照在她身上,為她蒙上一層柔光。她紮了一個簡單利落的丸子頭,穿著運動短褲,身上的線條很漂亮,沒有一處是贅肉,骨肉勻停。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她都是個漂亮女人。


    靳琛停下來看了一會兒,簡寧聽見下樓的腳步聲,循著聲音抬起頭,就看到了樓梯上的男人。


    一夜過去,他又恢複了他往常的模樣,高貴,冷俊。


    她把腿放下,站直身體,喊他:“老公你睡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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