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電話裏的人對蘇薔說了什麽,蘇薔不斷看向嘉南,一邊說:“對,她在舞蹈室……在我旁邊,好……”


    對方讓嘉南接電話。


    蘇薔把手機遞給嘉南,用口型無聲地告訴她:“魏春生。”


    嘉南看見手機屏上蘇薔備注的是“死龜公”,直白露骨。嘉南指間都在滴汗,她擦幹淨手才接電話,“魏先生。”


    魏春生語氣中聽不出任何的不耐煩,隻說:“嘉南啊,你的手機關機了。”


    他是江南水鄉人,說話和風細雨的:“打不通呢。”


    “沒電了。”嘉南說。


    “那我發的信息你有沒有收到?”魏春生又問。


    “什麽信息?”嘉南說,“我不知道。”


    “沒關係,現在知道也不遲。”魏春生很好說話,“我把地址發到蘇薔手機上,你現在過來就行了。


    “我讓司機去文化宮接你。”


    嘉南推脫不掉了。


    她用毛巾擦幹汗,換回了自己的棉服。


    蘇薔評價她的穿著:“真土。”最簡單樸素的長款棉襖和直筒褲,沒有任何裝飾。


    又說:“純也是真的。”


    素麵朝天,卻吸人眼球。


    “你長這麽漂亮,不談男朋友浪費了。”蘇薔關掉空調和燈,跟著嘉南下樓。


    “男朋友有什麽用?”嘉南問。


    蘇薔:“用處可多了,可以花錢給你買東買西,還能逗你開心解悶……”


    嘉南:“會願意給你花很多錢嗎?”


    “當然不會啦,”蘇薔清醒地說:“人家也不是冤大頭,給我點點水果沙拉,送送花,還是沒問題的。”


    嘉南想了想,說:“好像不夠。”


    蘇薔:“哇,看不出,你好大的野心。”


    嘉南平日裏沉默寡言,跟誰都不親近,蘇薔本以為她清高,是不屑於花男朋友錢的那種人。


    “看來當你男朋友不容易,會被你榨幹。”蘇薔開黃腔。


    魏春生的司機來得比想象中要快,車停在文化宮的鐵門外。


    保安站在門衛室窗口,目睹兩個女孩上了豪車,再次露出了鄙夷的笑。


    車內後座寬敞,蘇薔偏要擠在嘉南身邊。


    嘉南問她:“你也要去嗎?”


    “順路。”蘇薔晃了晃手機,說:“我去找男朋友的,他剛發的朋友圈定位就在那附近。”


    他們是昨天在社交網站上認識的,今晚兩人第一次見。蘇薔補了個妝,對著氣墊盒上的小鏡子整理頭發,一路上忙得很。


    嘉南轉頭看窗外的夜景霓虹,兩岸高樓迅速倒退。


    到達目的地,下車之前,蘇薔忽然問嘉南:“你怕不怕?”


    “她們都說現在隻是被揩油,再過一陣說不定就被安排上某個大老板的床了。”蘇薔說得直白,展顏一笑,口紅色號明豔,“當然囉,錢肯定翻好多倍。”


    還真有人願意,甚至不需要魏春生使手段。


    這樣一來,真坐實了“雞窩”一說。


    嘉南莫名想,如果鬼神之說是真的,柳曦月死後魂魄不散,看見這一幕幕,會作何感想。


    蘇薔用手肘撞了撞嘉南,“問你呢,怕不怕?”


    “怕有什麽用?”


    嘉南重新係上圍巾,關上了車門。


    第3章 501的租客,嘉南的財神爺。……


    會所旁邊是個公園,隔著兩排高聳的杉樹,嘉南聽見那邊熱鬧的笑聲和沸騰的音樂,有群年輕男女在搞聚會。


    風一吹,送來孜然和烤肉香。


    蘇薔的男友就在那堆人裏頭,她找到目標,一瘸一拐地過去了。


    司機按魏春生的吩咐,這趟要接的目標人物是嘉南,崴了腳的蘇薔現下沒用處,無所謂她去哪裏。


    嘉南在司機的帶領下,進了會所。


    穿過大廳、簷廊,拐入一棟矮樓,裏麵有個小型劇場。後台化妝間裏擠得滿滿當當,全是魏春生帶來的女學生。


    嘉南來得最晚。


    她推門進去,其他人已經畫好了妝,一切準備妥當。有的在玩手機,有的小聲聊著天。


    見嘉南進來,也沒有多大反應。


    大家彼此相熟,但關係不遠不近。


    排的幾支舞裏,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差別不大,靈活應變,所以誰缺席了都問題不大。


