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寶妝不可置疑:“周大姐,二十兩,這桂花桃樹種得再好,也不是種我家庭院的呀。”


    周春華僵住了,接著說道:“女郎,這地雖然隻有兩間房,但是還配了雜房柴房和廚房,我也不和女郎多說,二十四兩還是要的。”


    “周大姐,這房子破破爛爛搖搖欲墜的,我還要翻新打理,二十兩。”


    周春華不想退步,咬咬牙:“女郎,你看這占地多大,前院種樹後院養雞,還有一口井不需要出去接水。”


    萬寶妝歎了口氣:“周大姐,這樣吧,我們都退一步,二十一兩,打理以後,你再幫我把桌椅碗筷置辦一些,如何?”


    周春華一跺腳:“二十二兩,真的不能再少了。”


    萬寶妝看對麵神色,也不想逼得太緊:“周大姐,我也不想和你爭這一兩,二十二兩也行,但是周大姐需要幫我找個廚子。”


    周春華神色一鬆:“好好好,可以,不知女郎這廚子有什麽要求?”


    萬寶妝拍了拍手上的灰:“找個手腳麻利的廚娘,從我入住起負責一日三餐即可,價格按市麵上的一天十文,滿月三百二十文。”


    “好好好,這個價格合適多得是廚娘來。”周春華一口應下,“那我們?”


    “不急,明天我來看過清潔過後的房子,我們再去經界所‘立契’、‘申牒’、‘過割’”萬寶妝慢悠悠地說道。


    聽見這些話,周春華便知道這位女郎也不個能隨便糊弄的,便滿臉笑容應道:“好好好,大姐我保證給你把這房子打掃得幹幹淨淨。”


    這一單下去,自己還是可以賺個四五兩的,就這個小房子而已,也是一筆不太小的錢了。


    在這裏土地是隨意買賣的,但是需要去官府認證,在土地上製定了“立契”、“申牒”、“過割”等製定,土地買賣不經過官府,是沒有法律效益的。


    “砧基簿”是當朝征稅的依據,持有者也相當於產權的證明,如果田宅需要買賣時,雙方都需要持有“砧基簿”,還需要地形圖及契約,一起到縣衙辦理轉讓手續。


    有個專門管這方麵事情的部門叫“經界所”,進行勘驗核實,然後把材料製成三份,田宅所在直屬州、縣一份,所有人持一份。


    第7章 家裏落灰   家裏落灰怎麽辦?當然是請人……


    買房二十二兩,這兩天吃飯花了24文,付給廚娘10天工資100文,還給了50文菜錢。


    入住那天給前後左右十來戶鄰居們都送了一小袋橘子,打了個折花費27文。


    這個房子裏還有不少老物件,有些東西也沒必要買新的,但是床、衣櫃等物品還是要找人重新打套新的,家裏還收了不少鄰居送的小袋米和零零散散的正需要的東西,自己出去買了些衣物毛巾牙刷被子等物件,還淘了幾本話本,花費六兩。


    銅板不去計算的話,還剩一百四十二兩,百來文。


    這樣下來白米飯吃到老不是問題!蠻好,挺不錯。


    “女郎,今天早上蒸了籠包子配上一碗五米粥,中午有什麽想吃的嗎?”李廚娘端著一籠熱氣騰騰的包子放桌上,擺上一碗五米粥,還有一碟酸菜,


    “沒有什麽特別想吃的,李嬸你自己看著來做就好了。”萬寶妝先喝了口熱水才去夾了一個包子放空碗裏。


    “好好,那我先回去了,中午再過來,女郎吃完後碗筷放在廚房,中午我來洗。”李廚娘應道。


    萬寶妝淡淡地回複:“好,多謝李嬸,你回去吧。”


    李廚娘快四十歲了,剛做奶奶,出來接點活養家裏寶貝孫女。


    她擦了擦手出了門,有些忐忑,摸不準這位女郎的心思,女郎麵容姣好,但是她在家這幾日都不曾笑過,表情語氣都淡淡的,好似脾氣不大好,可是這幾日也沒提什麽過分要求,讓人不知道好是不好。


    真是摸不著頭腦。


    若是萬寶妝知道她這麽想,會直呼冤枉啊。


    她的唇角是天生的略微有些向下的,笑起來要先提唇部,且比別人多提幾分,還要提臉部肌肉,覺得太累了所以一般都是麵無表情的節能模式。


    其實萬寶妝五官大氣,大眼睛高鼻梁,麵無表情的時候有些拒人千裏的清冷氣質,而且是帶著英氣的清冷美感。


    但是笑起來卻明豔動人,她還有兩個酒窩,露出酒窩的時候更添幾分天真熱切。


    工作時就是靠著這張笑臉無往不利,誰知道她是一個回到家就麵無表情點外賣的宅女。


    畢竟工作是工作,家裏是家裏,在家裏還要端著副麵具,那得多累啊。


    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房子,總是能讓人比較安心,不用擔心風餐露宿,也不會擔心在客棧裏突然被查。


