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做完這一切後謝西辭才握住門把手打算推門進去。


    剛剛欲要開門,門便被從裏麵打開了。


    門內出來的護士長笑著給來人打了一聲招呼,“殿下,今日來得很早啊。”


    謝西辭笑了笑,問出每天都會問的一句話,“她今日怎麽樣?”


    護士長歎氣,“還是和之前一樣,身體是完全恢複了,隻是意識沒有要蘇醒的痕跡。”


    男孩微微皺眉,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看到了床頭櫃上花瓶裏的那束白百合。


    清脆的葉子將那枚白色花朵襯的亭亭玉立,整個空間裏也被這清雅的花香包圍著。


    “是有人來過了嗎?”


    “噢,是禾玉主任和夏雨主任,那束百合就是她們帶來的。”


    “嗯。”


    謝西辭向護士長點點頭後走上前,將窗台上那一束有些焉了的向日葵從花瓶裏拿了出來,而後將花瓶裏的水重新換了,慢條斯理地將帶來的向日葵和禾玉拿來的百合插在一起。


    金與白微妙碰撞,這個造型“奇特”的插花作品再次出世,謝西辭將“作品”重新放置在窗台後靜靜地在治療倉邊坐下。


    金色的陽光透過室內偌大的落地窗,在病房的木地板上留下了兩麵巨大的光麵,仿佛是兩扇光的大門緊緊貼在地麵,等待人打開它。


    治療倉藍色的屏障下是女孩嬌小的臉,散開的黑發將這張巴掌臉襯托的愈發白皙,往日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也是緊緊閉著。


    女孩秀眉依舊緊蹙,就像是被拉入了某個無法擺脫的噩夢,全身都透出了一股冷漠的戾氣。


    甚至。


    還有一絲失去的恐慌。


    謝西辭伸出手,隔著藍色保護屏障虛撫上她的眉頭,似乎想要將這緊蹙的眉舒開。


    女孩依舊沒有蘇醒的意思,她沉默的睡著,旁邊儀器的心電圖上顯示的心跳頻率一直都保持著異於常人的數據。


    謝西辭看向女孩緊握成拳的手,微微垂下眼簾。


    “你在害怕什麽?”


    “霍小小。”


    ……


    充斥著病毒與灰塵的黃色天穹之上,一輪血紅色的太陽沉默地燃燒著。


    在熾熱的光之下,苟且在世界無數個角落中的生命在被感染與死去中不斷徘徊。


    廢棄的戰時醫療點。


    一位女人像是一隻幽魂出現在了大門前,她身穿著異獸外殼製成鎧甲,一把兩米長小臂寬的大砍刀別在後背盔甲的卡槽中,腳踏著一雙大了兩碼的舊軍靴,慢悠悠地踏進了這片在一小時前被喪屍入侵的區域裏。


    靠近大門的低階喪屍最先感受到生人的氣息,密密麻麻的喪屍像是一隻嗅到了鮮肉的猛獸,如同灰色的潮水洶湧撲來。


    灰色布滿黑斑點的皮膚,尖銳而蘊含病毒的利爪獠牙,以及那腥臭的腐肉味道瞬間包圍了女人。


    麵對這恐怖的危機眼前的女人腳都沒移一步,卻不適應的皺了皺眉頭。


    不適應?


    心底升起的這股莫名生疏的感覺讓她出刀的手微慢了一步。


    她從小可都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掙紮著長大的,怎麽可能不適應呢?


    喪屍的利爪已經逼向她的麵部,女人壓下心底這股莫名的情緒,身後卡著的大刀被她反手抽了出來大力劈向前方。


    駭人的撕裂聲響徹在空氣中,那股惡臭的腐肉味道更加濃厚了。


    女人忽地開始不耐煩了起來,也不願意跟這些怪物糾纏什麽,直徑破出一條通道迅速朝著裏麵那隻喪屍豬的位置狂奔。


    殺掉了這隻領頭的喪屍豬,這些徘徊在四周的喪屍也會自行離去。


    握著大刀輕鬆地殺出了一條生路,在進入大廳的那一刻,一隻龐大的生物出現在她的眼前。


    脖頸上圍著一圈如鋼針的鬢毛,豬鼻旁則彎著兩隻閃著森白的巨大象牙。


    女人看著這隻怪物眼前一亮,歪歪脖子活動活動了筋骨,冷漠的眼底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居然是一隻剛剛普及進高階的喪屍豬,嗬,要發財了。”


    手裏的黑色屠刀在昏暗的醫療點大廳裏晃出陣陣刺眼的紅光,在這頭喪屍豬暴動的那一秒鍾,女人氣息下沉,而後高高躍起,握著大刀一記橫斬。


    黑紅的血帶著一股腐臭味爆射而出。


    手裏的刀鋒緊緊地貼著喪屍豬的背脊拉出一道深深的口子,同時另隻手心向下,一道白光鑽進這條傷口中。


    這救人治病的白光用在這些怪物身上卻成了繚亂它們身上病毒結構的毒藥。


    大刀再次砸進怪物的身體,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骨頭斷裂聲。


    這隻剛剛晉級到高階還沒有完全掌握能量的喪屍豬,就像是一隻被反複揉碎的布娃娃,在最後一擊中在空中如同旋轉的風扇一般狠狠地砸向地麵。


    怪物身上所有的骨頭都被肉眼可見的打碎錯位,瞪大的眼睛寫滿了恐懼。


    而完成這一切的女人再次慢慢悠悠地走過來,卻沒有取出晶核,而是走在了一塊空地板下方。


    大刀落地,伴隨著“咚”的一聲的還有女人冷漠的聲音。


    “滾出來。”