    兩個化妝師是魏春生特地請的,化妝技術特別好,開價也高,魏春生在這方麵絲毫不吝嗇。


    畢竟他花出去的錢最後都會翻好多倍賺回來。


    演出服和舞鞋有現成的,不需要嘉南自己準備。


    化妝師最後給嘉南臉上輕掃了層散粉定妝,提醒她:“該換衣服了。”


    嘉南抱著舞裙進了另一間空房。


    室內暖氣足,她剝雞蛋殼一樣層層把自己解救出來,換上舞裙。後背拉鏈還沒完全拉上,外麵傳來推門的動靜。


    嘉南警覺地豎起耳朵,心跳停了一秒。


    門沒被打開,她打了反鎖。


    是魏春生的聲音:“誰在裏麵?”


    嘉南把裙子拉鏈拉好,全身上下檢查了一遍才去開門,“魏先生。”


    魏春生中等身量,西裝革履,鼻梁上架副無框眼鏡,相貌端正斯文,有幾分書卷氣。難得人到中年,飯局不斷,襯衫底下一點啤酒肚的跡象也沒有。


    他是窮苦人家出生,當年能夠入贅富甲一方的柳家,把柳曦月娶到手,據說這張臉功不可沒。


    魏春生抬腕看手上的名表,不明所以地說:“現在都快七點半了。”


    嘉南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果然又聽見他說:“大家都七點前到的,隻有你遲到了。”


    嘉南瘦得凸起的肩胛骨貼在牆上,寒意侵襲,她冷得打了個噤,再次強調:“我的手機沒電關機了,沒有收到消息。”


    “是嗎?”魏春生依舊很好說話的樣子,“那這次就算了。”


    話鋒一轉,又說:“待會兒你自罰三杯吧。”


    嘉南:“我還沒有成年。”


    魏春生扯動著嘴角的皮肉笑了笑,“隻是葡萄酒。”


    “這是今晚的演出費……”魏春生遞給嘉南一個薄信封。


    魏春生的慣例,表演前先結賬,從不拖欠,有學生說他大方。


    因此也有自願跟著他赴局的。


    看客們入場,談笑風生。


    演員們登台,十七八歲的少女輕盈,優美,旋轉的舞步讓她們像春天裏簇簇綻放的花盛開在樂曲中。


    兩支舞,將近四十分鍾。


    表演退場後,大家感到精疲力竭,在後台休息,見魏春生的過來又迅速收斂了疲累的神情。


    “大家辛苦了,跟我過去吃點東西。”說著便把人往包廂帶,他回頭看了眼角落裏的嘉南。


    他這一晚格外關注她。


    嘉南混在女孩堆裏,木然跟著上前,她知道魏春生還有三杯酒等著她。


    但她沒想到,那三杯酒不在飯桌上,在籠子裏。


    不知是哪位貴客帶來的寵物,一條通體漆黑、約有三指粗的蛇,盤踞在金碧輝煌的籠中。


    它醒著,正緩慢蠕動,身上泛著光澤的鱗片像堅硬的鎧甲。


    籠子不大,有些低矮,堪堪裝下它。


    因而多出來的三隻酒杯被擠在角落裏。


    嘉南需要打開籠門,伸手進去拿,空間逼仄,稍有不慎就會碰到它。


    一屋子男男女女,年輕的,年長的,身居高位的,被人踩的,喝酒的,敬酒的,濃墨重彩的浮世繪在燈光下鋪展。


    畫卷上的所有人此刻目光匯聚在籠中的蛇和穿舞裙的少女身上。


    獵奇,刺激,吸人眼球。


    他們等待少女把手伸進籠中的刹那,想看她的眼淚,想看蛇吐紅信,想看平靜崩裂後爆發出尖叫。


    嘉南站在籠子前,回頭看了一眼。


    視線準確無誤地找到了人群中的魏春生。


    他在等嘉南的情緒決堤,低頭認錯,他不信她不怕。


    魏春生戲弄她,侮辱她,試探她的底線。因為在這麽多女學生裏,嘉南最不可控,最難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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