    在此安定以後,萬寶妝就開始了自己深入從不出的日子。


    早起吃飯,吃完回去躺著琢磨話本;


    中起吃飯,吃完睡個午覺繼續琢磨話本;


    晚上吃飯,報個第二天要吃的食物,讓廚娘廚房火不滅,燒好水洗澡看話本然後休息睡覺。


    直到第五天早晨,她起床的時候莫名地流了鼻血,她捂著鼻子在水盆邊上,身子稍微向前傾斜讓鼻血順暢流出,一邊用涼水拍擊自己的鼻子、臉頰甚至是頸部等位置,給自己一點冰鎮效果。


    李廚娘來的時候看見屋裏流了一地的血,嚇了一跳,趕忙來到後院找人:“女郎你這是怎麽了?”


    萬寶妝正拿著浸濕冷水的毛巾給自己降溫,鼻血也差不多止住了,她本人也有些困惑:“我也不知道,就是起床的時候突然流鼻血了。”


    聽到是流鼻血,又想起女郎是剛來此處的人,李廚娘就放下心來了:“女郎,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怕是這天氣太幹燥了,你剛來此處不適應,我給你燉點雪梨吃,然後家裏還要擺一些水缸,院子裏也是要常常灑點水,不然那個灰土很容易進鼻子裏,那就非常容易流鼻血的。”


    雖然李廚娘說得比較模糊,但是萬寶妝弄明白了,因為這個地方的空氣不像南方那般濕潤,自己居然適應不了這種幹燥的天氣,流鼻血了。


    而且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真厲害,知道天氣幹燥就往家裏擺水缸,往地上灑水,這就是加濕器的前身嗎?


    又是學到了新知識的一天。


    這日吃過早飯後,除糞夫來家裏敲門,拿走這些時日的垃圾,她將垃圾提出去才發現。


    家裏五天就這麽落多灰了?


    聽到李廚娘說起灰塵的事,她才反應過來,她完全沒有打理這裸露的院子,一眼望去那長雜草的牆角,真是有幾分荒涼。


    這風呼呼地刮著這外麵裸露的塵土,可不是往家裏撒灰土啊,還把自己弄得鼻腔不舒服了。


    而且這裏沒有燒水壺電器真的很不方便,萬寶妝是習慣早上起來需要喝一點溫水的,更別說這裏的天氣,早晨起來喉嚨像是要冒煙了一樣。


    可是熱水要在廚房燒,廚房的灶台是比較大的,在上麵架一個鐵鍋燒水真的很麻煩,她也不怎麽會生火。


    晚上燒的熱水即使放在保溫用的茶壺籮裏,早上便也不熱了。


    也許需要重新買一個小火爐回來,就放在樓下客廳裏,上麵擺一個小一點的水壺用於燒開水。


    萬寶妝去廚房拿出一塊抹布,嚐試著抹布沾點水擰幹來擦拭灰塵,抹布是一種比較粗糙的布料,而且桌上不僅有一層層的灰塵,還會出現木材的倒刺,這是最常見的板式家具,沒有漆層,更沒有打蠟,應該是打磨的時候沒有弄好。


    她忍著心裏的煩躁,皺著眉頭擦下去,沒一會兒,空中揚起不少灰塵,弄得裸露的手臂、脖子都十分不耐。


    鼻腔越來越難受,胸腔裏也越來越悶,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嘶,又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不平的木屑倒刺,密密麻麻的微小痛感讓人煩不勝煩,她的耐心已經用盡了,一把扯出手指上細碎的木屑,啪的一下把抹布扔回水盆中。


    走到後院後還有些心煩意亂,萬寶妝用力地轉動打水桶,重新打了盆清水,抹了把臉。


    清水潑在臉上以後,冰冷的觸感讓她恢複了理智,她終於冷靜了一些。


    她噔噔噔地上到二樓,回到房間坐在梳妝鏡前,沉著眸子用彩繩給自己編了簡單雙扭瀑布辮,又往頭發辮子上插了兩朵飄進來的新鮮桂花,心緒逐漸平複下來了。


    這個時代的化妝品還不知道是什麽做的,她隻是給自己稍微描了眉,她的眉毛是濃鬱英氣的那種,隻需要將眉形補好,然後又抹了一層淺淺的水紅色口脂,用彩色布條在草帽上打了個蝴蝶結,戴上草帽她便出門了。