    安靜的地下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湊的地板被推來,一雙髒兮兮的手將地板移開,不一會一群衣著襤褸的人艱難地從裏麵爬了出來。


    他們麵黃肌瘦,看起來就像是挨餓很久了,全身散發著搜臭的味道。


    此刻被拯救的他們臉上沒有任何驚喜和感激,反而充滿了警戒和防備。


    “我問,你們答。”


    其中一個領頭的老人麵帶惶恐地點點頭,“您說。”


    “這個治療點什麽時候淪陷的?”


    “十天前,治療基地唯一一位s級強者在外出爭奪水源的時候死掉了,其餘能走動的人都跑了,隻剩下我們這些老弱病殘。”


    “那這隻喪屍豬是什麽時候攻入的?按理說這片區域不是它們的活動區域。”


    “不知道,但是它是從北方來的。”


    女人點點頭,“你們可以走了,距離這片區域最近的防禦點的路上,一些中高階的喪屍基本都被我清理了,現在過去沒有什麽大危險。當然,你足夠倒黴的話當我沒說。”


    一行人最後走的時候,身後唯一的那個年少的小男孩突然轉過身來,指著女人的大刀語氣激動而帶著些感激地問道,“黑刀黑眸。您是屠夫霍小小是嗎?傳說中那位豬見愁的雙s係異能強者!”


    還沒有等霍小小說什麽,男孩被身後年邁的爺爺驚恐的握住了嘴巴,老人“嘭”的一聲惶恐跪地。


    “孩子還小不懂事,求您原諒他啊大人!”


    看著眼前這一幕,霍小小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荒涼的悲哀和無奈。


    這一幕在末世裏真的是悲哀的正常,這是一個禮樂崩壞道德淪喪,弱者毫無人權的時代。


    強者肆無忌憚,弱者卑微求存。


    老人身後小男孩探出頭來,那雙濕漉漉的且充滿了光的眼睛讓她的喉頭一哽。


    人世間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她明明好像是見過更好的世界,可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霍小小壓下心底這股從來沒有的情緒,她揮了揮手讓人走了。


    走到了那隻喪屍豬的前麵,刀尖抵在豬頭的眉間就欲要刺下,在手腕微動的那一刻,女人倏地愣住了。


    不對啊,她這是怎麽了,明明晶核是在喪屍豬的肚子裏的,她刺額頭幹什麽?


    為什麽冥冥之中一直覺得這眉間處仿佛也應該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霍小小歎了一口氣,覺得自己今天很有毛病。


    她利索地捅向喪屍豬的肚子,將那隻碩大的晶核取了出來。


    “完成任務後就去找霍爸吧,好久沒見他——”


    ……


    霍爸?


    霍小小身子徒然僵硬。


    她陷入沉默,握著刀的手鬆了下來。


    眼前的世界越來越悠遠,就像是有一扇門突然將她隔離開了,充斥在門外的是一灘深黑的湖水,倒影著她的麵孔。


    在這一瞬間,所有遺失的記憶就像是被立體環繞視頻反複播放在她的腦海裏。


    小孩的哭聲,喪屍的嘶吼聲,人們的慘叫聲與呼救聲……


    最後這無數的聲音都統一成了同一個聲音。


    “霍爸何時騙過你?那個時候,天還是藍色的,人們安居樂業,互幫互助……”


    “我是看不到那個美好的時代了,但霍爸希望,我的小小可以看到天空是藍色的那一天。會像正常的小孩一樣長大,學習,玩耍,有交心的夥伴,永遠不會擔心明天還會不會醒來。”


    “小小,你要明白,這末世,總該有人去了結了。”


    “小小不要怕,把刀握緊嘍……”


    ……


    這漫長聲音的最後,是霍爸與她在高高的山丘,朝著下方黑壓壓的喪屍群一躍而下的身影。


    原來那隻雙s級精神天賦的星獸,最後留給她的殺手鐧不是吞掉她的過往,而是將她拉入星獸所承受的所有記憶之中。


    這也能解釋堂堂一隻進化了近千年的王將生物,怎麽會因為區區一個人類的痛苦爆體身亡。


    它承受的,是整整一個星球的絕望,整整一個時代的掙紮。


    女孩的眼角有一顆晶瑩剔透的液體流淌而下。


    霍爸啊霍爸。


    這個世界,天很藍很藍,人們安居樂業,互幫互助。


    這個世界,法律體係完整,社會秩序規範。無論強弱,隻要是合格的公民都會得到保護,犯罪之人也必會受到製裁。


    而我,真的像是一個普通的小孩一樣健康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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