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交談,裴禮從慕望山這裏得到了不少消息。


    原來官府阻攔百姓入滄瀾江已經悄悄進行了半個月時間。


    除了一些必要的貨船以及一些不得不放行的商船,所有人都被禁止入水。


    除此之外,城中對於此次禁水管控已是流言四起。


    有人說是水仙娘娘要與江中的水怪鬥法,還有人說水仙娘娘即將得道飛升,昨日的神光便是證明。


    都是些沒什麽根據的猜測,想來真正的消息,僅有城中的大人物才能知曉。


    裴禮也沒想與官府對著幹,簡單的說了幾句,便要離去。


    “裴禮小兄弟!”


    “這段時間魚也是緊缺貨,我家剛好還有幾條,你跟我回去一趟。”


    慕望山一把拉住裴禮的胳膊,目光還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四周。


    裴禮略微偏頭,“你家還有魚?”


    “對!”


    裴禮有些詫異,不過也沒多問,跟著慕望山往泉亭巷走去。


    慕望山家裏爹娘死得早,慕望魚五歲時,兄弟兩便就相依為命。


    好在慕望山小時候讀書有些天分,得到了城中某位富商的資助,如此才能一邊讀書,一邊拉扯著年幼的弟弟。


    一直到慕望山十九歲鄉試不中,不讀書了,那神秘富商的資助都未曾間斷。


    可在慕望山開始打魚為生後,便就再也沒有收到資助。


    如此倒也不難猜測,想來是那神秘富商對慕望山徹底失望。


    一個讀書有天賦的少年,投資可能有回報。


    可一個打魚郎,能指望他回報什麽?


    來到慕望山家中,發現慕望魚被鎖在了一個房間。


    少年郎正趴在課桌上呼呼大睡,鼻涕泡一大一小,口水打濕了桌上的書籍,一看就不是讀書的料。


    “望魚不在家?”


    進入院中,裴禮有意提高聲音問了一句。


    慕望山下意識道:“他在房間讀書。”


    就在這時,房中傳來慕望魚大聲朗誦詩經的聲音。


    慕望山露出滿意的笑。


    裴禮露出會心的笑。


    兩人來到後院。


    院中一個大水缸,裏麵有好幾條七八斤重翹嘴魚。


    明顯是江裏撈上來的。


    看來,慕望山應該是偷偷撒網了。


    裴禮並未點破,天眼通看著慕望山從水缸中撈出兩條最肥的翹嘴。


    “裴禮小兄弟。”


    慕望山用草繩穿過魚嘴,“一條你留著吃,另一條麻煩你給秦家姐妹送去。”


    裴禮接過魚,問道:“望山兄不是看不上秦家姐妹嗎?”


    “我沒看不上她們。”


    “那昨夜?”


    “昨夜那不是怕隔牆有耳嘛。”


    慕望山略顯尷尬道:“再說了,昨夜就在巷子裏,要是被人看見,影響不好。”


    裴禮點點頭,“明白了。”


    與一個妓女走的太近,難免會被人傳閑話。


    讀書人,要臉。


    除此之外,


    裴禮也終於知道,為何以往慕望魚偷偷將家裏的魚給秦水蓮,總能不被發現了。


    你以為你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但其實,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旁人掌握之中。


    “裴禮小兄弟。”


    慕望山提醒道:“如果雪蓮姐問起這魚,你就說是你送她的,可千萬別把我說出來!”


    “好。”


    裴禮提著魚出來,往巷子東邊走去。


    途中經過自己家,幹脆先將一條魚放了進去。


    不久,他來到秦家姐妹的小院,


    按照慕望山的吩咐,將魚交到秦雪蓮手中,隻說魚是撿的。


    秦水蓮眨巴著大眼睛,“在哪撿的這麽大的魚,我也要去撿。”


    裴禮笑了笑,沒有說話。


    一旁的秦雪蓮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而後雙眸濕潤,也不知想到了什麽。


    就在這時,


    巷子中突然出現一陣騷亂。


    一個中年男人手持未出鞘的大刀,帶領著三十多個大漢,敲開了泉亭巷家家戶戶的門。


    這中年男人是白虎堂在這一片的業務負責人,名叫馬文林。


    白虎堂,是水仙郡城南邊的最大幫派。


    如今朝廷日漸勢微,真正管理百姓的,其實是黑道勢力。


    而作為管理者,自然有權收取各種費用。


    保護費、衛生費、停車費……


    “老馬,你帶這麽多人來做什麽,這個月的保護費我們可都已經交了!”


    有百姓站了出來。


    馬文林微微一笑,“我今日不是來收費的,而是來宣布一個消息。”


    “什麽消息?”


    “從今天開始,這附近幾條街就不歸我白虎堂管了,也包括你們泉亭巷。”


    馬文林一指身旁的一名小個子,“他就是泉亭巷新的負責人。”


    “各位父老鄉親們,我叫李四,是鐵砂幫的新任執事。”


    李四笑道:“以後還望大家多多關照。”


    “以前白虎堂管得好好的,怎麽突然換人了?”


    “就是啊,馬文林,你倒是給個解釋啊!”


    “安靜!大家安靜!”


    馬文林清了清嗓子,宣布道:“這一片的收費業務,我白虎堂已經外包給鐵砂幫了。”


    “外包?”


    所有人麵麵相覷,還是頭一次聽到這個詞。


    不過倒也無人多說什麽,畢竟各種費用都是固定的。


    而且像這樣交錢,也不是一年兩年了,這數十年一直這麽過來的。


    “哈哈哈!!”


    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李四爽朗一笑,“諸位鄉親,既然都已經認識了,那現在就趕緊交錢吧。”


    “交錢?交什麽錢?”


    “所有的錢我們已經在初一的時候就給過了!”


    鄉親們立刻不樂意了,不滿的聲音此起彼伏,好半晌都停不下來。


    李四掏了掏耳朵,“你們初一的時候是交齊了費用,但現在又有新的費用了。”


    “什麽費?”


    “路麵磨損費。”


    李四用腳蹭了蹭巷子中的泥巴路,沒好氣道:“都好好看看,這好好的路麵,都被磨損成什麽樣了!”


    有鄉親不服道:“泉亭巷這條路一直都是泥巴路,這哪是我們磨損出來的!”


    “不必多言!”


    “這條路以前什麽樣我不知道,我就知道這條路現在磨損的很嚴重。”


    “每人一百文錢,現在挨家挨戶過來交錢。”


    李四不容分說的命令所有人,心中十分享受這種說一不二的感覺。


    誰又能想到,就在不久前,他還隻是個在鐵砂幫燒鍋爐的小角色。


    出來混,有沒有才能不重要,能揣摩領導的心思才是正經的升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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