    巷子前的那棵鬱鬱蔥蔥的桂花樹開得很是熱鬧霸道,整這個巷子都是它的味道,還要往路過的行人肩上、頭發上撒滿金燦燦的桂花,留下它的痕跡。


    聞到這般舒服的香氣,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噅噅~”


    樹下有隻十分閑適的驢正噅噅地叫著,悠哉悠哉地甩著尾巴,旁邊坐了一位戴著破舊草帽的‘趕趟人’,牽著繩子正無聊地眯著眼,瞧著女郎走過來連忙招呼道:“萬女郎,要出門啊。”


    趕趟人也是住這片裏的,早上用驢車去拉貨,閑暇時便坐在門口當個趕趟。


    萬寶妝將帽子拿下來,抖了抖上麵散落的桂花:“是啊,西市人牙那邊趕趟不?多錢啊?”


    “趕趟趕趟兒,西市一人兩文。”男人笑眯眯地牽過驢車過來,“萬女郎小心坐上來。”


    這就是一個簡易的板車樣式,前麵驢子拉著車,後邊一個簡單的四輪,板車上能做約莫兩三人。


    就這樣磕磕碰碰慢悠悠地晃到了西市,畢竟這裏的路麵是用泥土和石子鋪成的,一路顛簸,好在板車上麵還鋪了一層稻草,不然真不知道是走著來累,還是坐車來比較累。


    “萬女郎回來時還需要車不?”趕趟人扶著萬寶妝走下車來。


    萬寶妝略沉默了一會兒,遞給趕趟人兩文錢,婉拒了:“不了,等會兒我還需要去逛逛。”


    “好哩,那俺先走了。”


    萬寶妝輕輕頷首示意:“好,謝謝大哥了。”


    這就是所謂的‘人市’,大部分人都會將發賣變賣的奴仆賣給人牙子,還有一些會在街上,頭上插著草芥,表示可以買賣。


    這裏的政府禁止強迫性質的人口買賣,將強迫性質的買賣稱為“掠賣”,防止平民被豪強掠賣為奴,影響中央人口與財政。


    但是很多缺衣少食無法存活的人,是可以自賣為奴的;丈夫或妻子不能相互發賣,可以發賣子女,隻會被人在道德上譴責,不觸犯法律。


    而這個‘強迫’也是有很多理解空間的,這裏就不用細說了。奴役的後人還是奴役,主人家對奴役有著極高的掌控權,相當於私有物,奴役之間的轉賣便也不歸政府管製。


    於是有了人牙這種職業。


    走進這人牙坊,一位四十來歲體態豐腴的婦人就走上前:“女郎是想要個平奴還是草奴。”


    草奴便是賤奴,意味著這人啊,就如草般低入塵埃,付了錢便可買下他,拿上那人的賣身契,人便是你的了,要打要殺,官府也是很難管控的。


    平奴是雇傭關係,便和那位李廚娘一樣,不需要賣身契。


    萬寶妝笑著說:“你好,我需要一個女性平奴,平時負責清潔家宅,我可以包她一日三餐的吃食,一個容身的住房,還給月錢。”


    這是位比較和善的雇主啊,王秋娘揮了揮手上的絹帕,略上吊的眉眼笑得頗有些風情:“嗐,好說好說,我這手腳麻利的小丫鬟多得哩,我帶女郎進去瞧瞧啊。”


    萬寶妝接著補充:“我對丫鬟的容貌沒有要求,高矮胖瘦也不打緊,隻要她幹些尋常的家務活計就好了。”


    “好好好。”王秋娘笑著點了點頭,招呼道,“女郎且隨我進來吧。”


    第8章 大丫小寶   我本來隻想找人來搞個衛生……


    走進裏麵,屋子還挺大的,許是為了方便吧,裏麵都沒有什麽家具,顯得尤其空蕩。


    院子裏也是空落落的,什麽裝飾都沒有,突兀地立在後頭,旁邊還有好幾條廊和小道,像是吃人一般蜿蜒曲折,往屋子裏深處拐去。


    她不想再往裏走去,便站在院子裏讓這位秋娘喚幾個平奴出來。


    秋娘很是爽利,二話不說讓旁邊的人去帶幾個平奴小丫頭出來。


    其實尋常人家也不會讓女兒出來當平奴,畢竟是當人丫鬟,隻要主人家不把平奴打死,官府都不會太追究責任。


    隻有家中需要補貼的人家,才會讓孩子出來當平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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